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喜欢就举手 作者：柒么么 文案 被分手，被劈腿，何绮绮向来吸渣体质，可这次这次吸到个……？ 伪高冷，真逗比，顾男神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当成个吃软饭的！ 光环加身大明星 VS 社交障碍宅妹子 小白文。日常琐碎。生活化甜文。 固定周二、四、六更新，可能不定时加更。 欢迎小天使们看文收藏评论。 内容标签： 娱乐圈 甜文 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绮绮，顾映川 ┃ 配角：章岩，林君，梁弘 ┃ 其它： ================== ☆、楔子 　　下午三点钟的机场。 　　人头攒动。何绮绮将羽绒服里面卫衣的帽子拉起来，围巾捂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来，身体有些僵直地跟胡晓瑁站在人群里。 　　好在身边一圈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国际航班的出口处，压根没人关注到她，这让她稍微自在了点儿。 　　忽然震耳的尖叫声响起，有相机的咔嚓声，手机拍照的声音。 　　“我男神！我男神出来了！快看，快看！”身边的胡晓瑁激动地拽着她的胳膊死命摇。 　　何绮绮只觉得胸闷，勉强抬眼看了过去，在一群出来的人中，一个男人确实很打眼，个子很高，黑色长外套，脸上戴着墨镜，推着行李车，上面架着两个大箱子。后面紧跟着一个年轻人大概是助理，行李车上推着三个箱子，肩上还背着包，边走边跟前面的男人说着话。旁边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应该也是一起的，她比较轻松，只挎着自己的一只大包，笑着也插话进去。 　　“男神！顾男神！” 　　“顾映川！” 　　“顾老板……顾老板！” 　　听到此起彼伏的喊声，戴墨镜的男人望了过来，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顿时激起一片尖叫声。 　　等出了闸口，女孩子们一窝蜂跟了过去，但都还算克制，只是跟在那一行三人后面，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去送花，那年轻的助理模样人收下了。 　　何绮绮被胡晓瑁拖着也随着人群往前涌，这样人潮涌动的情形让她有点发昏，已经开始冒冷汗，出门的时候忽然被后面一搡，没抓住胡晓瑁的手，人就往前跌了出去。 　　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何绮绮从眼前发黑中缓了过来，没抬头，只看到面前一双黑色的鞋子。 　　那人很快收回了手，说了句：“小心。”，随后对跟出来的一众人道：“天气冷，大家早些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转身钻进了门口的商务车里，车子很快发动开走了。 　　机场大巴车上，胡晓瑁抓着何绮绮的左手，第一百零一次呐喊：“何绮绮，为什么你那么好运？为什么！我顾男神居然抓了你的手！啊啊啊啊！我电脑里存了他多少张照片和截屏，在微博上留了多少次言，在心里肖想过多少次，都没有过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你居然就陪我来接一次机就摸到了我们家宝宝的手！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啊啊啊！我不服！” 　　何绮绮实在受不了了，把手伸到她面前：“要不，给你摸回去？” 　　胡晓瑁终于悻悻放过了何绮绮的手，安静了两秒不到，又凑过来问：“我宝宝的手感如何？手暖和吗？软的还是硬的？皮肤是不是很光滑细腻？” 　　何绮绮心里：“……”刚才她差点儿被过气去，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不要说是碰到一下手，当时就是真的面朝地摔在地上，也不会有什么知觉的。 　　胡晓瑁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顾男神是怎样一种高冷的存在，他精湛的演技，无以伦比的眼神杀，受大牌设计师肯定的时尚品味，以及虽然话少高冷，可对粉丝又很关照…… 　　何绮绮忍不住道：“帽子，你们大老远的跑机场来，等上几个小时，就为了这样远远的看一眼？” 　　“我们川粉可是很懂事的好不好！那种堵截围追偶像的事我们可不会做，爱他就不要给他添麻烦嘛，能这样看上一眼，知道他一切都好，我们就放心了。”胡晓瑁认真道。 　　何绮绮不追星，连电影电视剧都少看，只偶尔看一点综艺节目，胡晓瑁说她这个男神是电影咖，作品精而不多，她就更不知道了，会来接机是实在拗不过胡晓瑁的硬缠，因为从学校来机场的路程需要坐两个小时车，胡晓瑁怕无聊，同时义正言辞地指出“何绮绮，你这种下了课就宅宿舍，不参加社团不搞联谊认老乡，不追剧也不追星，连谈恋爱也是跟男朋友去自习室坐着的毫无热情的大学生活，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于是何绮绮辛苦地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陪胡晓瑁来人流汹涌的机场看那个“高冷、禁欲感、又让人血脉贲张的男人”。 　　此时那个传说中高冷的男人，在车上打了个喷嚏，嘟哝着：“阿青，你喷香水了？” 　　驾驶座上的阿青尴尬道：“顾哥，不好意思，我、我来机场路上顺道送了下我女朋友，可能她香水喷太重了，要不我再把窗打开吹吹？” 　　坐在后排的言欢和赵柯忙出言阻止，这大冷天儿的，还在高速上。 　　顾映川摆摆手：“不用了。”，将椅背稍微调斜了些，长腿伸直，墨镜扔在一边，露出一双上眼皮褶子很深的眼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得整个人都疲惫了。 　　“顾哥可真辛苦啊，这么赶？不是说昨天夜里戏才杀青吗，不在美国跟家里人过了圣诞节？”阿青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眼。 　　“我家老头只过春节。”顾映川眼神都涣散了，感觉下一秒就要立刻睡过去。 　　“顾哥，梁总电话。”助理赵柯从包里摸出震动的电话。 　　“不接。”顾映川已经合上了眼睛。 　　电话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嗡嗡”震动起来。 　　“……顾哥，又打来了，怕别是有什么事儿吧。”赵柯忐忑道。 　　“……你接。”顾映川含糊道。 　　这，梁总要是有公事找都直接打我手机，这明显是梁总私人号啊，赵柯想了想，按了接听，又按下免提。 　　于是梁弘播音员般磁性的声音充满了车内：“……肥瘦五五分的五花肉放入锅中煮至九分熟，冷却后切片，放入油锅中煸至肉色微焦黄，肉皮晶亮，青红椒切斜段儿，加入锅中去生，半勺白糖翻炒至焦糖色，豆瓣酱一勺炒出红油……” 　　刚从飞机上下来，饥肠辘辘的赵柯和言欢听到自己喉咙里明显的“咕隆”声。 　　言欢眼神询问：这干嘛呀？ 　　赵柯回以眼神：还是我顾哥镇定。 　　两人正眉来眼去进行相互不能理解的沟通，“镇定”的顾男神突然抓起身边的剧本，往发声处猛砸了过去，炸毛道：“梁弘，你王八犊子的！” 　　电话里梁弘“嘿嘿”了两声，赵柯忙捡起电话道：“梁总，已经回来了，在从机场进城的路上呢，到楼下再给您电话啊。” 　　等赵柯挂了电话，言欢实在忍不住，小声问：“怎么连‘王八犊子’都骂出来了？” 　　赵柯瞥了眼已经气呼呼拉了外套盖住脸睡觉的人，小声道：“大概就是王八蛋，加滚犊子的意思。唉，换你你也炸毛，我们顾哥为了戏里的人物形象已经减肥一个月了，每天都是白灼青菜，梁总又不是不知道，每天晚上还发一段语音，用他那伪舌尖上中国的嗓音念菜谱，还都是顾哥爱吃的，啧，顾哥拼命赶进度，这星期每天都睡不足四个小时，这才能赶在昨儿半夜结束了，梁总说要是今天赶不回来，他那私厨就回老家探亲了，今年吃不着了，得等明年。” 　　言欢：“……”，今天不是已经十二月二十四号了吗，翻个星期就明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十二月二十四号之前先把坑挖了，翻个星期就明年了啊。 ☆、圣诞节大礼包 　　比起被兜头洒一盆狗血，何绮绮宁可当一条咸鱼。这是晚间何绮绮在男友戴铭的宿舍楼下时想到的。 　　从机场回来，何绮绮陪胡晓瑁买衣服的时候，顺便给戴铭挑了条灰蓝色的羊毛围巾，算作圣诞节礼物？虽然两人都没什么意识要过节，戴铭早就发信息跟她说了，导师临时安排任务，他还得在隔壁市再耽搁两天，不陪她过圣诞节了。何绮绮回说，拍导师马屁要紧。 　　但何绮绮也实在不知道作为男女朋友关系还该有点什么表示，既然大家都会在节日送礼物，她也照做吧。何况这个灰蓝色挺好看的，摸着也很柔软。 　　回了学校看时间还早，何绮绮就直接去了研究生楼，把纸袋交给戴铭同宿舍的师兄，请他帮忙放桌上，这样戴铭后天回来能看到，又请师兄在戴铭床上把自己的电脑摸了出来，想着回去还能敲一两章字。 　　师兄在门口接过纸袋好笑：“还玩神秘呐？你直接交他手里不就完了，再一起看个电影约个会，平安夜呐。” 　　何绮绮没在意，谢过师兄就提了电脑下楼。 　　研究生宿舍楼是老旧的三层楼房，周围一片松林环绕倒是很幽静，是大学情侣们约会的好去处。何绮绮一路走出来就看见好几对拖着手，不畏寒风在竹林中散步的，还有些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的……然后何绮绮就在那对腻腻歪歪的面前站住了。 　　长发及腰的女生趴在男生胸前哭得梨花带雨，男生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何绮绮瞧了两眼，转身要走。男生忽然抬起头看了过来。 　　“何绮绮——” 　　何绮绮想了想，还是转过身。 　　叫住她的人，瘦瘦高高，脸上波澜不惊。女生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有点肿了，但妆没花，有点迷茫地看过来。 　　“我过来拿电脑。”何绮绮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没料到手心打滑，笔记本“吧唧”掉地上摔了。 　　感谢圣诞老人！今天唯一的幸事就是笔记本电脑坚.挺地活下来，何绮绮窝在床上敲字的时候想。一时文思泉涌，她的男A和男B在穿越了两个世界后面临着生离死别，何绮绮写得自己都有点儿感动了，不由吸了吸鼻子。 　　床帘“哗”的被拉开，何绮绮惊坐起，“啪”地合上电脑。 　　两个同时受了惊吓的人，相互用红红的眼圈儿瞪着对方。 　　“你干嘛呢？”胡晓瑁吸了吸鼻子道。 　　没等何绮绮回答，胡晓瑁哭丧着脸道：“何绮绮，我失恋了……” 　　“……单身汪怎么失恋？”何绮绮收回五魂六魄。 　　胡晓瑁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我男神可能有女朋友了，资深狗仔围脖上刚刚爆出来，男神从机场出来就直接去了郊区的一栋别墅，拍到了他跟江曦拥抱的照片……啊啊啊啊，我的心都碎了。为什么是江曦那个女人啊？” 　　“……是谁？” 　　“一个做作、演技烂的女演员！我家宝宝封影帝的那部戏跟她拍的，从此一直扒着男神炒CP，我男神之前采访时否认过了，可架不住她一直炒，还经常在微博上发一些暗指性的话……” 　　那现在爆出人家确实是恋人关系，算不上炒啊，何绮绮心说。 　　胡晓瑁愤然：“她根本配不上我家宝宝啊！”，很快又转为悲怆：“难道男神平安夜赶回来就是为了跟她约会？是啊，男神的父母都在美国，他又刚好在美国拍戏，要不是为了约会，怎么赶这个时间回来？绮绮，我下午才刚见到我顾男神，这么快就失恋了啊！” 　　何绮绮不是很懂这个思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想了想，只好把左手伸出来，“要不要给你握一会儿？可是……我已经洗过手了。” 　　“……” 　　胡晓瑁悲痛欲绝地给她把床帘儿拉上后，何绮绮想，我这也算是失恋了吧，还是恶俗狗血那种？ 　　从戴铭宿舍楼下捡了电脑离开，意料之中，戴铭没来追。他俩从来都玩不了这套，戴铭比她大几岁，说话时教导的口吻居多，说的比较多的比如“何绮绮，这个事你再冷静思考一下”，于是何绮绮也就开启了“冷静”模式，回来该码字码字，该好好睡觉睡觉。 　　第二天，圣诞节，何绮绮还没从该模式中重启，就收到戴铭的信息“晚上一起吃饭吧”，何绮绮想了想，回“行”。总得有始有终。 　　想到戴铭，戴铭在学校的风评挺不错的，也算是他们系的风云人物，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有他的身影，在学生会以及各种类似的小组织中都挂着职，每一年的奖学金都必拿，人瘦瘦高高的看起来很清爽，平时虽然有点不苟言笑，但在小女生看来就是一种吸引人的忧郁气质呀，平时大学部的女生们围绕着“师兄~师兄”叫得很勤。 　　何绮绮也不明白当时戴铭为什么看上自己，也不过见过几次面，后来戴铭单独约她出来说：“何绮绮，你觉得我怎么样？你要觉得还行，我俩就交往试试吧。” 　　何绮绮其实是感激戴铭的，她那段日子过得很黯淡，在新环境里紧张兮兮的，跟同学也因为一些误会处不好关系，正是灰头土脸的时候。戴铭那句“试试”给了她鼓励，她想，还是有人喜欢你的，不因为别的，就单因为你何绮绮这个人。 　　因这特别的感激之情，何绮绮格外慎重的跟戴铭试试。戴铭话少，她也就尽量不吵着他，两人的约会多半是在图书馆看书，从图书馆出来就是去食堂吃饭，各排各队，各刷各卡。 　　胡晓瑁抱怨过戴铭从没请宿舍人吃饭，其实交往以来，戴铭也就请何绮绮吃过一次饭，是第一年何绮绮生日时候，在一家小资情调中等价位的咖啡厅，人很少，何绮绮觉得挺满足的。戴铭家里条件不太好，他跟何绮绮提过一次，说他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想直接去工作，好尽快还清学校贷款，后来是很喜欢他的一个教授一直劝他说，在这个行业研究生出来的处境会比大学本科出来好很多，反正都已经熬了四年了，何不一边读研一边等更好的机会。 　　那次何绮绮开心地吃完那顿饭，隔了几天打了三百的话费到戴铭电话卡里，她说自己网上充值的时候，脑子一昏输错号码了，还好是输的自己人的号码。戴铭拍拍她的头，叹口气说：“何绮绮你这么糊里糊涂以后可怎么办？” 　　所以，不就糊里糊涂变成现在这样了么。何绮绮坐在餐桌的一侧，另一侧坐的是戴铭和昨晚抱着他哭的女孩子。 　　“你没说还有别人在。”何绮绮被对面的陌生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绮绮，张慕坚持要请你吃顿饭。”戴铭略有点不自然说。 　　“……我不习惯跟陌生人吃饭，你知道的。”何绮绮垂着眼睛说。 　　“这又不是什么好习惯，你就不能改改？”戴铭脱口而出，后又缓了缓语气，“绮绮，你这个脾气不改，以后出了社会要吃亏的。” 　　“好啦好啦，先吃饭吧。”张慕笑着打圆场，又亲热对何绮绮道：“问了戴铭他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自作主张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 　　“不好意思。”何绮绮站起来，将帽子戴起来，又围上围巾，“和陌生人吃饭我会比较难受，我先走了。” 　　又看向戴铭，“师兄，你是要说分手吧。我同意。那就这样吧。”，说完抓起背包，将围巾拉起来挡住半张脸走了出去。 　　“何绮绮——”戴铭站起来。 　　“我去吧，女孩子间比较好说话。”张慕按住他，提了脚边一个袋子快步走了出去。 　　每年的圣诞节都像是最冷的一天，何绮绮出门就打了个大喷嚏。 　　追出来的张慕体贴地抽了张纸巾给她，“谢谢”何绮绮擦过鼻子后喷嚏打得更猛了，“你、你这是带香味的纸巾啊……”，她打得眼泪都喷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小师妹，害你这么伤心啊。” 　　“我没……”何绮绮摆摆手，又是一个大喷嚏。这回不敢接张慕的纸了，把背包转到前面来拿自己的纸巾。 　　“我跟戴铭是大学同班同学，他从大一起追了我三年，他说他以前从没喜欢过女孩子，我是他的初恋。我当时年轻，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被一段感情束缚住也没答应他。一直到我毕业出国，他以为我不会回来了才死了心，所以，后来跟你交往。当然，这是有些对不住你，你要怨就怨我好了，也怪我当时没有跟他表明心意，让他误会了。不过，绮绮，其实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那个，也没什么深入的交往跟行为，我跟戴铭都觉得，趁早跟你说清楚是对你好，你是聪明姑娘，会想得明白的，对吧？” 　　“……什么？”何绮绮终于止住喷嚏了。 　　“你不会怨他吧？”张慕维持着微笑问。 　　“……你不是说要怨就怨你吗？” 　　张慕微微变了点颜色，将手里的袋子交给何绮绮，是何绮绮熟悉的纸袋。 　　“其实戴铭这个年纪的男生，该用点上档次的牌子的东西了，你还是学生，就别破费了。”张慕轻巧地说了句，抗不住外面的冻，也猛地打了个喷嚏，跺跺脚转身往餐厅里去了。 　　回到宿舍，胡晓瑁春光满面，“何绮绮，我男神的工作室出来辟谣了，他跟江曦只是朋友关系，那天就是普通朋友聚会。男神最讨厌炒绯闻了，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而且资深狗仔那天拍到他在别墅里也就待了一个小时就出来了，一顿饭的时间而已。” 　　“一顿饭的时间也可以做很多事了，少女。”何绮绮心不在焉道。 　　“……你这个火车头呜呜呜！”胡晓瑁羞愤地扭头走了。 　　何绮绮：“……” 　　火车头把电脑打开，看着文下一堆小天使叫着： 　　“开车！强烈要求开车” 　　“大大，已经一大半了，你真的不打算开车了吗？” 　　“一切只撩不开车的行为都是耍流氓” 　　何绮绮一头撞在键盘上，我拿什么开呀，真要翻个墙去学学不可描述文学么？ ☆、哈尼想我了？ 　　之前跟戴铭的见面频率差不多是一周一次，这定律难道在分手后也会可怕地延续下来？何绮绮站在食堂郁闷地想。 　　圣诞节过去刚好一周，何绮绮在食堂意外地见着戴铭。说是意外，一是何绮绮平时不会在这种高峰期来食堂吃饭，二是戴铭平时都在研究生楼那边的食堂吃饭，所以不约的情况下，两人在学校晃一个月都不会遇上的。 　　何绮绮是被林君拉来的，林君跟她同校不同校区，今天是考试才过来这边校区。 　　“他们都说东校区的红烧狮子头特别棒，哎，不会排到我们就没有了吧？”林君看着排的长龙发愁，“哎？那边前面好像是戴师兄？还真是想睡就有人送枕头。”林君兴高采烈地对何绮绮说，扯着嗓子：“戴……” 　　被何绮绮一拽，“师兄”俩字卡在喉咙眼儿里，莫名其妙看了何绮绮一眼。再回过头去时，只见站在戴铭前面的女生挽住他的胳膊，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两人凑在一起说着话。 　　“怎么回事？”林君沉下脸问。 　　“就、分手了。”何绮绮有点心虚。 　　“那女的谁？” 　　“初恋。” 　　看林君严刑逼问的神情，何绮绮坦白从宽，捡着重点把事情说了。 　　“靠！我以为狗男女是活在电视剧里的传说，没想到还见着活的了。初恋了不起啊，凭什么拿别人当垫脚石！什么玩意儿！”林君气呼呼的，前面排队的男生好奇回头看了眼，何绮绮扯了扯林君。 　　“何绮绮，你好歹也是肤白貌美的大长腿妹子一枚，把你的卫衣运动裤扔了成吗？大一的时候你可是你们系的系花候选人之一啊，争点气成吗？”林君怒其不争。 　　林君跟何绮绮是小学同学，那时候何绮绮被丢在老家跟外公外婆生活，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俩人都是同桌，关系好的糖里调蜜。后来何绮绮被爸妈接回来上学，开始两人还通信频繁，后来各搬过一次家后地址不详慢慢断了联系。直到上了大学，林君看校园网的帖子，好事者评选外语系大一新生校花，看到了何绮绮一脸惊惶的照片。隔了这些年再见面，两人也不生疏，很快又好得蜜里调油。 　　“争什么气，鸡蛋坏了，我还去捡回来呀。”何绮绮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得没错。”林君还是心疼好友，很快力挺何绮绮，“那就是俩混蛋，不值得计较。” 　　话是这么说，然而坐下来三分钟不到，林君就拍案而已：“何绮绮求你了，就让我胡作非为一次吧，我气得脑仁儿疼，这样下去我下午的试肯定考不好！” 　　没等何绮绮搭话，林君已经端着餐盘儿，一摇三摆地往隔着几张桌子的戴铭那儿去了。 　　餐盘往桌上一放，“师兄，麻烦让个位儿。” 　　戴铭自然是认识林君的，没说什么，拿了自己餐盘就要站起来。 　　张慕不高兴了，“同学，讲道理，先来后到懂吗？” 　　“先来的了不起啊，我昨天就坐这位上吃饭呢，不过是吃完就离开了，我今天来找回这个位儿而已，你也不愿意是吧，可见这先来后到也没什么意义，中途离场，再回来这位置就不是你的了。” 　　张慕有点听明白了，怯怯地去看戴铭。 　　“绮绮，我有几句话，我们出去说可以吗？”戴铭对赶过来的何绮绮说。 　　“绮绮，这事儿我承认是我没处理好”在食堂的侧门无人处，戴铭手插在口袋里说，“当时我说跟你试试，是真的想好好相处看看的。你很懂事，从来不给我添麻烦。可是你也从不肯融入我的圈子，同学会老乡会，你都不愿意来参加，我的一些演讲校园活动，你也从不来观看。其实说起来，都是一些小事，可是我们确实性格不合。就算……就算张慕没有回来，我也想跟你谈谈的。” 　　“……哪怕只是一周一见，我们也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谈，但是，你一直都在沉默。” 　　“这说了有用吗？你会改吗，性格上的东西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的？”戴铭焦躁道。 　　何绮绮看他不耐烦的样子，忽然就失去了说话的欲望。他已经在心里给她判了死刑，所有的解释都像是狡辩吧。 　　“还有，就是……你能不能别为难张慕了，她虽然比你大几岁，但是性格比较敏感脆弱，不像你脾气好心宽。圣诞节那天也不知你们谈了什么，她回来哭了好久。这整件事情错在我，好在我们交往期间也没做过什么，她回国后我第一时间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也是为了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你能不能别再针对她了？” 　　何绮绮愣了半响，被气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戴铭，你俩知道我是跆拳道红带吗？她要不知道回去告诉她。” 　　这回何绮绮也觉得脑仁疼了。不想影响林君，叫她好好去考试了。何绮绮下午没课，背了包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健身会所。 　　这家会所建在学校附近但并不是为了做学生生意，只是为了傍上后山这片依山傍水的环境。至少何绮绮在这里从来没见到过同学，而且人非常少，这点何绮绮非常满意，但总共也没来过几次。她刚进大学时章岩给她办了会员，叫她没事来练练瑜伽，游个泳什么的，别再去练那见鬼的跆拳道了，搞得胳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难看死了。 　　恒温泳池，但还是冷，除了何绮绮，还有个男人另一个泳道里游。 　　何绮绮在水里游了三个来回，感觉胸中浊气一扫而空，爬起来走到休息室，拿条毯子裹起来，在躺椅上舒舒服服躺下，空调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她很快眯上了眼睛。 　　正要睡着时，被“嗡嗡嗡”的手机声给震醒了，不是自己的铃声，忍着，再睡……闭上眼睛，假装听不见……好了，停止了……安静了……妈妈呀！怎么又开始了……何绮绮烦躁地用浴巾盖住头。 　　五分钟后，何绮绮实在受不了了，从躺椅上跳下来，手机虽然调了震动，可游泳馆里实在太.安静。 　　她走出去，对着游泳池里的男人喊了句：“哎，你手机在响！”也不管听见没听见，又回了休息室闭眼躺下。 　　半分钟后，有人进来，何绮绮听到拉柜子门的声音，然后是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Hello？哈尼，想我了？……不能忘，你的生日我怎么会忘？”大概看到有人在休息，他走出去了一些，但声音还是隐隐传进来。 　　“……不老，怎么会老？在我心里，你永远二八，貌美如花……你老公呢？还在研究所？……我特别想陪你，哈尼，可是怎么办呢，我们现在离得有点远啊……” 　　何绮绮睁开眼睛，透过玻璃门看到泳池边男人的背影，宽肩窄臀，身材修长，骨骼肌肉匀称结实。 　　身材九十九，声音九十九，她在心里默默打了个分，人品么，何绮绮默默嗤笑了一声。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目光的直射，说着话忽然转过头来，何绮绮讥讽的笑容顿时凝滞在了脸上…… 　　她当机立断闭上眼，掩耳盗铃地开始装睡。 　　外面的人又说了些什么她也无心听了，一种当场被抓包的感觉，让她的心砰砰砰的直跳。 　　门被拉开了，感觉有人停在自己面前，何绮绮可以想象陌生人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扫视的情形，毯子下的身体有些僵直，她又开始紧张。 　　顾映川在休息室站着发微信，找到“老头”，点开对话框：好心提醒你，你老婆我老妈今天生日。 　　发出去后，想了想，又输入：再救你一次，我订的礼物两个小时后会送到，以防你忘记准备礼物，我没有署名，你可以假装是你订的。 　　“老头”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儿子，我爱你。 　　顾映川笑一笑，把手机放回柜子，回头看了眼躺椅上的人，房间里空调是开太大了吧？这孩子头上都捂出汗来了。 　　好容易熬到门又关上，何绮绮喘了口气，这么一搞，瞌睡虫没了。她其实不是完全不能跟陌生人打交道，偶尔的接触和审视是没问题的，略略有些不自在罢了，可是刚才的人是怎么回事，被他回头盯了一下紧张到不行。 　　看了下泳池已经没人了，何绮绮打算去汗蒸房蒸一下就回宿舍算了。 　　推开木门，滚滚热气扑面而来。男人两腿分开坐在里面，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着头擦头发，一颗颗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珠从光滑紧绷的皮肤上滚落下来。 　　何绮绮顿了一秒，“啪”地关上门落荒而逃。 　　顾映川迷惑地看了眼外面，从来都是他躲着人跑的，怎么还有人见了他躲着跑的？ ☆、有个长辈 　　一月份是考试季，何绮绮公共课都是对付着来，能过就行，专业课却不敢马虎，也不码字了，规矩在寝室读书。 　　当年她高考专业报了英语，她爸爸知道后跟她发了一通脾气：学语言有什么用！你在国内能学好什么英语！你要真想学外语就该跟你弟弟一样到美国去读书！ 　　她犟着不说话，她跟何衍正就没法好好说话。 　　还是她妈妈章惠护着她：“绮绮愿意学什么就让她学，干什么要让她出去！我就想让她留在身边，我舍不得她出去。” 　　不管怎么样，就冲着妈妈每次都无条件信任她回护她这一条，她也不能让她失望，不能让何衍正回头来笑话自己。好在她本来底子就不错，专业课不吃力，一般前三跑不了。专业老师有时会拿一些小的项目给专业成绩好的学生做，何绮绮不做现场的，但是资料类的笔译她很乐意做。虽然结算的钱不多，但总感觉自己的专业派上用场了。 　　“何绮绮！疯了疯了疯了！我男神明天会来我们学校录节目！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地点居然在我们学校！想不到吧！校园网上都传疯了！”胡晓瑁从室外冲进来兴奋地喊。 　　何绮绮面色有点古怪，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愣了愣，说：“我爷爷去世了。” 　　窝在床上温书的另一个室友张婧也探出头来，胡晓瑁呆了半晌，才结巴道：“那个、那个节哀啊，我不知道，这个……” 　　“也不是突然的，家里人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何绮绮说着，开始收东西，将一叠考前资料塞进包里。又忙着给老师打电话请假。 　　“好在这几天没有考试，要是有什么新的资料发过来，我们拍照发给你。”张婧在床上说。 　　何绮绮谢了室友，匆匆下楼去。 　　刚到宿舍门口，就看见一辆极骚包的跑车停在门口，顿时有不妙的感觉。 　　手机像卡准了时间响起来，何绮绮第一时间接起来，快速说：“我到学校大门口等……” 　　“你”字还没出口，对方已经挂掉。从跑车里钻出个男人来。 　　此时临近中午，宿舍楼门口人流量不小，出去买饭的，下课刚回来的，看见门前拉风的跑车和好看的男人，都不由驻足。 　　何绮绮假装没看到那人，扭头就要往另一边走。 　　那人忽然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笑眯眯露出一口白牙：“美女，这儿呢！” 　　周围人偱着他的目光都转向何绮绮，何绮绮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举着手机的手僵直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车边的，坐进去，木木地对回到驾驶座上的人说：“开车。” 　　章岩“啧”了一声，从车里扯了张纸塞到她手里：“一脑门儿的汗，擦擦。” 　　“快点开车走。”何绮绮咬牙切齿道。 　　一直到开出学校好一段，章岩才笑着开口道：“我姐不是说你好了吗？何绮绮，你知道你刚才同手同脚了吗？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的脸才被你丢光了。”何绮绮脸捂在围巾里瓮声瓮气地说，“年轻的时候招摇一下那叫意气风发，年纪一大把了还招摇就是猥琐了。” 　　章岩直乐：“你还真说对了某些人，没错，就是猥琐，回去我告儿他去。这骚包车可不是我的。” 　　何绮绮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想，我说的是行为不是车，又问：“我们学校不让进外部车的，你怎么进来的？” 　　“一朋友剧组跟你们学校这儿做节目呢，有特许，我就跟着进来了。顺便看看学校里有没有美女。”章岩又吹了声口哨。 　　何绮绮头歪在一边不想理他了。 　　章岩伸过一只手摸了摸她额头，“没事儿吧你，怎么看着脸还有点白呀，要不要找个超市给你买杯热饮？” 　　何绮绮扭了扭头正色道：“小舅舅，你认真开车行吗？这都上了高速了，请注视前方，保持车距。” 　　章岩笑起来：“何绮绮，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跟何衍正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绮绮索性闭上眼睛。 　　“干嘛呀？假寐啊？这么久不见，多聊会儿呗。”章岩逗她。 　　见何绮绮没动静，继续撩：“何绮绮，我昨天通宵呢，你不跟我说话，搞不好待会儿我就睡着了，你爷爷这才刚去，我这再给你弄个车毁人亡，你说何衍正该多伤心啊。” 　　“你巴不得他伤心呢。” 　　“我是无所谓他，可是我怕我姐伤心呀，还有彬彬呢，你设想一下，彬彬要是知道没了你该哭得多伤心呀……” 　　“小舅舅！”何绮绮见他越说越没谱，气得打断他。 　　章岩以逗她生气为乐，从小就这样。章惠其实也只这一个兄弟，章岩是章父老来得子，只比何绮绮大十一岁，又总没个长辈样子，何绮绮不甘心，一直在舅舅前面加个“小”字。 　　到了中途休息站，章岩把车停下来靠在一边抽烟，何绮绮也从车里下来透气，胃里有点翻腾，忍不住抱怨说：“你就不能开台宽敞的车来吗？” 　　章岩指了指旁边，“货车宽敞，你问问师傅肯不肯捎你一段儿。” 　　掐灭了烟头扔在垃圾桶里，又说：“也就我刚好来A市办事，得了我姐的圣旨，撂下正事，马不停蹄就赶去学校接你了，总不能让我回去换了车再跑个长途过来吧。” 　　何绮绮嘲讽：“你有正事？” 　　在何绮绮心里，章岩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渣男加浪荡子。 　　高三毕业时，章岩拉了何绮绮去当托儿，在咖啡店指着清汤挂面的她，笑着对一个漂亮女孩说：“都说了我有女朋友了，大家好聚好散，我现在喜欢的是这种朴素稚嫩型的。太美的我招架不住。” 　　女孩还想挽回，哭诉自己一片痴心，奈何章岩虽然好声好气安慰，却也是滴水不进。 　　女孩对着何绮绮怒视，忽然拿起餐桌上的冰水，泼了一旁发呆的何绮绮一脸一身。 　　章岩当下怒了，顺手从经过的服务生托盘里抢过咖啡，毫无风度地迎面对着女孩泼了过去。女孩惊叫连连，章岩一改人前斯文败类的样子，恶狠狠道：“撒泼要有个度，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人不能动，心里要清楚。” 　　后来在车上时，何绮绮说：“那幸好是杯冰咖啡。小舅舅，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不对，你招惹了别人又不想负责，换了我，我也泼。可是，她要泼也该泼你，她泼我干什么？” 　　章岩瞟了她一眼：“她看你傻呗。” 　　回到家，何绮绮湿淋淋的样子还是没瞒过章惠，章惠扭住章岩一顿好骂。何绮绮隔着房间门隐约能听见“……这次是泼的一杯水，那要碰上个心狠的，指不定泼的是什么呢，章岩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去收拾，还敢拉上绮绮……你好歹是个长辈……” 　　何绮绮听到那句“指不定泼的是什么”也打了个冷噤，心想以后不管章岩怎么恩威并施，他的事她都不要掺和了。 　　又回到高速路上，章岩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企图跟何绮绮攀谈，“何绮绮，看今天的情形，你的社交恐惧症还没好吧？怕被人看？你以前挺开朗一孩子呀。” 　　何绮绮没理他。 　　“我也就是想对这个病症多点了解，以后对有相关人群多点关爱不是？” 　　“并不是只有内向的人才会有社交恐惧，很多人都会多少有一点社交障碍，只是程度不同，轻的只是有些不自在，严重的会引发抑郁。不同人表现出来的状况也不一样，有的是害怕被注视；有的人不敢大声说话，比如在餐厅招呼服务生点餐对他们来说都很辛苦；有的讨厌有身体的接触；有人接到陌生来电是一种折磨；有人恐惧人多的公共场所。从表象上未必有什么明显表现，只是在遇到相应的状况时，要花费很多力气去对抗紧张和焦虑。” 　　何绮绮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章岩“嗯”了一声。 　　其实关于这个事情还能说很多，毕竟是一个困扰了她长达三四年的问题，章岩大概知道一点儿，何绮绮也就是捡了最简单的跟他说了说。 　　顿一顿，何绮绮又说：“我已经不在病症阶段了，只是还有一定程度的障碍，我自己在调整。所以我跟妈妈说已经好了。你今天这样太突然了，如果我提前有心理准备的话，是可以应付的。” 　　“还看心理医生吗？”章岩问。 　　何绮绮叹了口气，又不想跟章岩说话了。 　　“怎么？你之前不是还说你那个心理医生特别好吗？” 　　其实从去年初开始，何绮绮去看心理医生的频率就已经降到三个月一次了，医生晓桃也说她调整状态不错半年去一次也可以。何绮绮对她这个心理医生也很信任，是这几年来对她帮助很大的人。错就错在，不该让章岩送她去了那一次。 　　就一次啊！是怎么撩上的？ 　　“我现在没有心理医生了。”她恨恨瞪了章岩一眼。 　　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语气中的恶意，章岩回头看了她一眼，“……干什么？跟我没关系吧？” 　　想了想，又疑惑道：“还是我上次见过的那个？……应该跟我没关系吧？我有大半年没见过她了，当时也是好聚好散。” 　　何绮绮闷声不说话。 　　过了会儿，章岩又讨好道：“你喜欢她？要不，我去跟她好好说说。” 　　何绮绮忙阻止：“千万别！小舅舅，晓桃姐人很好的，你这样的人别再去招惹她了。她已经很自责了，觉得自己在面诊中掺杂了私人感情，不是专业的行为，才拒绝继续的，而且我现在基本已经不用看心理医生了。” 　　车子在高速上跑了三个小时进入K市地界。路上何绮绮因为晕车昏昏睡着，又操心章岩超速，时不时要勉强睁开眼睛盯仪表盘，外加严厉指责章岩。 　　章岩不耐烦道：“何绮绮，你这样很不可爱你知道吗？”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临近晚上六点了。章惠已经让人拿了黑色衣服在灵堂外面等，何绮绮跟章岩换过衣服后才进去。 　　大厅里人非常多，章惠和何衍正都忙着招待客人。何衍正面色如常，看不出哀乐。章岩一进来也立刻有认识的人来应酬。 　　章惠跟人招呼了一下，过来拉住何绮绮，皱眉道：“手这么凉？是不是冻着了，脸这么白？” 　　“没事，就是小舅舅那车，坐得我有点晕。”何绮绮抬眼四下扫了扫，“奶奶呢？” 　　“奶奶累了大半天了，让她去旁边房间休息了。虽然说你爷爷这病拖着好几年了，大家也有思想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伤心的。你过去给爷爷磕几个头，就去小房间陪奶奶吧。彬彬在美国也赶不回来，你跟奶奶多聊聊天。” 　　何绮绮在十岁之前都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之后回了K市也只见了不过四五面。何衍正跟老爷子关系不好，前些年几乎不来往。直到这两三年，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才慢慢恢复了往来。何绮绮印象中，虽然何衍正并不喜欢她跟爷爷太多接触，但仅有的几次接触中，爷爷对她十分宠溺。想着他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心中也是十分难过。进屋去跟奶奶说了没几句话，倒是自己悄悄掉了眼泪。 　　奶奶倒还看得开，只是反复说着：“人老了，都有这一天的，他也算解脱了……” 　　三天后，何绮绮飞回A市，到学校时已经一点了，要赶下午两点的考试，她来不及回宿舍，背着包直接去了教学楼。 　　一进教学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金主爸爸 　　这天考试的场次很多，教学楼环形的楼道里黑压压全是等待进场的人。 　　走进教学楼没多久，何绮绮就感觉有几道目光扫在身上，躲闪的、并不直视的，她转身环顾，没有认识的人，有两个人避过她的目光，小声私语。 　　这感觉很不好，像四年前。 　　何绮绮捏紧了书包带子继续往前走，总觉得楼上也有人探出头来看她，手心里攥出了汗。或许是错觉，应该是我多心了，她一直给自己心理暗示。 　　“绮绮！”有人在背后叫。 　　何绮绮猛回过头去，喜出望外：“林君，你也在这儿考试？” 　　林君却一把拉住她，小声问：“那个帖子，你看到了吗？” 　　“什么？”何绮绮一头雾水，但潜意识里觉得不妙。 　　“我上午给你发微信来着，你没看？”林君问。 　　“在飞机上，手机一直没开机呢。” 　　“要不，考完试再说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说话间，何绮绮清楚地看到迎面两个女生投过来的目光，林君也感觉到了，大眼睛一翻，直直地瞪了回去，那两人快步从她们身旁走过，其中一个女生轻轻“切”了一声。 　　何绮绮这门考试没考好，坐在考场里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虽然她心里清楚没人会在考试的时候分心来关注她，这时候的感觉是错觉，可还是不由控制的紧张，开了好几次小差，交完卷后心情郁闷。 　　这郁闷在林君给她看学校BBS上的那篇帖子时，在脑袋上方凝成一朵乌云，时时刻刻要滴下雨来。 　　从看到自己的侧脸在电脑屏幕上出现起，何绮绮就像被闪电击中。害怕被关注，这是她最大的障碍，不仅怕直面的，隔着网络的也不行，像是在聚光灯下被展览，被成千上万的人围观。 　　原帖本也没什么内容，就是打了个标题《香车，美女》，内容：RT，下面贴了两张图，一张是章岩开来的那辆骚包车，一张是何绮绮走过去时抓拍的侧脸。 　　接下来两三层楼也还正常，无非是发个口水的表情，或是“哇”一下，第四楼有人发了句“有金主爸爸真好”，接着： 　　“5楼：车很炫哦” 　　“6楼： 4楼什么意思，求深八~” 　　“7楼：楼上的你可憋装天真了，就是字面的意思啊” 　　“8楼： 7楼你什么意思，你是4楼吗？我问你了吗？” 　　“9楼：咦，这女生不是我们系的吗？” 　　“10楼：九哥知情？同好奇，求八” 　　“11楼：妹子侧颜不错啊” 　　“12楼：这是外语系的何绮绮嘛，好早前不是有个评系花的帖子就有啊，没评上，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13楼：原来是外语系的，我就呵呵了” 　　“14楼：楼上呵呵什么意思，就事论事，别扯上整个外语系” 　　“15楼：人家也没说什么，楼上瞎激动什么，心虚啊” 　　“16楼：前面刚说了金主爸爸，后面他听说是外语系的就呵呵，这还需要说什么吗？什么叫我心虚？” 　　“17楼：看了前面楼层，有些人真是阴暗，就不许是人家姑娘自己家的车啊，动不动就联想，瞎BB” 　　“18楼：还没怎么着呢，就蹦出洗地的，自己家能买得起这车，怎么不出国去读书啊？在国内读外语系，EXM？” 　　“19楼：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觉得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元” 　　“20楼：楼上，我支持你，但你写错一个字，是圆” 　　“21楼：谢谢楼上提醒，笔误” 　　…… 　　…… 　　帖子在口水战中翻了页，有人八了车的型号和价格，又引发一波对车主的猜想，之后又有人像模像样地说认识金主，有人提到了昨天来录节目的剧组，言之凿凿说是某年过四十的制片人，后来又不知怎么又演变成某明星的影迷与另一小鲜肉偶像的迷妹之间的骂仗…… 　　楼层堆了上千层变成了热帖，且不管这楼最后歪成了什么样，何绮绮的照片与名字毕竟出现在第一页上。 　　关了电脑，何绮绮后背冷汗涔涔。 　　“别气，别气，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儿，就是有些人手欠。”里面也有不少说的露骨的难听话，林君看她脸色发白，以为是气的，倒了杯水给她。 　　“……大家都挺闲的，不用忙考试啊？”何绮绮擦了把额上冷汗，顿了会儿才说话。 　　“也就是赶巧，前两天不是《来吧，同学！》第二季来我们学校录节目嘛，顾映川和张颐这样的都来了，然后学校论坛上就炸了，这两天流量可不是一般的大。”见何绮绮魂不守舍的样子，林君说：“其实过两天帖子沉了，大家也就不会关注了。” 　　何绮绮一头扎在桌子上，假装自己是鸵鸟。 　　“哎，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那金主？”林君好笑推她。 　　“我小舅舅呐，他朋友的车啊——”何绮绮心里苦，什么事只要跟章岩沾上边儿，就好不了！ 　　“哦，是不是小时候暑假都会去你外婆家的那个哥哥？”林君模糊有点映象，记忆还停留在跟何绮绮十岁的时候。 　　何绮绮瞅了她一眼：“他是我小舅舅啊，怎么到你这儿就变哥哥了，别占我便宜。” 　　林君笑：“他很好玩啊，我记得那时候教我们溜冰来着，还带我们去水库捞鱼，你记得吧，那时候大人都不许我们靠近水库，搞得我一直认为水库是个特神秘的地方。那天从水库回来我兴奋的要死，回去一直跟我妈说我必须要一个哥哥。” 　　是的，确实有这么回事，何绮绮也记得，因为，那天回去后章岩被她外公给揍了一顿。 　　从林君那儿出来准备回宿舍，路上接到班长电话：“何绮绮，辅导员让你去她那儿一趟。” 　　系里的辅导员是个年轻女孩儿，本校的硕士在读，和蔼可亲，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也没说什么，就是婉转提到有人反映说何绮绮连续几天夜不归宿。 　　“哎，其实你们现在都是大人了，我都不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不过有人特意反映了我也得做做样子。”辅导员快人快语，“学校这些条条框框吧，主要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万一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不能帮到你们，学校得为学生在校期间的安全负责，你说对吧，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请个假，好吧？” 　　何绮绮解释说家里长辈去世了，当时比较急，只给专业老师请了假。 　　“哦，你给张老师请过假了啊？那没事没事，回头我跟张老师联系一下就行了。”听说她家里人去世，年轻的辅导员还安慰了她几句。 　　从办公室出来，被冷风一吹，先前汗湿的衣服贴在背上凉嗖嗖的，路上时不时会有几个人盯着她好奇地看，何绮绮今天没戴帽子，只低着头走路。走到一半，又不想回宿舍了，转了个弯往健身会所去了。 　　“晓芃还不错，人挺机灵。”顾映川夹着手机，边说边看手边的几份文件。 　　梁弘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您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麻烦您老再多带他几期，等这几棵苗子都长齐了，你也好实现你早日退休的梦想，我也好早日实现再不用看见你这张脸的梦想。” 　　“我那个算是五年短期目标，你这个，还真就是个梦想。”顾映川漫不经心地说，又嘱咐：“你虽然让那孩子走综艺出道，但后面还是得偏到影视上来，毕竟工作室的资源还是多集中在这一块，培养小鲜肉偶像的路子人家另外几家比我们走得多。” 　　“我心里有数，行了，我先去盯会儿剪片。那几份合同你早点看完签了给我啊。”梁弘挂了电话。 　　“顾哥，猜我看着什么了？”赵柯拿着电脑走过来，满脸都是“快问我快问我”的八卦之情。 　　顾映川瞥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看文件，就在赵柯抓耳挠腮终于憋不住时，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放”。 　　赵柯立马竹筒倒豆子：“我刚刚不是跟学校拿了账号，想去他们BBS上扫一扫，看看有没什么公关要做嘛”，他把电脑往顾映川面前一放，“BBS上两大热帖，一个就是关于那天录节目的，看了下还好，没什么要扫尾的，另外一个就是这个——” 　　顾映川看了一眼，“……这不是梁弘那辆骚包车吗？那天他不是说不去现场吗？” 　　“嘿嘿，上次吃饭江曦姐不是说梁总在谈恋爱吗，对方是个年轻的学生，这回暴露了吧，嘿嘿嘿……” 　　顾映川又看了一眼照片，那女孩的侧脸似乎在哪儿见过，但应该不是认识的人。低头继续看文件，好似随口叫了一声：“柯柯” 　　赵柯立刻不笑了，“顾哥，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柯柯，你说我们公司员工手册要不要内容不够丰富？要么KPI考核内容增加一条？或者年终奖的时候可以算一算？你觉得加哪一条好？比如说私下里特别关注老板八卦，比如利用工作之便挖老板八卦，比如……” 　　赵柯已经快步消失不见，不带这样的！八卦你也没少听，听完就翻脸不认人！ 　　顾映川文件看了个七七八八，手机又响起来，他没看直接接起来。 　　“哈尼？”电话里传来一个甜腻腻的声音。 　　顾映川一下满头黑线，强颜欢笑道：“小姨啊，您老人家怎么又想起我了？” 　　“兔崽子，知道我不爱听什么就故意说什么，你才老人家。” 　　顾映川可以想象出他小姨在那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老人家我晚上约你吃个饭。” 　　“唉，不巧了，哈尼，我最近特别……” 　　“我刚跟梁弘通过电话呢，听说我想约你，告诉我你今天和明天上午都没安排，还特别贴心地把你这个月的行程表发了我一份。”特别贴心四个字说得很重。 　　顾映川在心里骂了姓梁的一句，说：“小姨啊，我刚刚就想说我最近特别想你，但我过会儿得去健身房锻炼。梁弘跟你说了吧，最近为了带我们公司一小孩出道，接了个综艺……啊对，是那个，除了在学校里斗智斗勇，还有在野外上山下海的，我前两个月拍戏不是在减肥嘛，现在腹肌都不明显了，得练回来是吧，录综艺节目也是要形象的……” 　　“别跟我废话，我跟你一起去健身房，练完就去吃饭，我跟你说，今天这姑娘是百里挑一，人品相貌俱佳，过了这个村儿再找不着这家店儿，你再敢开溜试试，你也不想想你再过几个月就三十了，你们这个圈子本来就窄，又整天都忙忙忙，我再不替你操心盯着点，你爸妈又都不在国内，小姨我愁的……” 　　“哎哎，小姨，好像手机要没电了，我在外面呢，那就先这么说定了，我们健身会所见，你知道我常去的那家吗，地址是……”顾映川“啪”地挂了手机，迅速将手机关机。 　　刚吁出一口气，赵柯贼兮兮地从门后探出头来：“……梁总会把您常去的那几家会所地址都发给咱小姨的，哥，你还是充电吧。” 　　 ☆、两个里程碑 　　何绮绮换了衣服从更衣室出来，迎面一男一女走过来。 　　男的个子很高，戴着顶黑色帽子遮住半个面孔，双手插在黑色羽绒服口袋里。女的则一身靓丽鲜亮的颜色，约莫四五十岁，妆容精致，衣着考究，一手挎着只H搭扣的皮包，另一只手挽住男人的胳膊。 　　何绮绮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默默走路。擦肩而过时，刚好听到男人说：“哈尼，你先去换衣服，我们泳池边上见。” 　　“别放我鸽子啊，你知道下场是什么。”旁边的女士说。 　　就这一声“哈尼”让何绮绮想起来了，是那天泳池边的九十九分男人嘛，前后一串联，何绮绮有种“原来如此”的了悟。她那天没看清他的脸，但身材是真的好啊，何绮绮破天荒地主动回头去看一个陌生人，却不妨男人刚好也回过头来，一打照面，两人谁都没看清谁，都迅速地转头，然后默默走了。 　　何绮绮刚上跑步机没几分钟，那个被她在心里标签为“好看的小白”的男人也过来了，在跟她隔着几台的位置也开了机器。 　　咦，说好的泳池见的呢？何绮绮好奇用余光去瞥了一眼。 　　男人脱了羽绒服，穿着件黑色T恤和深灰色运动长裤，仍然戴着那顶帽子，快走了几分钟，就开始默不作声跑起来。 　　健身房里音乐开得并不大声，还算得上安静，也只有何绮绮跟那个男人在跑步，前后又进来过两个人，大概跑了二三十分钟陆续走了。 　　何绮绮塞着耳机听自己手机的歌单，她特意设置了快慢歌顺序，跟节奏会跑得久一些，跑到精疲力竭，晚上回宿舍就可以什么都不想，倒头就睡了。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一个小时了啊，他竟然也还没走，身材已经这么好了还得玩命的练，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看来这软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顾映川边跑边盘算着：一个小时了，他小姨大概已经游累了，他特意安排了SPA过去，做完就该睡着了，如果现在溜走的话……被发现应该还是会暴跳如雷吧……在小姨的雷霆之怒和花费一晚上的时间去应酬陌生女人之间，他……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虽然在娱乐圈混各种应酬是必须，他也完全得心应手，但顾映川非常不喜欢涉及私人感情的应酬。他十岁随父母出国，思想里有保留传统的一部分，但不包括接受相亲作为选择自己未来伴侣的这一部分，在他看来始终觉得怪诞。 　　大厅走进来几个人，有个人嘴巴一张一合，何绮绮戴着耳机听不到声音，但也知道他说的是“何绮绮”三个字。 　　因为进来的是戴铭和张慕，身后还有一对男女都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戴铭脸上惊讶的表情，说明刚刚那句话的口气是疑问。 　　“你怎么在这儿？”她刚摘下耳机，就听到戴铭又问。 　　“呀，难不成BBS上那个帖子上说得是真的？”张慕似乎不经意惊叹了一句。 　　“不可能，绮绮不是那样的人。”戴铭倒是坚决的否定。 　　张慕乖巧的笑笑，“就是听说这家会员很难办，是吧，Linda？要不是你带我们来我也不可能来体验呢。” 　　后面的女人笑笑说：“还好，要求是多了点。主要是为了避免闲杂人等太多。” 　　何绮绮被这几个人围着跑得很不开心。正想说要不要先走，给聊天的几位让出位置来。 　　“何绮绮！”又一个男声传来。 　　何绮绮扭头看到了来人，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人三两步跨到了何绮绮面前，跟他一起进来的两个人，一个问道：“赵睿，你朋友？” 　　赵睿没理会，“啪”地按停了何绮绮的跑步机，神情有点激动，“何绮绮，真的是你？我找你好久，开始他们说你在这学校读书我还不信，你……” 　　好，很好。何绮绮心里说。标志她做人失败、感情生活失败的两个里程碑都在这里了。 　　“你好，赵睿，找我有事吗？”她打断他。 　　赵睿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一时有点愣住。 　　何绮绮又把跑步机按开，呼哧呼哧跑起来。 　　“我、我看到照片才找到你学校的……哎，何绮绮你先等一会儿，你跟我说几句话行吗？”赵睿说着又按停了跑步机。 　　“绮绮，这是谁啊……不会是跑车的主人吧？”张慕在一旁笑笑的问。赵睿连同跟他一起进来的两个男孩看起来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打扮。 　　“你谁啊？我俩说着话呢你插什么嘴！”赵睿这才注意到旁边围着的几个人，不耐烦地回道。 　　张慕没想对方说话如此简单粗暴，一时间气得涨红了脸。“哎，怎么说话呢？”跟张慕一起进来的那一对看不过眼，帮腔道：“年轻人，懂点礼貌知道吗！” 　　“滚开。”赵睿毫不留情道。 　　对方一下炸了，男的冲过来要抓赵睿的衣领，赵睿抬手把他推了个趔趄，然后踩在后面地板上的器材上滑倒了。跟那人一起的女人，一见这情况，尖叫一声就朝赵睿扑了过去。 　　何绮绮想着赵睿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别真在这儿闹出什么事来，忙对着张慕喊：“快拦着她呀！”谁知那女人听到声音，忽然就转移了目标，直冲着何绮绮就过来了，何绮绮躲闪了一下，跟赵睿一起来的两个男孩见这动静也拥了过来。 　　结果，连戴铭和张慕都不由自已的被卷入进来。一阵推搡叫嚷中，不知是谁拿了瓶可乐开了盖，嗞嗞冒着气泼了过来，旁的人躲开了，一只手架住那个歇斯底里尖叫的女人的何绮绮被当头泼了一身。 　　泼可乐的人顿住了，周围一圈人也收了手，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被褐色液体泼了一身一脸的倒霉鬼。 　　被这么多人盯着，何绮绮又有点心慌。她从跑步机上挪下来，赵睿想去拉她一下，被她挥手挡开。服务生听到动静，忙拿了干毛巾过来，何绮绮接过来擦了一下脸，就往更衣室去了。 　　没收拾没换衣服，她取了羽绒服直接往身上一套就走了。走到走廊上，赵睿在那儿等着，“何绮绮……”他叫了一声，不远处那一堆肇事着也在那儿站着。 　　盯了这圈人一眼，何绮绮想，林君常常说的一句话可以代表她现在的心情。 　　“——你大爷的！” 　　留下一堆人表情各异，何绮绮把包背在身上快步走了出去。 　　顾映川从赵睿几个人进来时，就已经出了健身房去更衣室冲洗换衣。出来拐角刚好看见这一幕，帽子往下按了按，要走，脚下却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钱包，是刚才出去那小孩儿掉的？捡起来一看，里面还夹着张图书证，【姓名：何绮绮学号：XXXX】，贴的照片有点婴儿肥，还有点儿证件照的呆……这不是梁弘那小女朋友吗？ 　　顾映川原本是打算把钱包放到前台去，犹豫了一下，看刚刚那情形似乎不怎么愉快，等会又发现不见了钱包不会哭鼻子吧。想了想，他把钱包揣在口袋里走了出去。 　　何绮绮其实出门就发现钱包不在包里了，她一身湿淋淋的本来打算要打车回去，现在又实在不想回去找，就走了旁边一条林荫小道，这条路走十分钟就能绕回学校后门。但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后面有脚步声？她慢他也慢，她快他也快？ 　　本来就是个阴天，林子里光线格外暗。何绮绮警觉，有点紧张，没等她想出对策来，来人已经大踏步过来，手搭上了她的肩头。 　　何绮绮猛地转身，抬手就是一拳。 　　对方“哟”了一声，反应却很敏捷，躲开了这一拳。 　　何绮绮正准备追上一腿，看清了来人，忙停下来，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咳咳，钱包……” 　　“——是你啊……” 　　顾映川虽然躲过了那冷不防的一拳，却退后一步撞在身后一棵大树上，帽子也掉了下来。 　　何绮绮看到钱包就立刻明白了，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那个……唉，谢谢啊。” 　　顾映川捡起帽子要戴，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看她一点不惊奇的样子，应该是听梁弘说过了知道自己。 　　把钱包递过去，说：“打车回去吧，小女孩一个人走这边不安全。”说完还是把帽子戴上转身走了。 　　何绮绮有点感动，这一整天闹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看她不顺眼，倒是一个陌生人给了她温柔的关怀，虽然说想不通他的特殊性职业选择，不过，人是个热情心肠的人啊。 　　何绮绮正唏嘘着，草丛里传来一阵音乐铃声，她吓了一跳，循着亮光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的一款手机，颜色型号都一样，也同样没有任何装饰，要不是铃声不一样，她简直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了。 　　她走过去捡起来一看，屏幕上“哈尼2号”，这……不能接吧。 　　不愿意回去找钱包的何绮绮，准备回去还手机，遇到那群人尴尬就尴尬吧。等她回到会所，顾映川已经不在那儿了，赵睿戴铭等人也都离开了。 　　回到宿舍，室友们不在，洗了澡蒙头大睡，太累了今天过的。一直睡到第二天临近中午，醒来摸手机看时间，想起来，那人怎么不打电话来找手机啊？ 　　 ☆、小火苗 　　赵柯第五十九次挂掉电话，叹口气对顾映川说：“还是关机，顾哥，我昨晚上打就关机了，还以为你在躲小姨呢。” 　　顾映川默默地想：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晚上就觉得挺安静的，还想小姨这回怎么肯放过他，懒得去看手机，要真是没电了，那正好心安理得呀。直到早上要来公司才发现到处找不到手机。 　　赵柯又叹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哥，手机里面……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顾映川看了他一眼，说：“柯柯。” 　　“哎，对了，梁总刚才叫我去办公室呢。”赵柯爬走了。 　　言欢笑起来，把桌上的产品图册收起来，说：“那就用他家这个系列吧，我去跟品牌商联系去。哎，我也帮你试试手机。”说着，拿自己手机拨了顾映川的号，没想到，通了。 　　何绮绮早上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刚用自己的充电器插上一分钟，就有电话进来。 　　屏幕上“欢欢”，业务够繁忙呀，何绮绮想了想，按了接听键：“喂你好，是这样的，我跟机主不认识，就是在路上捡到了他的手机，麻烦你让他本人跟我联系好吗？”说完没等对方说话，她就挂了电话。 　　有女人债的千万不能搅合，更不能单独去跟女人见面。这是何绮绮之前从章岩的那次泼水事件得到的教训。 　　隔了一会儿，一个标记为“赵二傻子”的电话又进来，“喂，你好，我是机主，我们现在见个面我把手机拿回来行吗，里面有重要的通讯资料，您这边如果需要什么……” 　　“你不是机主。”何绮绮说。 　　“你、你怎么知道？”那边吃了一惊。 　　“我认得他的声音。让机主跟我联系，我只能把手机交给他本人。别冒充，我知道他长什么样。” 　　“顾哥，她说认识你？是谁啊？”挂了电话，赵柯纳闷的问。 　　顾映川其实并不是特别担心手机丢了的事，他手机里不存照片，通讯录都不是直写人名，就是万一被人导出来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但能把手机拿回来自然是好的。 　　顾映川去了拿手机人指定的地方，一家麦当劳。他有些年没来过这类地方了，这个点里面的人不算多。但他还是戴上帽子和口罩进去了，看到窗户边的小姑娘，他总算明白自己的手机是在哪里丢的了。 　　他走过去，在对面坐下，说了声：“嗨，我来拿手机。” 　　何绮绮抬头看对面这个浑身裹在黑色里面的男人，帽子盖住上半张脸，口罩盖住下半张脸。 　　“你把脸露出来。”她说。 　　“你确定？”对方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嗯。”她点点头，毕竟前两次都是很模糊地看个大概，捂得这样严实她还真没法从身形上就辨认出来。 　　顾映川有些无奈，凑到她面前，才把帽子和口罩摘了下来。 　　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蓦然出现在眼前，眼睛是那种很深的双眼皮，睫毛好长，眼瞳明亮，眼神带着点无辜，又有点儿说不出什么的感觉，好像藏了小火苗在里面飕飕的烧，何绮绮忽然就屏住了呼吸，心砰砰乱跳起来。 　　“给、给你。”她从包里摸出手机丢在桌上，急急忙忙地推门走了。 　　顾映川一句谢谢没说出口，就看对面小姑娘像受了什么惊吓似地跑了，他有点莫名，又戴上口罩，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在游泳池看见他就跑的，也是这个小孩吧。回头他得问问，梁弘到底是怎么在小孩面前妖魔化他的！ 　　拿过手机按主屏键，嗯？屏保是个小鸭子？手纹按不开，再试，还是不行；输密码，密码不正确？顾映川吁出一口气，这特么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手机吧！ 　　赵柯在车上等到顾映川，忙问：“顾哥，拿到了？” 　　“给梁弘打电话。”顾映川一脸丧气。 　　“梁总出差，三个半小时飞机呢。”赵柯干脆地说。 　　. 　　何绮绮走回宿舍，看见赵睿在宿舍楼门口蹲着。 　　“何绮绮——”他站起来。 　　何绮绮没理他，直接进宿舍楼里面去了。 　　赵睿马上跟过去，却被宿管大妈给拦下来了：“同学！女生宿舍，男生止步！”。赵睿没听见似的，仍旧跟着何绮绮走，大妈急了，三两下跑过来拦住他：“怎么回事啊？说了还不听！” 　　大妈矮矮胖胖的身材，在赵睿近一米九的个子面前完全的仰视。何绮绮担心赵睿又没轻没重一拨弄把大妈给推摔了，那今天宿舍楼又有好戏看了，只得走过去说：“你跟我出来。” 　　一路上何绮绮埋着头走路不说话，赵睿也只好在后面跟着。一直到了学校的人工湖旁边没什么人处，何绮绮才停下来。 　　“说吧，什么事？”她抬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多头的赵睿。 　　“你，别……哎，绮绮，你这样，我怎么说话……”赵睿又点心虚。 　　何绮绮抬脚要走，赵睿忙张开手臂拦住她，“对不起，何绮绮。对不起。” 　　何绮绮停下来，低着头，没看他，也没说话。 　　“……以前的事，是我错了。绮绮，对不起，那次的事是个意外，我、因为跟万飞他们赌气说了那些话，我真的没想到广播室的音响是开着的，后来，又拉不下脸一直没有跟你解释，高三暑假我去找过你，但你搬家了，我问了班上其他的人，都没有你新的联系方式，后来我被我爸送到国外读大学了……这次要不是有人把你们学校的那个热贴发给我，看到你的照片，我可能还是找不到你，我们都以为你出国了……” 　　“你去国外读大学，怎么现在回来了？”半晌，何绮绮淡淡的问。 　　“咳…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又不是什么学习的料，我那是被我爸逼着出去的，过去第一年人生地不熟，只好规矩待了一年，第二年认识了一帮咱们一个地方过去的孩子，就玩嗨了，后来旷课太多，学校发了通知给我爸的秘书，他一怒之下又把我给弄回来了。”赵睿有些自嘲地说。 　　好半天，何绮绮叹口气说：“赵睿，以前的事就算了，你说那些话不管是真心还是无意，反正都已经发生了，我当时是有点生你的气，但主要还是生我自己的气……那时候也太不成熟了，后来想想也不是多大点事。你也不必专门来跟我道歉，就这样吧。” 　　何绮绮说完把手□□兜里要走，赵睿却一把拉住她：“何绮绮，要不，我们重新开始吧。” ☆、绯闻女友 　　晚上，回了寝室，何绮绮摸出手机想问问胡晓瑁在哪儿自习，有没有什么考试的最新消息，从爷爷的葬礼回来她就还没见过两个室友，想别人早出晚归在复习，自己这一天都瞎忙些什么事。 　　然而手机掏出来，关机！插上电源刚一开机，“赵二傻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何绮绮背上涌起一股凉意，接起电话就问：“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那边也郁闷得半死，“同学，你真觉得这是你的电话？” 　　天，还错电话了！何绮绮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件什么蠢事。 　　“何绮绮同学，你看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不是骗子，机主曾经捡到过你的钱包看到过你的名字，对吧？但是机主本人现在确实不方便见你，所以委托我跟你见面交换手机。我现在工作在身，不能离开太远，能不能麻烦你来香格里拉，我们在酒店大堂见面可以吗？打车费用我一起付给你。”赵柯生怕对方非要跟顾映川见面，赶紧一口气说完，好在对方这次很爽快地答应了。 　　从酒店顶层套房出来，江曦浅笑着对顾映川说：“Ian，这次真的谢谢你，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Alex。” 　　“他这次跟中方合资拍电影，从国内选女演员是必然的，引荐只是举手之劳，我本来也跟他约好到了A市要尽地主之谊。不过最终怎么定难说，你也知道，影响因素太多。” 　　“不管怎么样，由你引荐总比递本子过来等要好得多，还是谢啦。特许你下个月参加我婚礼时不包红包。”江曦俏皮地说。 　　“没问题。”顾映川答。 　　“唉，你总是这样。”江曦故意叹气，“当初拒绝我的时候也这么干脆。哪怕假装犹豫几秒也好呀。”说着又笑起来。 　　顾映川把手插.进口袋里，也笑了笑。 　　“顾哥，联系上了，过会儿过来还手机。”赵柯走过来说，又看向江曦，“江曦姐，你一个人？助理呢？” 　　江曦顿了顿，才说：“被公司炒了，新助理一直没到位，一问起来就说我最近都没行程，不用那么急。”她苦笑一下，“前几年给他们赚钱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顾映川没说什么。 　　“所以，Ian，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找你帮忙。Alex这部戏对我很关键，能上的话对我的演艺事业是个大转折，不能上我打算就退出这一行，回去过相夫教子的生活了。反正还有半年就约满了，公司大概也没想再续。上次跟你和梁弘吃饭那回传出去的绯闻，他们压根就没想管，如果不是你们这边处理的话，倒是乐得看发酵的越来越厉害。”大概是窘境被摊开在人前，江曦倒是没什么顾忌地说了些心里话。 　　“你车停哪儿了？让赵柯送你走吧。这个敏感时期还是注意些，已经有不少娱记知道Alex住这家酒店，大晚上的被拍到不好，Alex非常讨厌跟女演员有花边新闻。”顾映川说。 　　赵柯拿了车钥匙去地下车库，没多会儿电话打过来：“江曦姐，你还是先别过来了，车库这儿人还不少呢，我瞅着他们蹲守那位置，八成是认出你车来了。” 　　江曦是老江湖了，当下就跟顾映川简单交流了两句，让赵柯先开着她的车走把狗仔引开，她再跟顾映川下去搭他的车走，因为顾映川刚换过新车，在狗仔那儿还没挂上号。 　　赵柯走了约一刻钟后，顾映川和江曦下到地下车库，走出电梯没几步，就感到远处闪光灯一闪，顾映川立刻挡在江曦前面，两人又退了回去。 　　江曦无奈：“这下好了，还把你给牵扯进来了，可以闹个大的了。明天的头条就该是我半夜跟你在酒店私会了。” 　　顾映川想了想，说：“他们应该是拍到我了，不过你在后面应该是没拍到的，那种距离只看的到是个女人的身形是看不清脸的。” 　　“联想更可怕吧。”江曦更是哭笑不得。 　　正说着话顾映川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显示是他自己的手机号。 　　“喂，我是这部手机的主人，我跟那个……那个赵二傻子约好了在酒店交换手机的，我现在已经在大堂了，可是我拨那个号码一直没人接……” 　　“好，你马上到地下车库的电梯口来。”顾映川突然有了个不错的想法，转头对江曦说：“我就帮人帮到底吧。你结婚的红包真是不用封了。” 　　何绮绮好容易找到地下车库的出口，就看见“好看的小白”跟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一起。她走近把手机递过去，“你的手机跟我的一样，是我不留神拿错了，对不起。” 　　顾映川从帽檐下打量着她：“觉得对不起的话，就帮我一个忙吧。” 　　“哦……嗯？” 　　电梯下行。 　　何绮绮疑惑问：“你其实不用送我回去，我可以打车回去的。” 　　电梯叮地响了一声。 　　“待会儿出去可能会有人围过来，不用担心，你只管低头走路。”顾映川说完，想了想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戴在何绮绮头上。 　　不等何绮绮有任何反应，电梯门已经开了。一阵噼里哗啦的快门声音，闪光灯明晃晃地刺进眼睛。 　　何绮绮脑子里轰然一声，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只是条件反射地低头转身，一头撞在跟上来的顾映川的胸前。 　　顾映川也没料到短短时间内聚集了这么多人，面前的小孩儿明显受到了惊吓，他能感觉到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一只手环住她的背，保持着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的姿势，揽住她继续往前走，低头轻声在耳边说：“没事，上车就好。” 　　顾映川的女朋友！！ 　　大晚上的从酒店出来，连助理都没带，还是以这种保护的姿态搂着走，不是女朋友还能是谁！！狗仔们的内心都沸腾了，这些年顾映川的花边新闻炒来炒去也只能炒个没实锤的江曦，这回终于有料了！天寒地冻一晚上的蹲守终于有意义了！狗仔们泪流满面。 　　面对几个越靠越近，几乎要将长炮凑到人脸边上的狗仔，顾映川终于现出不悦的神情来。好在终于也走到了车边上，他先将何绮绮推上车，自己才绕过车头坐到驾驶座上。相机隔着窗玻璃闪光灯一直在闪，何绮绮脸埋在膝盖上，背部起伏着。 　　顾映川按了下喇叭，示意让开，飞快的将车开了出去。从后视镜可以看到几辆小车立刻跟了上来。 　　顾映川很快将车开上环线，那几辆车也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跟我拼车技的话……还真是有点儿……悬，虽然有几年没飙过了。顾映川切到手动档模式，打了把方向盘。 　　二十分钟后，跟着的车一辆辆消失，顾映川才下了环线，这时才意识到身边坐着的人从上车就没说过一句话。 　　他侧头看了一眼，小孩儿保持着从上车起就趴在腿上的姿态，敢情前面说让她系好安全带是白说了呀。 　　“没事儿吧？”顾映川问，又补了一句：“我没料到突然来了那么多人，失误了。” 　　还是没动静。 　　顾映川感觉到不对了，将车靠边停下，解了安全带，俯身过去扶了何绮绮一把，摸到额上湿漉漉的一片，等何绮绮坐直了身体，才看清她满脸的汗，膝盖上都被浸湿了一大块。又触到她的手背，冷得像冰块。 　　顾映川忙将空调调得更大些，问：“还好吗？” 　　何绮绮耳朵里嗡嗡直响，看着面前人皱着眉头，嘴巴一翕一合，又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半晌，她咳出两声，耳鸣的才感觉稍稍减退了些，像隔着遥远的距离听着自己咳嗽的声音。 　　顾映川只着单衣下了车，附近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买了两瓶罐装的热奶茶出来，只见之前已经甩掉的一辆车又开过来停在附近。 　　“哥们儿，技术不错啊。”他对从车里钻出来的人说。 　　那人大概没料到他跟自己说话，愣了一下说：“过奖了，我之前进过车队，后来受伤了才来做这一行。” 　　“嗯，都不容易。”顾映川像是随口感概了一句，又说：“干你们这行，动不动就得蹲个半天整夜的，还追着跑了几十里地就为了拍张照片儿，不容易。我们这行呢，圈子窄工作多，我都三十了还没找着女朋友，这好不容易遇到个，还没来得及发展就被你们给吓着了，我也挺不容易的，是吧？” 　　听他说完，那人倒是笑了，“顾老板，你跟我以为的不一样。好咧，那不耽误您了，赶紧去哄女朋友吧。回见！”说完钻进车子，把车开走了。 　　顾映川回到车里，把一罐奶茶塞到何绮绮手里，看着她脸色好像好些了。 　　“吓着了？” 　　何绮绮这回听清他说话了，稍微扭了扭头，看着他。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顾映川问。他只穿着件黑色长袖毛线衫，车顶小灯暖黄色的光照在他脸上，眼睛亮亮的，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外面大概有点小雨，他额上的短发有些微湿。 　　“嗯，不用了。”何绮绮赶紧转了头，小声说了句。 　　“刚刚跟我一起的人，你大概知道，江曦。我们谈完工作，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蹲点儿等着拍她，因为有些原因她不能被拍到在那里出现，更不能拍到跟我一起。其实做这一行的女孩子很辛苦，要承受比男人多的社会压力。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不想有些不好的传闻影响到她。所以，临时想请你帮下忙，跟我一起转移下狗仔的注意力。只是没想到他们突然聚集了那么多人，让你受惊吓了，对不起啊。”顾映川耐心地解释，作为在这件事中被他牵扯进来还受到了惊吓的当事人，他觉得她有必要知道事情的经过。 　　何绮绮听了个半懂不懂，江曦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到过。刚才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被一群人围上来狂拍，她脑子当时就当机了，眼前一片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刚刚才缓过来。她理了理思路，才说：“她是个明星？” 　　顾映川略有些意外，还是点点头：“嗯。” 　　“能带我回学校吗？这里我不知道是哪里。”她把学校的名字说出来。 　　“还冷吗？”顾映川问。 　　何绮绮摇了摇头，顾映川把她手里那罐握凉了奶茶抽出来，又把自己手里的一罐递给她：“这个热的，你喝了暖和点。” 　　车开到离校门还有点距离，何绮绮就说可以了，下车前她把大衣还给顾映川，似乎犹豫了一下，顾映川以为她担心照片的事，说：“你放心，应该没拍到正脸照，明天我会让公关再去核实处理一下，普通人的话他们一般不会死咬着不放的。还有，梁弘那儿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说。” 　　“……梁弘是谁？我要担心他什么？” 　　“……” 　　“……其实，我是想说，我对职业没有偏见，做你们这一行应该也是有自己的不得已和苦衷，反正这是个人选择问题，其他人没权力多嘴。但是，我就是觉得……对方如果是都要结婚了或者是已经有老公了，接待这一类客户会不会不太好呀……会破坏别人家庭的。”何绮绮吞吞吐吐小声说完推开车门下车了。 　　顾映川：“……” 　　回到宿舍，何绮绮才发现自己还戴着顾映川那顶帽子。室友们还没回来，她快速地冲了个澡爬上床，实在太累了，今天晚上那一出耗尽了所有力气，这种严重到失去意识的状况这两年都没有发生过了。 　　何绮绮以为自己会马上昏睡过去，然而在床上躺了一刻钟后发现睡不着，脑子里浮现出在车灯映照下的男人的面孔，还有在麦当劳他突然凑近摘下帽子看过来的那双眼睛，他的五官其实算不上大众意义上的那种标准的帅气，但是，好像有种……要怎么形容？何绮绮绞尽脑汁想了想，算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对视的时候真会有一种心跳的格外快的感觉。 　　何绮绮突然有了灵感，爬起来打开电脑敲字，就用他做自己下篇文的男主A吧。正噼里啪啦敲得入神，“何绮绮——”一声大叫，胡晓瑁掀开门帘露出了脑袋。 　　何绮绮吓得一哆嗦，还好手快按了保存键。 　　“我好多天没见着你，可想死我了！”胡晓瑁大呼小叫的，张婧也在寝室里说：“是呀，绮绮，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吧。” 　　“嗯，好了，我本来想晚上找你们一起自习的……” 　　“哈哈哈，自什么习，我们去吃夜宵了。对了，何绮绮前两天在BBS上你跟我男神并列头条啊，你看了吗？第一条是讨论我男神跟张颐来我们学校录节目的，第二条是讨论你的欸，离得好近啊！何绮绮你好威风啊，我跟我所有的初中高中同学都说了你是我室友欸！” 　　“……” 　　“快来，给你看，我那天托了好多关系才进内场拍到的，看我男神多帅！虽然拍的略模糊……”胡晓瑁拿出手机给何绮绮看她的锁屏页面。 　　何绮绮盯着屏幕足足愣了一分钟：“……这、这是你男神？” ☆、做哪一行的？ 　　顾映川把车停在车库，坐电梯上楼。到一楼时电梯停了一下，一个时髦优雅的中年女士走进来，闻到密闭空间里的香水味，顾映川下意识地低下头，鼻子埋在胳膊上搭的大衣上，然后就闻到了轻轻的淡淡的不属于他自己的味道。手指有点涩涩的，那时他探手去扶她时摸到她额头上凉津津的汗。他有点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指。 　　一直到洗完澡回卧室躺下，他有点儿反应过来了，什么叫做“……做你们这一行应该也是有自己的不得已和苦衷”！ 　　所以第二天何绮绮醒来，拿出手机的时候，就看到一条陌生号码短信“何绮绮同学，我就是想问问，我是做哪一行的？” 　　林君打电话过来，神清气爽：“绮绮，我考试全部结束了，你呢？” 　　“你们专业这么早？我要到下星期呢。”何绮绮盯着短信还在发愁——这什么意思，要回吗？ 　　“那我等你考完一起回家吧，反正我也不想这么早回去。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好啊，去你那边还是我这边？”何绮绮随口答。 　　林君顿了几秒才说：“晚上还有其他人，那谁，一个学长，学生会副主席，前两天BBS上那帖子我看你挺不开心的，想起来有认识这么个人，就找他问问看有没有认识的人把帖子给删了，然后他就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我想说请吃顿饭还个人情，谁知道他居然表白了，说盯了我大半年了，非要反过来请我吃饭。老娘现在处境很尴尬呀。” 　　何绮绮心里挺感动，但还是想笑，忍了会儿笑才说：“我跟你一起去。” 　　林君说：“哎，我知道你不喜欢跟陌生人一起吃饭，本来想自己搞定的……” 　　“这顿饭本来就该我请，你充什么大头，我一点都不感动呢。”何绮绮说。 　　“那订了位置后发地址给你，谁请都无所谓了。你顺便给我看看人。” 　　“……有意思啊？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林君想了会儿说：“无可无不可。看他说得挺诚恳的。” 　　. 　　晚饭时何绮绮跟林君一起到了梅兰庭，为了不让林君跟自己抢做东，那人自己选了餐厅并定好包厢。等林君她们进了包厢，才发现人比料想的多，七八号人已经在里面了，王峥迎过来笑着说：“林君，你们来了。几个好朋友，听说我要请美女吃饭，非得赶着来凑热闹，不介意吧。” 　　林君看了眼何绮绮，已经到这份儿上了，何绮绮当然不好说不让林君难办。 　　王峥也看出林君在征询何绮绮的意见，热情地说：“何绮绮，你好，我是大四国贸系的王峥，比你们大一届。” 　　“王师兄你好，帖子的事麻烦你了，一直还没道谢呢。”何绮绮连忙说。 　　寒暄落座后，王峥介绍了他的几个朋友，看得出人脉很广，有两个同届的据说也是在学生会担任职务，两个是他的同系师兄已经在工作了，还有两个是研究生在读，其中一个居然还跟戴铭是同专业的。除了林君跟何绮绮，席间还有一个女孩儿，是其中一个人的女朋友。 　　林君是外放的性格，又加上王峥的刻意逢迎，不多会儿就跟众人聊熟了。一个被王峥叫做张师兄的人倒是一直想跟何绮绮搭话，奈何这是个木头美人，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嗯，哦”。 　　饭局进行了不多会儿，何绮绮觉得绷得筋骨都酸了，跟林君说去洗手间，在走廊上透了会儿气，才进去洗手间，再出来却不防看见赵睿从另一边走过来。 　　赵睿眼尖，一下就看见她了，三两步跨过来，问：“何绮绮，你也在这儿吃饭？” 　　何绮绮“嗯”了一声，去找自己的包厢。赵睿跟在她身后，问：“你跟谁来的？一起行吗？” 　　“赵睿，别胡闹了，回你自己包厢去。”何绮绮没好气说，快走了两步，推开包厢的门，刚要关门，谁知赵睿跟着挤了进来。 　　何绮绮很窘，席上却有两个人同时叫了出来：“赵睿？”“哟，赵公子？” 　　叫“赵公子”那人是已经工作了几年的师兄，很是亲热地招呼：“前一段就听他们说你回来了，一直约不着你，今儿倒是什么风给吹出来了？” 　　赵睿点了点头，说：“一起吃行吗？” 　　“求之不得呀！”那人也不问主人家的意见，忙不迭地应下来。 　　“我去跟我老头说一声。” 　　赵睿出去后，王峥问是谁，那师兄笑笑说：“有钱人家的孩子。泛华知道吗？”“哎，我好像听说过，是我们公司大项目部客户。”另一人说。 　　那带着女朋友来的人也问她女朋友：“你认识啊？” 　　“认识，刚出国那会儿一起念过语言班。”女孩埋头吃东西，想了想说：“是还挺有钱的。” 　　没多会儿赵睿就进来了，本来之前招呼他的师兄已经给他空了位置，他进门直接站何绮绮后面，说：“麻烦给让个位儿。” 　　林君本来是挨着何绮绮坐的，不明所以，只得往旁边挪了张椅子。赵睿坐了，倒也没再缠着何绮绮说话，但对其他人的招呼也不怎么热情，好像他过来就是一心一意来吃顿饭的。 　　红酒送上来后，席间的气氛又热络起来，姓张的师兄端了酒说要敬何绮绮，何绮绮说不喝酒用饮料代替，林君也说：“师兄你们自己喝吧，别勉强她。” 　　张师兄不依不饶的：“这个真不难，一学就会。师妹，我先干，你要看得起师兄就别推辞！”说着一口把酒咕噜咕噜喝了，又笑眯眯地看着何绮绮。 　　“我代她。”一直没怎么言语的赵睿突然发了话，不等何绮绮说什么，就仰头把一杯酒给喝了。张师兄愣了一下，倒是也没计较，一摆手：“爽快！” 　　之后，又有人一圈敬酒敬到何绮绮这来，赵睿就直接拿了何绮绮面前的酒一口喝下去。这下，大家似乎都看出点什么来了，有人起哄说：“赵睿，只代何师妹啊，这还有别的师妹呢，还有你同学呢。” 　　然后甲说何师妹我敬你一杯，乙和丙都说师妹我也敬你一杯。赵睿也不说话，只要有酒来就喝。何绮绮没管他，心说你爱喝就喝。 　　饭局结束的时候，赵睿已经醉得走不直路了，在酒店大门口拽着何绮绮胳膊一个劲儿的问：“何绮绮，你看我又长高了吗？何绮绮，你看我变帅了吗？嘘嘘嘘——老师来了，别说话！”，又环顾四周，对周围人大吼：“别说话！” 　　何绮绮很想说你们别看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二百五。奈何大家只是一脸同情地看着她，最后送二百五回去的任务就落在了何绮绮身上。 　　何绮绮从他身上摸出手机，放在他手里：“给你爸打电话，不然你自己回梅兰庭去找他。” 　　“他们早换场子续第二场了……何绮绮，去！叫辆车，我送你回家！”赵睿逻辑不清地指挥。 　　何绮绮没办法，招手叫了辆车，把赵睿塞进去，说：“自己跟师傅说家里地址。” 　　赵睿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小声说：“嘘！我才不跟别人说……我只告诉你……” 　　的士司机也不干，忙着说：“哎，小姑娘，你这没个清醒人我可不带啊。” 　　何绮绮无奈只得跟上车。 　　赵睿亢奋了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了，脑袋一晃一晃的，一会儿往何绮绮身上晃了过来，何绮绮伸手一推，刚好车子在拐弯，赵睿头“砰”的撞在车窗上，他跳起来，大怒：“何绮绮，你想撞死我啊！” 　　见何绮绮不搭理他，愣了会儿，又可怜兮兮地问：“我头好疼，何绮绮，你说是不是脑震荡？要不要做手术？” 　　何绮绮瞟他一眼：“明天醒了，脑震荡就好了。” 　　“那天我说，我说我们重新开始吧，你笑……你那样笑是什么意思？”赵睿还托着脑袋。 　　“就是听到个笑话的意思。” 　　“……何绮绮你瘦了，但是挺好看的……我们以前也一起坐车去学校，我在车上抄你作业……”赵睿絮叨了会儿，还是靠在一边窗户上睡着了。 　　. 　　顾映川在摄影棚拍完封面出来，赵柯跑过来说：“顾哥，梁总打电话说晓芃出了点事儿，他在外地赶不回来，叫我去派出所处理下。我先送你回去再过去，刚好离的不远。” 　　顾映川换了自己的衣服，问：“晓芃出什么事儿？怎么闹到派出所去了？” 　　“——说是打架。” 　　顾映川皱了皱眉头，打架这事可大可小，但对艺人来说，处理的不好以后很容易被挖出来做黑料，“一起去吧。” 　　等赵柯把人领了出来，回到车上，顾映川坐在车后排，问：“怎么回事？” 　　其实比起梁弘，晓芃更怕顾映川，顾映川不仅有工作室一半的股份是他半个老板，还是他在这一行的资深前辈。 　　“顾哥，是、是个误会。”他小声说了句，又看了看外面，跟他一起从派出所出来的一男一女站在路边，他抖了抖胆子说：“顾哥，能不能也让他俩上来送一程？这个点儿这里估计打不到车。” 　　等两人上了车，顾映川清楚看到，除了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孩，那裹着围巾低着头的，不就是昨天劝他不要接待已婚客户的何绮绮同学？ 　　 ☆、正义侠士 　　顾映川今天其实挺累的，早上去补了段电影的配音，下午去摄影棚拍照，为了保持拍照的最好状态饭也没怎么吃，现在有些疲倦地半靠在最后排的座椅上。 　　“说说看，怎么回事？”看着面前三个人。 　　保姆车停在路边，车里只开了盏小的顶灯，鼻青脸肿的那个满身酒气，何绮绮低着头不说话，晓芃则一脸的冤枉委屈。 　　晚上他在公司做完形体训练，就一路小跑着回去，公司租的公寓就在隔不远的小区，跑回去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到了小区附近绿化带，就看见一男的死死抱住一姑娘的腿，姑娘很生气，嘴里说着：“再不放手，我揍你了啊！” 　　这一带是高档小区，位置相对僻静，少有人来人往。那姑娘往前走一步，男的就跟着挪一步，还伸手把她两条腿都给抱住。晓芃一看，这是仗着周围没人，欺负小姑娘，当街耍流氓啊！当即正义感爆棚，几步跑过去，抬脚狠狠一脚踹过去，男的被踹翻在地上，那姑娘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愣愣看着他。 　　没等他说两句安慰的话，地上的男的忽然爬起来，“嗷”的冲了过来，两人同时栽倒在地上，晓芃被压在下面，后脑壳撞得生疼，一股子火被生生撞出来了，翻个身照着那人的脸左右开弓就是两拳，打完了一看，失声叫出来：“赵睿？我艹，你丫的怎么在这儿？” 　　赵睿可没管他，一身酒气，爬起来晃晃悠悠一脚就踹过去，嘴里还叫着：“——叫你抢劫！不学点儿好！还敢抢到爷身上来了！” 　　何绮绮赶紧跑过来拉架，还没分开两人，一年轻片儿警发现这边的状况，跑了过来，大声喝道：“怎么回事？不准打架！” 　　赵睿一愣，嚷着：“又来一个！”转手一巴掌就往警察面前挥了过去，何绮绮跟晓芃吓得同时伸手把他给拽了回来。 　　小警察个子还没赵睿高，面孔也还是稚嫩模样，估计刚实习的，退后一步，问：“怎、怎么回事？” 　　赵睿这回似乎看清了警察制服，指着晓芃大声道：“警察叔叔，他抢劫！” 　　晓芃一惊，忙说：“哎，不，我只是……唉，他是我同学！” 　　“我不是！他抢劫！”赵睿大声重申。 　　警察也有点蒙，看向何绮绮：“他俩到底是不是同学？” 　　“……我不知道。”何绮绮确实不知道。 　　结果，几个人被实习小警察一起带回了派出所。 　　做笔录警察问：“为什么打架？” 　　晓芃：“我以为他耍流氓，就踹了一脚。然后他就扑过来，之后就打起来了。” 　　“不是说是同学吗？” 　　晓芃：“……打完才发现是认识的。” 　　赵睿：“警察叔叔，他骗人，他是抢劫的！” 　　警察叔叔：“他抢你什么了？” 　　赵睿：“他想抢我女朋友！” 　　警察转向何绮绮：“你是他女朋友？” 　　何绮绮连连摇头。 　　警察：“他对你耍流氓了吗？” 　　何绮绮：“……” 　　“你美国读书的同学？”顾映川问。 　　“也不算同学，就、就是刚到美国读书时大家混圈儿，都是一个圈儿里的。我们那也不是读书的料，跟顾哥你正经念名校的不一样……也就是吃吃喝喝打游戏……”晓芃在顾映川面前不敢隐瞒。 　　“去医院检查一下吗？”顾映川又问。 　　“不、不用了。”晓芃摸了摸脸，还好脸上没伤，不过赵睿那孙子一脚踹他肋骨上了，还真有点疼，不过再看一眼旁边孙子的猪头样，心里好歹平衡了点。 　　“要是有哪儿不舒服，明天让赵柯带你去医院看看。”顾映川还是说，又转向赵睿，“那你这个同学呢？” 　　“应该也不用了吧？”晓芃有点不确定地看何绮绮。 　　“皮外伤，让他明天醒了自己处理吧。”何绮绮心说哪里还有脸让别人带去医院看，这要换了是个不认识的人，赵睿今天晚上就该在派出所睡了。 　　顾映川也就没再说什么，让赵柯开车先送小孩们回去。赵柯刚刚从派出所出来，情况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问住哪里，何绮绮就把赵睿的地址说了。 　　“就在我隔壁的小区啊？”晓芃说。 　　何绮绮在心里叹气，本来下了的士再走几步就到小区了，赵混蛋突然发了酒疯，死活扯着她追问是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说着说着就蹲下来抱住她腿不肯走了，她走了两步走不动，正在考虑要不要真给他一下让他醒醒酒，就有一位“侠士”冲了过来一脚把人给踹翻了，当时光线很暗，她差点也以为遇上抢劫的了，给吓了一跳。 　　车开没多久，林君的电话打进来，何绮绮赶紧接了。从开车起顾映川就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赵柯跟晓芃也都没说话，赵睿更是呼呼大睡着，车里安静得很。 　　林君晚上喝的有点多了，说话就特别大声，何绮绮觉得不用开免提，林君的声音都跟开了免提似的在车里蹿：“哎，绮绮你回去了没啊？把那小子送到了就回去啊，别在外面耽搁太久，不安全。” 　　“你们把我一个人留下的时候，怎么不担心我的安全？”何绮绮捂着手机小声说。 　　“不是给你留点发展空间吗？呵呵呵，傻子都看得出来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我跟那谁的女朋友打听了一下，说那小子还不错，性格开朗，对朋友讲义气，有点小幽默，人长的也还不错啊，就是有点败家，不过有家底就随他败呗。绮绮，你看现在戴铭跟他那初恋好得什么似的，你也赶紧寻找自己的第二春啊……” 　　何绮绮不等她掰完赶紧挂了电话。一抬头，晓芃靠在椅背上支棱着耳朵。 　　等到了小区，晓芃先跳下车，又把赵睿拉下来，说：“顾哥，赵哥，我把他送回去就自己回去了，今儿麻烦你们了。” 　　何绮绮把门牌号告诉他，对晓芃说：“那就麻烦你把他弄回去了，那个……谢谢你啊”，也不知道谢的是他把赵睿一脚踹开，还是谢他把赵睿送回去，又补了句：“还有，对不起啊。” 　　赵混蛋打的人，她得跟着道歉，何绮绮觉得有点憋屈，更烦赵睿了。 　　“没事儿”晓芃爽朗地笑笑，“弟妹放心，我一定好好把他送回去。”，说完还冲她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是……啊。”没等她否认完，晓芃已经关上车门走了。 　　之前上车时晓芃不敢跟顾映川坐一起，赵睿又难搬，于是都坐在中间一排，何绮绮只好爬到后排跟顾映川坐在一起。这会儿位置空了，又觉得专门跑前面太刻意了，只得保持了原样坐着。 　　“姑娘，你住哪儿啊？”赵柯在前面问。 　　何绮绮有点紧张，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XXXX大学。”顾映川开口说。 　　赵柯应了一声，又发动车子。 　　车子开了一会儿，身边的人不再有动静，何绮绮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却不妨顾映川忽然睁开眼睛，何绮绮“刷”的扭过头去，刻意的连她自己都尴尬。 　　“——我不吃人。”顾映川说，声音有点半梦半醒间的慵懒低沉。这孩子到底为什么每次见他都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我知道。”何绮绮小声说。 　　“……”顾映川有点儿乐，又说：“也没打算发展你为客户……嗯，你太小了，不够有钱。” 　　“我已经知道了。”何绮绮窘得恨不得脸埋到膝盖里去，“是我弄错了……对不起。” 　　顾映川“哦”了一声，也没再说别的，觉得有些有趣。 　　还在离学校大门有一段的距离，何绮绮让把她放下来，又专门跟顾映川和赵柯都道了谢，才下车走了。 　　“顾哥，现在送你回去休息？”赵柯问。 　　顾映川忽然觉得也没那么累了，想了想说：“附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何绮绮一路跑回去，终于赶在宿舍楼关门前回了寝室。刚关上寝室门，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她拿出来，“学校附近有什么人少又好吃的小吃店吗？”，号码是早上她没回的那条短信同一号码。 　　她想了想，认真打了几个店名，又补充说，现在挺晚了，应该人都不多，但是可能也快打烊了，也可以去后面一条街，那边有很多烧烤摊，会开到很迟。 　　顾映川很快回了一个“好”字。 　　何绮绮洗完澡爬上床，忽然看见了顾映川那天给她遮脸的帽子，迟疑了一下，发了条短信问：“你们走了吗？你的帽子还在我这儿，要不要给你送过来？” 　　信息发出去后，她才忽然想起来宿舍已经锁门了，根本出不去，又忙发了短信过去：“不好意思，还是改天给你吧，我宿舍锁门了。” 　　赵柯就看着顾映川从烧烤摊上站起身好像要走，问：“哥？不吃了？” 　　“哦，你先吃吧，我去学校里面取个东西。”顾映川把手机揣回兜里。 　　“顾哥，你要取什么？我去啊。”赵柯一把拦住他，哭丧着脸：“那是学校里面啊，待会儿人多起来，我一个人可罩不住。” 　　顾映川没说话，赵柯还准备继续：“……哥，你就体谅体谅我还没找女朋友呢，我……” 　　只见顾映川又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默默坐下来，说：“不去了。”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留着你的小命儿找女朋友去吧。” 　　 ☆、恋爱湖 　　从自习室出来，胡晓瑁伸了个懒腰，欢快道：“明天考完最后一门就可以回家咯！刚好能赶上《来吧，同学！》这一季的首播，天啊，我太期待我男神在里面的表现了，第一次啊，这么多年连个电视剧都没拍过的人，这次这么接地气的去参加综艺节目了！何绮绮，你是没看到上次他们来我们学校录节目的盛况，这一季颜值超高呀，张颐其实也特别帅，不过跟我男神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味道。” 　　何绮绮看过几集去年第一季的节目，是明星嘉宾跟大学生嘉宾组队，进行一系列竞技类活动的一档节目，竞技范围涉及的还挺广的，有一些插诨打科的搞怪，也有一些真正的技术类比拼。她看的那几集是在野外的，如果节目确实是实打实的来的话，还挺辛苦的。 　　“帽子，你的那个男神……他是个什么样的？嗯，性格上。”何绮绮小声问。 　　“男神的好我真是一天一夜都讲不完！”说到偶像，胡晓瑁兴致很高，“怎么？何绮绮你也要追星了？是不是被我手机屏幕的男神照片给帅到了，哈哈哈哈……” 　　“……就是问问，你长话短说。” 　　“集美貌与智慧于一体呀。” 　　“……” 　　“你让我长话短说啊？” 　　“……算了。”何绮绮无力摆手。 　　“跟你说哦，男神是美国常青藤大学正经毕业的高材生，首先从智商上就碾压了一堆人，哦，对了，听说上次在学校录节目知识竞赛那一趴，男神艳压全场，带领明星队第一次取得了跟学生队平局的成绩，史无前例哦，男神是当之无愧的的学霸……”胡晓瑁说着就开始跑题了，“这周据可靠消息说，是在海南录室外竞技篇，啊啊啊啊，必然会有水中湿身的环节啊，导演千万不要浪费这么好的资源哟！” 　　“……”何绮绮看了眼胡晓瑁，感觉她眼中燃烧的星星之火已经可以燎原了。 　　回到宿舍，何绮绮开始收拾东西，明天上午考完，下午她就要跟林君一起坐火车回家了，林君已经提前帮她买好了学生半价票。 　　收拾到一半，手机“叮”有短信进来，她没去管，一直到把箱子装好，才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看。那个她没有存但是认得的号码发过来的：“现在可以找你拿帽子吗？” 　　何绮绮一下又站起来了，看了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发过来的，现在再过一刻钟就要关宿舍门了。她慌慌张张拨了电话过去，那边没响两声就接起来。 　　“不好意思，我才看到短信，我要把帽子给谁？因为我宿舍就快要锁门了，我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她说的也有点急。 　　那边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十五分钟够不够你从宿舍到湖边的往返？”，声音闲适低沉。 　　“够，在学校湖边啊？”她有点儿愣，又问：“我过去找谁？” 　　“我的帽子你不应该还给我本人吗？” 　　一直跑到湖边，找到了那个靠栏站着，手插在长大衣兜里的人时，何绮绮还有点儿蒙，小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到湖边没灯，比较僻静，就想来这里等，不过没想到……”顾映川环顾了四周，也小小声说。 　　“这是我们学校著名的……嗯，恋爱湖，到了晚上就这样。”何绮绮本意是想问，据可靠消息说本应该在海南录节目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学校，不过看了顾映川的反应，也就转而跟他解释了这个湖。 　　离宿舍锁门也就十分钟时间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长凳上的情侣开始旁若无人的亲吻，何绮绮傻眼了，她只听说过恋爱湖但从来没在晚上来过，把头转向另一边，靠在湖边石栏边的一对儿，也抱在一起。何绮绮有点儿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看了。 　　顾映川像是笑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帽子戴上，说：“我们走吧。” 　　湖边确实很僻静，又黑又安静，行走的驻足的全是一对一对的恋人，顾映川跟何绮绮并排走着，偶尔有人看过来，也只是当做一对学生恋人，没有人特别注意到顾映川。何绮绮是见识过跟胡晓瑁去接机时的场面的，生怕有人多看了顾映川会认出来，有意无意地往他前面走着，想挡住他一些。 　　终于，在顾映川第三次脚尖撞到她的脚后跟时，忍不住了，扳住她的肩膀把她挪到自己身边来，俯身小声说：“人家现在都在看西施呢，看不到我这儿来。” 　　何绮绮却忽然止步一顿，顾映川的下巴从她的耳朵旁划过，凉凉的，软软的，有点……心里毛毛的感觉，他直起身下意识摸摸下巴。 　　何绮绮却哭丧着脸说：“那边的那个是我班长跟他女朋友，看到熟人那什么什么的感觉实在是太什么什么了……” 　　没等她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就觉得身边的人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快速往前走去，“不想再遇到更多的熟人那什么什么的话，就赶紧走出去，你也可以闭着眼睛，我会负责不让你摔倒。” 　　何绮绮傻了。脑子一下空白了。 　　只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很暖和，贴在手背上的指腹有微微的粗粝感。她机械性地在迈着步子，顺从惯性往前走。 　　当然没有闭眼睛，可是——根本看不见其他人了。 　　从湖边的长廊出来，其实不过短短一分钟时间或许更短。顾映川松开手，轻轻咳了声，说：“我前几天在海南录节目，晚上刚下飞机回来，想着你们可能要放假了……” 　　“哦，是的。”何绮绮回过神来，将手放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小声说：“明天考完最后一门就放假了，我家不在这里，你要再晚一天，今年就拿不到帽子了。” 　　所以，现在是在讨论帽子问题吗？ 　　顾映川似乎是无声地笑了一下，抬腕看了看手表，说：“还有五分钟就要关门了，回去吧。” 　　“哦——”何绮绮转身。 　　“何绮绮——” 　　“嗯？” 　　“再见——” 　　回了寝室，胡晓瑁从床上探出头，“喵喵——何绮绮同学，我的猫粮。” 　　“呀”何绮绮才恍然记起胡晓瑁让她顺便买吃的来着，“我忘了。” 　　“咦？你脸怎么这么红？”胡晓瑁打量她一眼，又把手机举到她面前，“看，我男神最新的杂志封面照，帅吧？你说我是用这张做屏保呢，还是之前我自己拍的那张？” 　　屏幕上是顾映川在杂志封面的半身近照，没有夸张的造型，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扣子也一丝不苟的一直扣到喉结下方，只有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臂，一只手腕上戴着腕表，何绮绮目光落在他自然弯曲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脸更红了。 　　“一张做主页，一张做屏保，完美！”胡晓瑁没等到回答，自己愉快地做了决定。 　　何绮绮犹豫了五秒钟要不要告诉胡晓瑁，她的男神刚刚就在离宿舍不远的湖边，现在说不定也还没走出学校大门，最后考虑到此刻宿舍已经落锁，胡晓瑁搞不好会跟宿管大妈打起来，于是作罢。 　　第二天，何绮绮跟林君一起坐火车回家，林君的家在郊区，到了K市后要再转一个小时汽车才到，因为K市火车站跟汽车站离的比较近，所以火车会比飞机更方便。火车上人很多，林君知道何绮绮怕吵，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自己坐在外面，两人说了会儿话林君拿出IPAD，跟何绮绮一人一个耳塞看电影。 　　看到主演名单上顾映川的名字时，何绮绮还有点愣。之前从来不知道的一个人，怎么自从有了点交集后，就发现生活中开始无时无刻出现他的影子。 　　“这片儿你看过吗？好像是个两年前的老片了，我室友推荐的。”林君是社交咖，平时热衷于人际交往和社交活动，不怎么会宅在寝室看片儿。 　　“电影没看过。这个演员我认识。”何绮绮说。 　　“哦？不会也是你的偶像吧？我还以为你的偶像只存在于二次元呢。”林君笑，“我室友迷死他了，天天嚷着是自己的本命。” 　　然而，电影一开场就是一段极香艳的浴室挑逗戏。 　　水汽氤氲的浴室，浴帘被拉开，男人围着条浴巾走过来，朦朦胧胧的并不太清楚，然后镜头拉近，直接拍他的侧脸特写，半垂着眼睫，脸上是没擦干的水，头发上的水也一直滴下来，顺着挺直的鼻梁滑到下巴。 　　门从外面推开了，穿着开襟真丝睡袍的女人斜斜倚在门上，抱着手臂，手指上夹着纤细的香烟，“周司令要见你。”她轻轻吐出一口烟，媚眼如丝。 　　男人没说话，伸手拿了旁边架子上一块毛巾，擦干脸上的水，开始擦头发。女人踢踏着拖鞋三两步走进去，从男人手里抽出毛巾在头上揉搓，擦完头发顺着后脑勺往下，停在脖子后面，又用另一只手去抚摸他的脸颊，男人微眯着眼睛，始终用一种慵懒而冷漠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女人的手开始一点点往下移，男人忽然转身，随着女人低低的惊呼声，两人反转了方向，女人被掂起来放在浴室的大理石台上，男人的背部对着镜头，伸手从女人嘴里抽出烟在洗手台上按灭，扯开袍子的系带，手从睡袍中穿了进去。 　　镜头转到杂乱的浴室，黄铜色的水龙头，空的香烟盒子，黄色小方块瓷砖地板上有血迹的绷带。男人肌肉紧绷充满张力的背部线条，汗滴从凹陷的背脊滑落，女人的手环过他的腰，越来越急促呼吸声，男人俯下.身体，鼻尖若有似无的从她的脖颈上移，到下巴时，女人闭上了眼睛，男人稍稍停顿了一秒，唇从她的脸颊边擦过，直起身体转身走出了浴室。 　　“哎，这种风流又冷血咖是我的菜。我室友这本命还挺撩人的。”林君一边看一边跟何绮绮耳语交流，“之前她们在寝室贴顾映川海报时，我觉得这男人帅是帅可是感觉太正经了，没想到他还能演这么欲的。哎——何绮绮你干嘛脸红成这样？多大人了，你至于嘛？这都没做什么呢！” 　　何绮绮一把捂住林君的嘴，“你小点儿声成吗？这公共场合呢！” 　　是啊，是没做什么，也就露个后背，可是这种灯光，这种逼仄的环境，这样的肢体语言，怎么就……再想到那个人，不能想，完全不能想。 　　何绮绮脸红红的继续捂住林君，“公共场合不适合看这个，你、换个别的。” 　　“姐姐，怎么不放了？”头顶上一个声音。 　　两人抬头一看，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站在背后的座椅上，从上往下探头看着平板,对两人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豁牙洞。 　　这下林君也不淡定了，“哪儿来的姐姐？这儿都是阿姨，宝贝儿回去找你妈看喜羊羊去。” 　　何绮绮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顾映川的短信：“回家了吗？” 　　 ☆、你想我了吗 　　火车刚报出到站通知，何绮绮的手机就响了，接起来，传来热情洋溢的声音：“姐，是我——”。 　　“知道是你。”何绮绮声音淡淡的，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容。 　　“我早上就到家了，姐，你想我了没？I miss you so much！” 　　“说重点——”何绮绮忙着收背包，拿箱子。 　　“重点就是，五分钟之内你就能见到我了——Suprise！我就站在出站口正门等你哟……” 　　“你跟谁来的？”何绮绮立刻问。 　　“跟小舅舅啊，不过他刚才耐不住性子跑进站去了，我在……哎，撞人你还凶！还我……别跑……”手机里传来茫音，再打回去也是茫音，何绮绮急了，转头对林君说：“林君你看着行李，我得先出去找我弟弟。” 　　林君刚从瞌睡中醒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何绮绮拼命挤出熙攘的人群跑了出去。 　　一直等到车上的人都走光了，打扫的列车员开始打扫车厢，何绮绮也没回来，林君只好踩着她的小高跟鞋，从不宽敞的过道里慢慢把两只大箱子往外挪，把一只搬出车外，转身要去拖另一个，没想到细高跟卡在地上的细缝里，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就往地上跌去。 　　你大爷的——果然不能作妖！老娘为什么非要不信邪的穿高跟鞋出远门啊！这是林君即将脸着地前唯一想到的。 　　斜里伸过来一只手，猛地拽了她一下，虽然手臂扭得生疼，但好歹找回了平衡，保住了颜面啊！林君嘘出一口气，踮着一只没鞋子的脚，回头感激地去看拉她的人，“谢……谢你啊。” 　　身后的男人眉眼英挺，头发短得快贴着头皮，穿着件长大衣，林君有点发怔，男人无所谓的笑笑，蹲下身去把她的小高跟拔.出来，放在她脚前，“乐意为美女效劳。” 　　这么老套恶俗的话！听进耳朵里竟然受用又妥帖，可见——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脸啊啊啊，林君在心里无声的呐喊。 　　“林君——” 　　“小舅舅——” 　　两个人跑过来，何绮绮带着何彬彬。 　　“去找这小子耽误了好一会儿，会不会误了你坐车的点？”何绮绮气喘吁吁地问。 　　“小——舅舅？”林君的注意力却被何彬彬那声小舅舅给吸引了。 　　“哦，这是我小舅舅。小舅舅，这是林君。”何绮绮介绍。 　　“小——何先生好。”林君本来要跟着何绮绮叫小舅舅，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结果成了不伦不类的小何先生。 　　章岩笑笑：“林君你好，我姓章，章岩。”，又转向何绮绮奇道：“你怎么会跟彬彬从那边过来？我正要进车厢去找你。” 　　“小舅舅，你知道火车站多乱吗？有多少小偷，多少人贩子吗？你把何彬彬一个人扔下？”一起把林君送到汽车站，在车上，何绮绮对章岩展开了严厉的批评。 　　“大小姐，何彬彬已经14岁了，他能被拐走？别把他说的跟弱智儿童似的。”章岩一手扶着方向盘闲闲的说。 　　“快15了……”何彬彬刚插了半句，被何绮绮一瞪眼只得又缩了回去。 　　“那刚才什么情况？要不是你把他一个人留下，他会被偷？” 　　“姐，没被偷，我不是把钱包抢回来了吗……就是摔了一跤把手机摔坏了。”何彬彬忍不住又插嘴。 　　“何彬彬，你是傻的吧！偷了就偷了你追什么！你在美国读书是白读的啊，有人偷有人抢你就让他去，你一个小孩子你逞什么强！”何绮绮仍然很愤怒。 　　“——跟你妈一样，爱操心又啰嗦。”章岩对着何彬彬总结陈词。 　　何彬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何绮绮恼火的样子，一扭身扑过去抱住她的脖子：“My dear sister, I love you，不管你是不是跟妈一样啰嗦，我都爱你哟——” 　　章岩嫌弃的不行：“何彬彬，是不是爷们儿！你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 　　“小舅舅，我也爱你哟，记得给我买新手机，还有不要跟妈妈说哟。”说完何彬彬还用手比了个心对着章岩，补充道：“我们班上的韩国同学教我的。” 　　到了家，何衍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爸。”何绮绮叫了声。 　　何衍正头也没抬“恩”了声。 　　“爸爸——我跟小舅舅把姐姐接回来了。”何彬彬欢快地跑进客厅，一屁股在何衍正身边坐下。 　　何衍正这才从报纸抬起头，在何彬彬头上摸了摸，顺带看了何绮绮一眼，又转头对何彬彬说：“叫陈伯伯开车去就行了，你跑出去干什么？年底了火车站那种地方不安全。” 　　何绮绮没说什么，直接上了二楼，反正何衍正不喜欢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还能维持这样表面的和平已经不错了。 　　章惠见到何绮绮又是一阵嘘寒问暖：火车上挤不挤，累不累，饿不饿，又责怪章岩不知道提行李上来。 　　何绮绮说：“小舅舅停车去了，又不是多重，我从学校去车站还不都是自己提的。” 　　章惠又念叨：“你爸都已经安排了车去接你了，你打电话说要坐火车回来，你说你自讨苦吃么不是，火车上人那么多，有没有难受？” 　　“林君都帮我买好票了，所以就一起坐车回来了。而且我现在都好了，没事，妈妈。”何绮绮对章惠没有一点不耐烦，抱着她的手臂有点想撒娇。上次在爷爷葬礼上心情沉重各忙各的，算起来她也算有一整学期没见妈妈了。 　　章惠伸手把她头发理了理，又在房间说了会儿话，才下楼张罗晚饭去了。 　　等章惠走了，何绮绮从包里拿出手机，上面有条未读短信，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前的了。 　　在火车上时，顾映川发短信问她是不是回家了，她回了：“在火车上。”鬼使神差地，又补上一句：“刚刚在看你的电影。” 　　顾映川很快回过来：哪一部？ 　　何绮绮把电影名字打出来。 　　顾映川：…… 　　何绮绮有点想笑，又回：身材不错。 　　顾映川：…… 　　何绮绮还想再调侃几句，顾映川的短信又回过来：原来我们已经可以谈论这么火热的话题了……请保持继续。 　　何绮绮：…… 　　林君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何绮绮你背着我勾搭了什么人？还有，上次那个赵睿怎么回事？” 　　何绮绮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正色道：“我们来聊聊王峥吧，从上次短暂的会面，给我的感觉是人比较细心，擅长交际，别的我还没观察出来，你自己有什么感觉？” 　　林君似乎不太能提起兴致，回了句“还行吧 ”，又拿出平板开始看电影了。 　　“注意安全，一路顺风。”是顾映川后来发给她的短信，大概是车上信号不好，后来又遇上何彬彬章岩来接，何绮绮现在才看到，想了想，还是回：“我到家了。” 　　消息发过去，顾映川没再回过来，一直到何绮绮睡觉前也没再收到什么信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何绮绮看到手机里的短信：“晚上在飞机上，刚落地”，时间是半夜三点。 　　何绮绮的寒假生活还是过得很惬意的，每天睡到自然醒，白天网上写写小说，翻翻老师给的译稿，晚饭后跟何彬彬一起出去遛狗，睡前跟下班回来的章惠唠几句嗑，再就是跟林君发信息聊聊天，跟顾映川发信息聊聊天……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当有一天何绮绮发现她跟顾映川发的信息，要多过她跟林君的信息量的时候，真的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何绮绮关闭电脑上的文档，又打开搜索输入“顾映川”三个字，有出来百度百科、贴吧、粉丝后援会、娱乐新闻、视频等等一大堆结果。她没去点他的百度资料，感觉上很怪，像是在他背后偷窥他似的，虽然……她现在的行为就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搜索了他的资料，虽然，这原本就是公开资料，但还是感觉怪，她想要对他有多的了解，但又不希望是这样通过他的被模式化的明星光环去了解。 　　何绮绮没看他的文字资料，但还是点开了一个视频，是一个他的访谈，时间是去年的，开始是谈他即将上映的电影，他说的不多，但也不至于冷场，谈到了主创团队在拍摄这部戏时的辛苦，谈到了戏里的其他男女演员，反而说自己的不多，只有在女主持人把问题非常具化到他个人时，他才会简单说说自己。 　　到了后面，主持人提到说现场到了他的很多大学生粉丝，也知道他本人是美国著名的商科学府毕业，让他给大学生粉丝们说两句，顾映川说：“我大学时跟人合伙办公司，赚过钱也亏过本，后来公司破产了，还欠了点钱，为了还钱我去做了几次平面模特，无意中串了两部电影，后来凑巧有一部电影得奖了，所以我进了这一行做了演员……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一条不通还有另一条呢，年轻人有体力，怕什么。”台下的观众们鼓起掌来，顾映川笑笑，又说了句：“当然，男朋友女朋友还没有追到的，也别再畏前惧后，赶紧去追吧。”观众们又哄笑起来。 　　主持人顺势接过了话头，说：“粉丝们可是一直很关心你的女朋友问题呢，不知道Ian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文静的还是活波的，短发的还是长发的？”说着冲观众席笑道：“女孩子们，我替你们把关心的问题问出来了哦。” 　　顾映川停顿了一会儿，倒像是真的认真想了想，就在女主持以为他不想答，准备另起个话头时，顾映川开口说：“能让我有心动感觉的。”镜头拍了他的侧面特写，短发搭在额头上，眼睫微微下垂，嘴唇有上扬的弧度，竟像是十分希冀的样子。观众席上的粉丝们一阵尖叫。 　　到了末尾，女主持很神秘地说，刚刚从经济人手里拿到顾映川的手机，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问大家想不想知道。观众们有人喊“想”，还有一些粉丝坚定道“他不想曝光我们就不想知道”，主持人啧啧称赞，对顾映川道：“你的粉丝也太贴心了。” 　　顾映川笑，又无奈道：“我的经纪人也太黑心了。” 　　主持人对观众席道：“你们的男神已经有Honey了！而且有哈尼1号和哈尼2号哦！我们导播已经从经济人手里拿到了手机，现在我们现场连线一下，顾老板，你选择是打给哈尼1号呢还是2号呢？” 　　顾映川摸摸下巴，无可奈何地说：“如果一定要打的话，就2号吧。” 　　主持人紧跟着问：“为什么？” 　　“因为打给1号比较贵，国际长途。”他坦然道。 　　主持人笑：“好，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打给1号。” 　　…… 　　电话拨通，现场安静。 　　“喂？”一个成熟女声传来。 　　“哈尼，起床了吗？”顾映川的声音很温柔。 　　“起来了，儿子，你收工了？” 　　观众席一片哗然，主持人也笑起来。那边顾妈妈像是有点懵。 　　顾映川忙解释：“还在录节目呢，哈尼，跟观众们问声好，这个事回头你可以找你干儿子去算账。” 　　粉丝们已经大声地叫起：“顾妈妈好！”“阿姨好！” 　　…… 　　何绮绮关掉视频，才发现自己脸上居然一直挂着笑，她揉了揉脸，拿起手机看了看顾映川一早上发过来的日出照，五点多的时候发来的。前两天的时候两人刚相互加过微信，然后顾映川偶尔会发一些现场工作照给她看，有时是个正在布的景，有时是剧组的盒饭，有时是个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人，他说，这就是跟你通过电话的赵二傻子。所谓有来有往，何绮绮就拍一下自己园子里种的花，遛狗的时候拍一下狗，章惠如果亲自下厨做饭的话她还会拍一下“妈妈做的饭”炫耀一下。 　　其实顾映川挺忙的，看他的发消息时间有时候是凌晨，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会马上回复，有时候则是何绮绮睡觉到隔天才能看到回的消息。不过何绮绮倒没有什么期待，收到就看，没收到也照常过自己的生活。 　　何绮绮正拿着手机，准备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拍一张发过去，有电话打进来了，一看，“顾映川”。 　　何绮绮有点儿慌了，这十多天来两个人是一直在发信息，可只是发信息啊，她有点习惯了这种像网友的交流，还没想过要直接交谈，这像是两个人面对面讲话啊。 　　让电话响了一会儿，何绮绮还是按了接通。 　　“喂？”何绮绮莫名就觉得有点心慌，声音小小的。 　　“何绮绮。”他在电话里叫她的名字。 　　“嗯？”怎么办，不知道说什么。 　　“你想我了吗？” 　　“啊？” 　　“怎么办？”他似乎在笑，“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瑞雪兆丰年 　　“顾哥，看什么这么乐呢？”赵柯拿了个马札在顾映川旁边坐下。 　　“看看，像不像你。”顾映川脸上挂着个笑把手机移到赵柯面前，屏幕上一张哈士奇的咧嘴照。 　　“……” 　　不正常，顾老板最近不太正常，赵柯在心里嘀咕，连微博都不刷的人，最近一闲下来就抱着手机玩儿。 　　“叮”一声，有消息进来的声音，顾映川把手机拿回去，赵柯凑过去看，被一巴掌挡了回来。 　　“你是在录节目吗？” 　　没等他回复，第二条信息又进来：“不好意思，我没经验，不知道要怎么配合……刚才太丢人了。” 　　何绮绮抱着头觉得很郁闷。 　　半小时前，她听顾映川在手机里说：“我好像想你了。”，顿了两秒，把手机举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喂？……什么？听不清，手机好像没电了……”，然后迅速掐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她心里砰砰乱跳，这是在录什么节目？ 　　她偶尔看一下综艺节目，不是有那种随机拨通嘉宾手机里的号码，然后诱导出对方说出节目里要求的话就算成功的环节吗？是那种吗？那我应该说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电话又拨进来了，一直响一直响，何绮绮被迫接起来，艰难开口道：“……我也想你了……” 　　一秒，两秒，三秒，那边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不对吗？不是这个？何绮绮一下慌了，不知脑子里那根筋抽了，对着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然后不管三下五除二，强制关机。 　　丢人，太丢人了！！ 　　何绮绮垂着头一下一下去磕笔记本电脑的一角，被自己傻逼的行为震惊地无以复加，这是要脑子里灌了多少水才能干出的事啊？ 　　——我果然没有幽默感，没有任何娱乐细胞，还没有应变能力，何绮绮你还是这样，一无是处。何绮绮用手撑住自己的脸，好半天，才有勇气再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哪怕搞砸了也总得去面对，顺便道个歉吧。 　　“不是。”顾映川回复给她的信息，两个字。 　　不是录节目？何绮绮稍微松了口气，第二条信息过来：“不习惯电话的话，还是发信息给我。美男照一张，给你压压惊。” 　　一起发过来的是一张顾映川的正面照，穿着剧组的大棉被黑羽绒服，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上，唇角勾起来有微微的笑意，往上，传说中的迷死人的眼神杀……他把眼珠集中到最中做了个斗鸡眼！ 　　背景中隐约可见不远处赵柯一脸惊恐的表情。 　　顾老板，你的偶像包袱呢？说好的高冷呢？ 　　何绮绮一手按着撞红的额头，一手捂着嘴笑起来。 　　第二天何绮绮跟弟弟去县城把外公接了过来，再有几天就是除夕了，外公平时喜欢住老家的小院子，只过年的时候来这边。 　　何绮绮十岁以前都是跟外公外婆生活在县城，那时候何衍正事业发展的高峰期，跟章惠都忙得不行。章惠还每个月都去看她，何衍正则根本就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去待几天，即使这样跟她也不会说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何绮绮那时候挺怕他的，宁可他不要来。一直到何绮绮十岁，外婆去世了，何绮绮才被接回市里跟父母一起生活，每年过年也不回老家了，而是接外公来市里的家里。 　　从车上下来，何绮绮到后备箱把外公准备的两大箱特产抱出来，何彬彬跑过来跟她抢。 　　“你走开，去把门打开就行了。”何绮绮绕过何彬彬，箱子堆得高，都快看不到路了。 　　“我是男的，男子汉就是要负责粗活重活，外公，你说是不是？”何彬彬在变声期，一着急高声说话就破音，显得很好笑。 　　“绮绮，你就让他搬一个嘛，彬彬都快跟你一般高了。”外公笑眯眯地看着一对儿宝贝。当初还担心两个小孩闹矛盾，转眼就好好的长成懂事的大人了。 　　何绮绮刚从县城回来的时候，曾非常讨厌从小跟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何彬彬，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嫉妒，就是看见何彬彬跟章惠撒娇也讨厌，看见何彬彬会逗何衍正笑也讨厌。那时候何彬彬是一颗圆滚滚的肉丸子，不管她怎么对他甩冷脸，这颗肉丸子都一直喜欢粘着她。 　　每天从何绮绮放学回来，肉丸子就“姐姐，姐姐”叫着扑过去抱住她的腿，何绮绮一脚把他踢开他也不在意，还是笑嘻嘻的趴在地上继续抱着何绮绮一只脚，任何绮绮把他当拖把一样一路一挪拖回房去。 　　晚上何绮绮写作业，他也要在旁边守着，一会儿动动她的橡皮，一会扯扯她的课本，后来何绮绮硬是守到深夜父母下班回来去告了一状，说何彬彬影响自己学习，何衍正倒没说什么，章惠狠狠骂了何彬彬一顿，还吩咐保姆何绮绮写作业的时候不准让何彬彬进去房间。 　　其实到后来很久，何绮绮才发现，从小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何彬彬并不比她见父母的时间多多少，章惠跟何衍正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会感觉连着好几天都没见过父母。何绮绮以前在县城还有外公外婆整日陪着，而陪何彬彬最多的则是家里不停换来换去的保姆。甚至有一次何绮绮肚子痛请假提前回家，发现大中午的保姆饭也不做，只给何彬彬扔了一大堆膨化零食吃，那段时间幼儿园因为流行病让小孩子回家待了一个星期，何绮绮就看着何彬彬那傻小孩吃的不亦乐乎也不去管他。 　　有一回周末，何绮绮本来跟同学约好出去玩，却被临时放鸽子，心里正不高兴，何彬彬又过来缠着她玩，她一生气使劲推了何彬彬一把，结果何彬彬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幸好客厅就三步台阶，但何彬彬的脑袋还是在台阶磕到了，当下就哇哇大哭起来，何绮绮心里也开始害怕，跑过去看他，没有破皮，但是脑袋上红了一片，何绮绮就算平时再不待见何彬彬，也知道这样子是自己闯了祸，看了眼家里没人，连保姆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她哆哆嗦嗦跟何彬彬说：“别哭了，再哭我揍你了。” 　　何彬彬仍然是扯着嗓子哭，何绮绮有点急，又说：“你别哭了，你现在停止哭，我就，就陪你玩。”何彬彬又抽咽了几下，居然真的慢慢停下来了，何绮绮一看有效，盯着何彬彬说：“你也不准跟妈妈说，如果你跟爸爸妈妈说这件事的话，我以后就再也不会理你了，记住没？”何彬彬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结果那天章惠回来的早，没多会儿就发现了何彬彬头上肿起的包，当下就沉下脸问何彬彬怎么回事，何绮绮站在旁边紧张地一直绞手指，何彬彬只是摇头，章惠问：“是不是小周阿姨？” 　　章惠怕小孩子不敢说，特意避开了保姆在场，何彬彬还是摇头，“那彬彬是在哪里撞到的？” 　　然而不管问什么何彬彬都只是摇头，连何绮绮都担心他是不是真撞坏脑子了，最后章惠只得作罢，说：“彬彬去玩吧，如果头疼要跟妈妈说。”，何彬彬这才甜甜地冲着何绮绮一笑，颇有几分邀功的意思，章惠顺着何彬彬的目光看向何绮绮，何绮绮那一瞬几乎以为她妈发现了，紧张出了一身汗，然而章惠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摸了摸儿子的头，回房间去了。 　　在那之后，何绮绮多少有点儿要兑现承诺的意思，何彬彬再缠她的时候也不好总赶他，应付着跟他玩两下。其实那次何彬彬的头撞的还有些厉害，第二天就肿成黑紫的一块了，章惠特意空出来半天带他去医院拍了片儿，何彬彬就顶着个黑紫的脑门儿在家晃了一个多星期，但家里的大人却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后来何彬彬去上学前班和小学成绩不好，何绮绮又疑心是自己那次给他摔坏了脑袋留下后遗症，每天写完自己的作业都要去检查他的作业，做错的全部要讲一遍，生怕何彬彬以后成了个傻子。 　　结果何彬彬小学毕业要被送到美国去读初中时，抱着何绮绮哭得死去活来，非要他姐姐跟他一起去，何绮绮被他搞得差一点就心软去了。 　　晚上陪外公在客厅看电视一直看到他休息去了，何绮绮才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洗了澡之后在床上给通讯录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熟人发消息，祝大家小年快乐。 　　胡晓瑁和张婧也都回复她同快乐之类，林君说在高中同学聚会，顾映川又发了张照片给她，眼睛眯起来，嘴巴形成大大的弧度，一只手半握成拳头支起来，装成招财猫的样子。何绮绮好笑，自从斗鸡眼照后，他就热衷于发扮丑搞怪自拍给她，何绮绮已经完全不能跟电影中那个，被林君形容为“冷漠又风流”的形象联系起来了。 　　一周后，除夕的这一天全国大部分地区下了大雪，虽说瑞雪兆丰年，但对很多很赶不及在这之前回家的人来说，造成了很大的不便。顾映川的工作一直到凌晨才结束，下了戏他就直接让赵柯送他去了机场，打算坐最早一班航班飞美国。谁知A市的雪越下越大，飞机一直在推迟起飞时间，顾映川在贵宾厅里等着，在电脑上把一堆的公司邮件处理回复完毕，仍然没等到起飞通知，倒是听到了几个航班取消通知。 　　何绮绮今天也起个大早，家里做饭的阿姨也回家过年了，她早上负责给外公跟何彬彬做早餐吃，章岩也过来蹭了个早饭，然后开车带老父亲出去逛商场尽孝心去了。 　　晚上的团年饭是跟酒店订好会送到家里来的，但何绮绮现在怀疑她家晚上是否能正常团年，何衍正跟章惠昨天临时飞香港去拜访一个重要人物，结果今天下了大雪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来。她在微信上跟同样滞留机场的顾映川讨论了会儿航班问题，又去厨房折腾了一会儿碗盘。 　　下午，接到章岩的电话说有个朋友航班取消不能回家过年了，他让他来家里一起团年，嘱咐说自己要还没回来的话，让何绮绮先招待一下。 　　何绮绮想了想，给顾映川发消息：我估计你今天走不了了，我爸妈的航班取消了，刚才我小舅舅一个朋友的航班也取消了，要来我们家过年。你国内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吗？去朋友家过除夕吧，总好过一个人待着。 　　一直到两个多小时后，才收到顾映川的回复：刚刚在开车。被你说中了，我的航班确实被取消了。而且，也刚好有个朋友邀我去他家过年。 　　何绮绮给他消息回到一半，听到门铃响，便拿着手机边打字边去开了大门的门禁，消息发出去后又把客厅门打开，等着章岩的朋友进来。 　　一抬头，一身黑色大衣，头发上还带着几颗雪粒子的顾映川站在几步远的台阶下，手里拿着手机，也同样微微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除夕夜 　　半晌，顾映川用一只手拂掉头发上的雪，笑了，问呆住的何绮绮：“我可以进来吗？” 　　“……你是章岩的朋友？” 　　“他是我以前上学时的学长，现在的生意伙伴，准确点说，我是他公司的股东之一。”顾映川笑着说，站在台阶下微微仰着头看何绮绮。 　　何绮绮忽然就觉得自己身上挂着的猫耳朵围裙，以及头上随便捆的丸子头都傻透了，低着头把门又推开一些，让顾映川进来。 　　进了客厅，何绮绮问顾映川是喝咖啡还是什么，顾映川看了眼面前茶几上摆的茶具，说：“喝茶吧。”何绮绮拿起桌上的水壶去厨房装水。 　　门开了，何彬彬牵着狗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客厅里坐着的陌生男人，顿了顿，有些疑惑的表情。 　　“何彬彬？”顾映川说。 　　“你怎么知道我？”何彬彬问。 　　“听你姐姐提到过。”顾映川看似随意的说。 　　何彬彬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看过去的眼神不怎么愉快。 　　“狗很漂亮，叫什么名字？”顾映川又问。 　　“二哈。”何彬彬闷声解开狗链子。 　　“Hi,哈哈。”顾映川对着哈士奇招呼。 　　哈士奇摆脱了链子的束缚跑过来蹭着他的裤脚嗅了嗅。 　　“你怎么知道他叫哈哈？”何彬彬有些郁闷。 　　“哦，听你姐姐说的。”顾映川无辜地耸耸肩。 　　感觉受到了调戏的何彬彬一扭头扯过哈哈，循着声音道厨房找他姐姐去了。 　　然后就听到何绮绮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何彬彬！不是说了进来时候先把哈哈爪子擦干净吗！现在搞得到处都是水渍，你们两个是不是欠揍！” 　　几秒钟后，何彬彬一脸丧气地抱着哈哈从厨房出来，到门口擦脚去了。 　　何绮绮把水壶放在小茶炉上，按了开关。等水开的时间，从下面茶盒里翻出了普洱、岩茶、白茶、红茶一大堆摆在面前，问顾映川：“你喝哪个？” 　　“你挑一个吧。”顾映川扬扬眉。 　　何绮绮拿了包大红袍出来。 　　客厅里有些安静，只有水壶里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何彬彬给哈哈擦完脚，走过来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两个人。 　　“何彬彬，这是小舅舅的朋友，叫人。”何绮绮说。 　　何彬彬眨巴眨巴眼睛，说：“叔叔，你好。” 　　顾映川笑笑，很温和地问：“寒假作业写完了没？” 　　“……”何彬彬表示什么都没听到，扭头用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里在重播一期《来吧，同学！》，何彬彬看了眼电视，又回头看了眼顾映川，“啪”的把电视又关上，正在低头冲茶的何绮绮忍不住说：“何彬彬你怎么回事？开了一分钟不到又关，到底看不看啊？” 　　何彬彬站起来，闷声说：“我、我要写作业，怕吵！”，说着往楼梯走，哈哈也从沙发边上站起来，要跟着一起上去。 　　“哈哈，你在那儿待着！”何彬彬站在楼梯上指挥道。 　　于是哈哈又乖乖在茶几旁边趴下了。 　　顾映川也不说话，饶有兴致的安静看何绮绮冲茶，何绮绮觉得有点儿不自在，找话说：“你在国内没有亲戚吗？” 　　“我小姨一家带着我外婆一星期前去美国了，因为外婆以前在那边做过一个手术，打算去复查一下，然后就在那边过年。”顾映川说，又故意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不，不是。”何绮绮忙说，“就是，我家今年过年也不怎么热闹，可能就我们三个再加上我小舅舅跟外公两个人了。” 　　“何绮绮”顾映川笑起来，“我昨晚上在冷风里拍了一晚上戏，今天又在乱哄哄的机场等了一上午，下午开车过来差一点高速就封路了，本来觉得要过一个糟糕透顶的除夕了，但是见到你，又觉得这场雪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何绮绮又哑了，要说什么啊，这个人怎么随便说句话就弄得她紧张啊。 　　她夹了一杯茶放在顾映川面前，沙发有一点高，本来茶几旁边有个小凳子方便坐着泡茶的，可能被阿姨昨天打扫的时候移开了，何绮绮就蹲在那儿泡完了茶，准备起来坐到沙发上去，不料脚有点蹲麻了，晃了一下，顾映川从旁边扶了她胳膊一下。 　　“汪……”一直趴在地上的哈哈“噌”的站起来，虎视眈眈盯着顾映川。 　　顾映川：“……” 　　“姐——我有题目不会做——”何彬彬从二楼探出头。 　　“需要我帮你看看吗？我念书时所有成绩都是A哦。”顾映川“好心”的对楼上说。 　　二楼的把房间门摔上了。 　　不多会儿，章岩和外公回来了，何绮绮给他们都倒了茶，留几个男人在客厅说话，自己上楼去看何彬彬去了。 　　晚上吃饭，顾映川和章岩陪着外公喝了几杯，气氛倒还有些热闹。之后的春节晚会，只有何绮绮陪着外公看，何彬彬跑回自己房间打游戏，另两个去了书房抽烟。 　　看到十点多钟，章惠打电话过来询问今天家里的情况，又跟老父亲通了会儿话。 　　何彬彬跑出来，哭丧着脸说：“姐——小舅舅他们抢我电脑，还抢我账号！” 　　章岩探出头来说：“何彬彬你搞得清楚辈分吗！你跟何绮绮告状有什么用？” 　　何绮绮指着外公手里的电话说：“妈妈打电话来了，你们两个都下来接电话！” 　　快十二点时，何绮绮去厨房煮饺子，饺子是头一天跟阿姨一起包好放在冰箱里的。外面已经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了，这个别墅区靠近郊区，K市郊区没有禁鞭，于是就听着远处的鞭炮声，从窗子里可以看到天空中的烟花。 　　十二点钟声敲响时，顾映川进了厨房，在何绮绮身后说：“何绮绮，新年快乐！” 　　何绮绮转过身，面对着他，也说：“新年快乐！” 　　“可以说我的名字吗？”他提要求，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新年快乐……顾映川。”说完又立刻低下头，有点儿不敢看他，到底为什么啊？明明只是寻常的祝福啊，明明他是在对她笑啊。 　　顾映川烟灰色的拖鞋向她靠近一步，何绮绮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下，身体靠在了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然后……就莫名想起了火车上看过的那个电影的镜头，小小的空间，浴室的潮湿的台面，天啊！何绮绮你在想些什么！ 　　再也不看了！电影害死人！我又不追星……这不是明摆的犯花痴吗……何绮绮在心里哭成了一片海，脸上却是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怎么？”顾映川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何绮绮根本不敢抬头。 　　“何绮绮，煮好了没？都过了十二点了——”章岩在客厅里喊。 　　“来了——”顾映川对着客厅应了一声，伸手轻轻揉了揉何绮绮的头顶，又绕过她，端起大理石台面上的盘子走出去了。 　　一直到他出去好几分钟，何绮绮才磨磨蹭蹭地从厨房端了调料碟出去。 　　大年初一，章岩开车载大家去逛花市，天空还飘着小雪，天气也还寒冷，但人们节日出行的兴致不减，市场里面人来熙往，很是热闹。 　　何彬彬跟外公都喜欢热闹，觉得这样才有节日气氛，章岩可有可无，看了顾映川说：“你怎么办？要去吗？” 　　顾映川把羊绒衫的领子竖起来遮住脸，表示要去。 　　“何绮绮，那你在车上等着吧。”章岩说完拉开车门，让大家下车。 　　“不喜欢逛花市？”顾映川看向何绮绮。 　　“人太多，她不喜欢热闹。”章岩随口替何绮绮答了。 　　“你们去吧，我还是在车上待会儿。”顾映川对章岩说。 　　“那我也不去了，我也要在车上待着！”何彬彬气鼓鼓地说。 　　“何彬彬，你有毛病吧？不是你闹着要来花市的？路况这么差我还开了一个小时车载你过来！”章岩不满地对着何彬彬吼。 　　何彬彬看看外面热闹的花市，又看看车里的顾映川，心中十分纠结，忽然一把抱住何绮绮的胳膊：“姐——一起去吧，我会保护你的——” 　　何绮绮其实很想去花市买花，但看着那涌作一团的人群又犹豫，被何彬彬这么一闹也就决定一起去了，顾映川也跟着下了车。 　　“你！不是要在车上待着吗？”何彬彬指着他。 　　“我得跟着保护你们啊？”顾映川作无辜状耸耸肩。 　　“姐——他说话不算话！”何彬彬气愤道。 　　章岩伸手给了何彬彬一爆栗：“你以为何绮绮是包青天呐，什么都要告状！” 　　“小舅舅！”何绮绮一把扯过何彬彬挡在身后，“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打何彬彬的头！他已经够笨了，你这样他以后怎么考得上大学！” 　　“……姐，我现在成绩很好，你多久没看我成绩单了？”何彬彬嗫嚅，“我现在每科都是A啊！”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特意转向顾映川。 　　“我读中学的时候都是A+”顾映川笑眯眯轻描淡写道。 　　“……”何彬彬再也不想理这帮仗势欺人的大人了。 　　“外公！你慢点，那边滑啊——”何绮绮扭头看见外公一个人已经走远，赶紧跑过去，又回头对何彬彬叫：“何彬彬，快点过来到我旁边来——别跑丢了。” 　　章岩刚吁了口气，何绮绮又一次回头：“小舅舅，你检查一下停车位，别跟上次一样停在已经作废的停车位了啊，现在交通这么挤，会被拖走的！还有，人多，别抽烟啊！” 　　章岩重重按了车锁，对顾映川长吁短叹道：“老子小时候被我妈管，十几岁被我姐管，现在居然还要被外甥女管！……知道我为什么不结婚了吧，兄弟！” 　　顾映川笑笑：“……其实也不错。” 　　“不错？人家二十岁的小姑娘只管打扮的花枝招展，吃好玩好，我家何绮绮就跟个老妈子似的爱操心。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男人，上至我爸，下到何彬彬，就没有不被念叨的。但何绮绮还算有一点分寸，也就念念自家人，对外人还是客气的……” 　　章岩话没说完，就见何绮绮又跑了回来，低声对顾映川道：“你帽子也戴起来吧，这样还是太招眼了。” 　　“何绮绮，你管得也太宽了吧。”章岩感觉被打了脸。 　　“好。”顾映川乖乖把外套帽子拉起来戴上。 　　何绮绮这一趟花市逛得很累，人多她本来就有点紧张，何彬彬又尽撺掇着外公往人多的地方挤，偏外公非觉得自己老当益壮，还是时刻能把孙子举在肩头的年纪，跟何彬彬兴致勃勃地穿梭在一个又一个人满为患的档口，何绮绮生怕外公会在水滑的路面摔倒，亦步亦趋地跟着。章岩当劳力搬回两棵盆栽回车上后就不知躲在哪儿偷懒去了。不远处还跟着个随时会引发混乱顾映川，但凡有什么大的动静，何绮绮就担心是不是顾映川被认出来了，一直回头去看。 　　临近中午时，人越来越多了，一不留神，何绮绮就被人群挤开，眼看着何彬彬跟外公越走越远，忙对被人群隔开的何彬彬叮嘱道：“你扶好外公，别再逛了，回车里去！” 　　何彬彬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何绮绮稍稍放下心来，又去看顾映川，刚一回头，手被握住，顾映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是不是谈恋爱 　　开始只是抓住她的手掌，后来又将她的手指蜷起来，整个包裹在自己手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地方，他握着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顾映川问。 　　何绮绮还没回过神来。上一次在湖边是因为要拉她快点走出去，那，这一次呢？ 　　人群有些推搡，顾映川顺势一拉，把何绮绮拉到面前，用身体挡着人潮的涌动。 　　“回车上去吗？”他再次询问。 　　何绮绮终于点了点头。 　　“咔嚓”一声，有人在很近的地方用手机拍照的声音，顾映川跟何绮绮都下意识看过去，两个年轻女孩儿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去，偷拍被发现，女孩儿们有些尴尬，小声解释说：“对不起啊……就是，就是看你男朋友挺帅的，特像一个明星……啊，那啥，我是说，你俩挺般配的……”大概是看何绮绮脸色变了，补了后面这么一句。 　　即使挡着脸，顾映川的身形仍然是引人注目的，何况，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何绮绮忙捏了捏顾映川的手，低声说：“快点儿走吧。” 　　顾映川倒像是被什么取悦了，好脾气地对偷拍的女孩儿说了声：“没关系。” 　　话一出口，那两个女孩都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没等她们再说出什么来，何绮绮已经拽着顾映川飞快地挤进人群里去了。 　　一直到出了花市人少了下来，何绮绮才发觉自己还拖着顾映川的手，虽然一开始是他过来拉她的，可后来却完全是自己在死死拽着他。 　　忙不迭地撒开手，手已经暖烘烘的了，一点儿也不冷。 　　“我那个，是怕……”何绮绮想解释。 　　“这个给你。”顾映川笑笑，把一盆蝴蝶兰放到她面前，何绮绮这才注意到他一路上左手一直抱着的东西是一盆蝴蝶兰。 　　她那时在档口看见就想买的，可看见何彬彬又把外公拖走了，又不得不去追那两个人，没想到顾映川就刚好买了这个给她，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路对面响起一声喇叭声，章岩把车停在那里，车窗摇了下来。 　　没说什么，何绮绮接过蝴蝶兰低着头往车那边走去了，何彬彬和外公都已经在车上了，等他俩上了车，章岩说开去市里吃午饭，谁知外公听了就不乐意了，发脾气说过年越来越不像过年，人也聚不齐，吃个饭还得往餐厅跑，以后再不来过年了。何绮绮忙哄着说还是回家吃，家里炖了汤，又给章岩使眼色，章岩只得又开回了郊区的别墅。 　　等到了家，何绮绮直奔厨房，早上的时候她还真煲了一锅老鸭汤，慢火炖着，本打算是晚上给外公作夜宵的，现在直接开了大火，又将冬笋切块放进去。 　　好在阿姨走的时候给家里储备了足够多的东西，何绮绮在冰箱里翻翻拣拣找出几包东西来，将排骨放进微波炉解冻，又拿了料理机绞肉馅，空心菜摘掉老叶放在水槽里浸着。 　　弄完这些，一抬头，顾映川不知什么时候在厨房门边站着，颇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喜欢吃什么？”何绮绮问。 　　“中餐我都喜欢吃。”顾映川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子，走到水槽边，开了水龙头开始冲洗空心菜。 　　“不用帮忙的，我自己可以……你是客人。” 　　“哦，我不是想来帮忙，我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什么？”何绮绮没听明白。 　　顾映川也不再解释，极其自然地把手伸到何绮绮面前，示意她把袖子再卷高一些。 　　何绮绮走近一些，一只手按住袖子，一只手将袖口翻起来又往上折了几折，“手表要摘下来吗？”她问。 　　“嗯。”顾映川低低的应了一声。 　　“……这个搭扣，好像……”何绮绮按了两下没按开，凑得近了去看。 　　顾映川也不说怎么解，也低下头去看。 　　“何绮绮——”章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即人也闪了进来，看见凑在一起的两人，愣了两秒，接着说：“何绮绮，午饭你自己搞定，不要指挥我，我今天坚决什么都不干！” 　　“啪嗒”表扣弹开了，顾映川顺手撸下手表放在一边，说：“嗯，午饭就不劳你费心了。但是下季度的计划和预算，麻烦你快点做出来发我邮箱。” 　　“……”章岩吼：“顾映川，这还在过年，过年！” 　　午饭在一个小时后上桌，老鸭冬笋汤，豉汁排骨，白饭鱼蒸肉饼，蒜蓉西兰花，虾酱空心菜，另外还有两份煎牛排。 　　外公表示很满意，一边吃一边对这屋里唯一的外人夸赞道：“小顾，尝尝，这个白饭鱼肉饼是老家的家常菜，不是我夸，绮绮她外婆，我女儿，我这外孙女，厨艺都是一流的。虽然章惠现在忙不怎么下厨了，绮绮这年轻辈儿的也进厨房少，但要做起来，还是像模像样地，这是遗传，哈哈……” 　　章岩嘀咕了句：“爱操心爱念叨也是遗传……”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省心！”外公一下拉下脸。 　　章岩嘴张了张，心说只有我一个人被念叨了吗，您跟何彬彬没被.操心啊。 　　“你说你三十多的人了，也不成个家，每天在外面瞎混！我就不说你结不结婚了，你连个固定女朋友都没有！”外公说着来了气。 　　“小川儿也没成家呢。”章岩决定祸水东引，对顾映川使了个眼色，兄弟，帮忙挡一挡，你好歹是个外人，老头也不会怎么说。 　　“我比师兄小两岁。”顾映川却全然不接他的眼色，顿了顿又说：“而且，有了合适的人，我就想结婚。现在正在努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是越快越好。在这一点上我很传统，跟长辈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无比真诚地看着外公。 　　章岩：“……” 　　这小子莫名其妙的表什么忠心！ 　　“你看看人家小顾，比你年纪轻又比你长得帅，说话做事都比你有谱，人家对未来是计划有安排的，你看你……” 　　“什么？顾映川比我帅？老爹你什么眼神！您也不看看他是做哪一行的，他也就是工作需要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章岩表示一万个不服。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知道小顾是大明星，上次电视里面播了他演的电影，一脸正气，一看就是好人，你看你没事剃个这么短的头，搞得像监狱里刚放出来的，我跟你说，你头发没长出来之前不准跟我回老家去！” 　　“……”章岩目瞪口呆。 　　顾映川听到说看过他的电影倒是有些意外，问：“您看的是哪一部？” 　　“啊……就是你演了个将军不是？后来英勇就义了？”外公想了一想说。 　　顾映川放下心来。 　　“小舅舅，我站你这边！你最帅！最爷们！”埋头吃饭的何彬彬表明立场。 　　章岩感动地摸着何彬彬的头：“来，彬彬，给你切块牛排吃。” 　　何彬彬吃完牛排又去讨好何绮绮：“姐——牛排做的也超棒哦，你以前都没做过，以后也要再做给我吃哦。” 　　何绮绮说：“不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顾映川笑眯眯地看着何彬彬，极温柔道：“你以后想吃的话，我也可以再做。” 　　“你看看人家小顾，还会做饭！你说你会什么？”外公突然又接上一句，看顾映川的眼神又亮了几分，再看章岩，满是嫌弃。 　　“……顾映川，你走！吃完饭就走！”章岩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在三十多岁高龄，还要遭受“别人家的孩子”这样满满的恶意。 　　顾映川倒确实是吃完饭就走了，航空公司有了消息，部分航线恢复，他下午直接从K市乘飞机直飞美国。 　　章岩去开车，何绮绮穿着家居运动服，手里提着两包外公非要给顾映川带去美国的家乡特产送出去。 　　在院子里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顾映川一手提着行李箱，另外一只胳膊忽然绕过来，从背后揽住她，轻轻抱了一下，说：“何绮绮，再见——” 　　“嗯，再——阿嚏——”何绮绮觉得尴尬极了。 　　顾映川松开手笑笑：“快回去，外套也不穿，冻感冒了。” 　　章岩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何绮绮也就把两包东西交到顾映川手里，看车子开走了，才一路小跑着回去。 　　“姐——”一回屋就被何彬彬拖住，一手揉着哈哈，一手拽住何绮绮的袖子，“你不要跟那个人谈恋爱，不要被他骗了……” 　　“……何彬彬你又在瞎闹什么？” 　　“我都看见了，刚才他抱你了！”何彬彬气呼呼道。 　　“……” 　　“姐，你不知道娱乐圈有多乱，我韩国同学跟我说，有好多明星骗粉丝的事，他肯定是骗你的……姐，你听我说呀，……”何彬彬扔下哈哈，跟着何绮绮爬上楼去。 　　“何彬彬，第一我没有跟那个人谈恋爱，第二我不是个傻子，没那么容易被骗，第三……你要是天天尽跟着你那个韩国同学学些有的没的，我就让妈妈给你转班。” 　　“……可小舅舅说，你就是很容易被骗呀。”何彬彬仍然一脸担忧。 　　何绮绮不说话了，开始撸袖子，何彬彬慌了，抱头鼠窜回自己的卧室，他现在个头已经跟何绮绮一样高了，力气未必比何绮绮小，可是童年被揍的阴影太严重，何绮绮揍他，也揍过欺负他的同学，在何彬彬眼里，他姐是比爸妈都厉害的人物，这一点上，跟章岩一毛一样。 　　何绮绮小时候是个假小子，除了长着一副迷惑人的洋娃娃面相，没有半点跟淑女相关。在幼儿园时，被她的萌外貌吸引来想跟她玩的男娃女娃，要么是被她抢了玩具嚎啕大哭，要么就是被推了打了哭着去找老师。小孩儿不记仇，第二天忘记了又来找她玩，结果又被打。外公外婆被老师请到幼儿园去谈了好几次，章惠愁得不得了，不知道何绮绮这暴烈的性格基因是随了谁，后来何衍正发了飙，亲自过来把何绮绮关小黑屋训了一天，再去幼儿园，好了。 　　经过此次以暴制暴事件后，何绮绮总算顺当的上完了幼儿园，没有再被请家长。 　　等上了小学，何绮绮不再欺负同学，但仍然皮的不像女孩子，那时候跟外公外婆住，算是放养，下了课就大街小巷的蹿，跟班上最皮的男生去游戏厅打游戏被巡查的老师捉到，去湖边的水泥地滑旱冰差点掉进湖里，推着跟自己身高一样高的自行车学骑车摔得差点要腿上缝针。如今霸气侧漏的林君，当初跟在何绮绮身边不过是作副手。 　　被接回父母身边后，因为对环境的不熟悉，何绮绮有过一段时间的沉寂期，接着就很快到了初中的叛逆期。矛盾的激发点似乎是从何衍正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开始，何绮绮觉得不管自己拿回多少漂亮的成绩单，家长会得了多高的表扬，何衍正始终都是一副“知道了”的无所谓表情。于是开始逃课、晚归、跟一些所谓的“坏学生”们混在一起，试图激怒何衍正，然而他爸这回连“以暴制暴”都没有，给了她一个更有力的回击——彻底漠视。学校的电话都是章惠接，要去学校被训也是章惠去，何绮绮就连在她爸面前蹦跶的机会都没有，何衍正那时天天加班到半夜才回家，有时候出差一连大半个月都见不着一次。在这样的消磨中，何绮绮也终于学会了以冷淡的方式跟她爸相处。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没养在身边觉得愧疚，章惠对何绮绮向来千依百顺，即使是何绮绮初中闹成那样她也没说过重话，依然温柔地问何绮绮是不是新环境不适应，是不是老师不喜欢，是不是坏学生缠着她，甚至一度考虑过要给她转学。后来何绮绮看到在公司向来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章惠，为了托关系给她转到同样重点的学校去跟人点头哈腰，突然心里就难受了，回去就抱着她妈妈哭，说不转学了，也不逃课了。 　　除了那次的大哭，何绮绮有记忆的人生里还真没哭过几次，她不是那种感情细腻敏感的人，尽管后来不再像个假小子那样皮，但情感上还是有些迟钝，大大咧咧，开窍得比一般女孩子都晚。高一时收到情书的反应居然是交给老师，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这奇葩做法，还是因为赵睿这个小霸王的存在，反正再没收到过任何情书，也再没男孩子示好。直到高三跟赵睿闹崩，何绮绮也不知道在高考完那个暑假思考了些什么，等到上大学时，也懂得留着长头发，穿着连衣裙去了。 　　但有些时候，你自以为成长了、开窍了，其实成长这个家伙只是看着你笑而不语。骚年，你要走的路，要认识的人，要苦恼的事还多着呢。 　　所以，何绮绮同学在打发完她弟弟之后，回到房间开始思考：第一，她这是不是在谈恋爱，第二，她是不是个傻子，很容易被骗，第三……那纯粹是吓唬何彬彬的。 ☆、你的生日 　　何绮绮给林君发了条消息，问：两个人如果谈恋爱的话，会做些什么？ 　　林君：吃饭看电影，拉手，抱抱，打啵儿，滚床单呗。 　　何绮绮：……要做全套才算在谈恋爱吗？ 　　林君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何绮绮同学，不对呀？我怎么闻到一股春心萌动的味道？” 　　何绮绮有点窘，但仍然保持了充分的虚心，问：“某些特殊情况下偶尔拉到个手，或者告别时拥抱一下什么的……算吗？两个人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全套吧。” 　　“这个……不能单从行为上来判断，谈恋爱主要还是看心理活动知道吧。”林老师开始讲课：“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男女之间无意中的肢体接触很正常，看什么情况吧，歪果仁告别还亲亲呢，拥抱算什么……” 　　嗯，那天看的访谈里面说了，他是从小在美国长大的，算是半个歪果仁吧，所以不算什么……何绮绮默默地想。 　　“……当然，两个人谈恋爱也会从拉个小手，抱一抱开始，那得看拉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啊，比如心跳的比正常速度快，觉得紧张，会脸红……” 　　心跳快，有。脸红，有。觉得紧张……都紧张死了好吗，何绮绮半张脸埋进运动服领子里，怎么想一想都觉得心慌呢。 　　“不过呢，这个感觉也得是双方的，比如说明星也会跟粉丝握个手，拥抱一下，粉丝当然是激动得要死要活的，那你不能说他俩就算谈恋爱了吧……单方面的有感觉就只算发个花痴吧。”林老师分析的头头是道。 　　“……”何绮绮。 　　挂了电话，何绮绮同学的第一个问题有了答案。 　　第二个问题就简单多了，何绮绮以前觉得自己的智商不低，至少这么多年来的成绩单可证，除了高考那次发挥有点失常。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以及自我批判的过程中，何绮绮同学开始觉得智商跟“傻不傻”不是一回事。 　　不然怎么赵睿和戴铭都能糊弄她呢？一定是自己的问题，自己以为的和实际上别人心里想的，根本不一样。 　　有了对这两个问题的认知，何绮绮觉得有点沮丧，跑下楼去跟哈哈玩了一会儿扔球，又把哈哈拖到浴室给洗了个澡。 　　第二天收到顾映川发来的到达美国的消息，还发了在家里花园的照片，何绮绮小心的回了一个“新年快乐”，这应该是最不出错的回复了吧，过年期间对谁都可以说。 　　“这个你已经当面跟我说过了，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吗？”顾映川回。 　　“没有。”她想了半天，憋出两个字。 　　当天下午何衍正跟章惠也从香港回来了，随之家里的应酬也多了起来，一直有人上门来拜年，何绮绮跟何彬彬也被迫跟着父母去别人家拜年了好几次。 　　顾映川还是时不时给何绮绮发过几回消息，但因为时差两人基本上都对不上，何绮绮知道顾映川初五就回了A市，然后一直在录音棚赶工作，后来又去了横店，好像总有夜戏什么的，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特别忙。 　　对比之下，自己每天睡到九、十点，闲得能一天给哈哈洗三次澡的生活简直羞耻感爆棚，同时何绮绮也感觉到，顾映川与她，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他们的世界，不一样。那个在厨房里互说“新年快乐”的夜晚，模糊而不真实。 　　寒假很快结束，在回学校的前一天恰逢何绮绮生日。特别凑巧的是章惠的生日跟何绮绮只错一天，但章惠从来不办生日，只给何绮绮过生日。 　　章岩过来的时候，带了蛋糕，写了章惠跟何绮绮的名字，章惠嗔怪道：“写上绮绮的名字就好了，说了怎么不听！” 　　何绮绮过去抱着章惠的胳膊：“就算是给我过生日，最要感谢的也是妈妈，我要感谢妈妈生了我呀。” 　　在大家眼里，何绮绮是个轻易不说软话的人，章惠听了这话竟有点红了眼睛。何绮绮只当章惠是因为何衍正不来给她过生日不开心，这么多年了，但凡两人生日的这两天，何衍正一定缺席。 　　小时候不懂事也就罢了，长大一点何绮绮就为此暗中认定她爸重男轻女，但她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她爸也从来不给她妈妈过生日。少年叛逆时期，何绮绮跟何衍正闹的最凶的一次就是因为生日。 　　那天何绮绮凌晨五点钟就起来，等在客厅门口堵她爸。往常何衍正差不多是七点下来，那天六点就从卧室出来，看到抱着个蛋糕坐在大门口的何绮绮愣了一下。 　　“爸爸，今天妈妈过生日，我买了蛋糕庆祝，你不能过完今天再去出差吗？” 　　“公司有重要事情要处理。”何衍正神色疲惫而冷淡。 　　“生日一年才一次，你就不能多待一小时，一起吃完蛋糕再走吗！”何绮绮怒气冲冲。 　　“飞机要晚点了，让开，别胡闹。”何衍正轻轻推开何绮绮走出去，似乎连多一眼都不想看她。 　　“谁胡闹谁知道！”何绮绮愤然将蛋糕摔在何衍正脚边，白色奶油溅到他一尘不染的皮鞋和裤脚上。 　　何衍正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你今天要是走了，我……我以后就不去上学了！”那时候何绮绮真是伤心，她连吓唬威胁她爸的像样的砝码都没有。 　　何衍正头也没回，对听到声音匆匆赶来的章惠说：“地板收拾一下，等会儿彬彬踩到会滑倒。何绮绮说她不去上学了，那就请个老师来家里教。” 　　那之后何绮绮跟她爸的关系就越来越淡，生日的缺席也没再被提起过，有了这么件事以后她其实是不喜欢过生日的，但为了让章惠高兴还是装做享受的样子拉着她妈一起过生日。 　　章岩除了带来蛋糕，还送了张美容贵宾卡给章惠做礼物，给何绮绮的礼物装在一个紫色的盒子里，何绮绮拆开，从里面拿出一条水绿色深V领刺绣长裙，皱眉道：“小舅舅，你也太不走心了，这又是叫哪个女朋友顺手买的？你还是拿回去吧，跟我一点都不搭。” 　　“里面可绣着你名字呢，我拿回去给谁？”章岩在阳台上抽完了烟进来，“试试呗，撑不起来可就是你的毛病。” 　　“你这个……低成这样，我怎么穿！”何绮绮对他怒目相向。 　　“姐——”何彬彬在旁边弱弱叫了一声，“要不，你先看完我的再说吧……” 　　递过来一只纸袋，抽出来，一条黑色背后大U领裙子，还是条超短裙！何绮绮一脸黑线。 　　“看来，我们家男人的眼光，还是挺一致的。”坐在沙发上的外公忽然感概道。 　　结果一顿饭还是两个寿星操持的，章惠是想着何绮绮第二天就要回学校了，头天晚上就在准备今天要下厨给女儿做顿好吃的，何绮绮又进去厨房帮忙，两个人弄出一大桌菜来，比过年弄的还丰盛。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顾映川忽然打来电话，章惠正在房间里给何绮绮收拾衣服，何绮绮抓着电话莫名就有点心虚，磨磨蹭蹭走到窗户旁边才接起来，小声“喂”了一声，顾映川那边声音很嘈杂，他刚“喂”了一声电话就断了。 　　何绮绮等了一会儿，没有再打过来，一转头章惠不停往她这边看，她又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去。 　　“同学……同学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说完才觉得自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章惠好笑：“我女儿谈恋爱了？” 　　“没，没有！”何绮绮惊慌失措，连忙否认。 　　章惠好气又好笑，往她脑门上轻轻推了一把，“你个傻孩子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有什么好瞒着妈妈的，你都大学快毕业了谈个恋爱怎么了，再说，你做什么事妈妈反对过？” 　　唉，真没有啊，就是我自己发个花痴啊，妈妈，我怎么说得出口啊……何绮绮欲哭无泪。 　　等收完东西，何彬彬又摸过来在章惠面前撒娇，他过两天也要去美国了，又各种在何绮绮面前求安慰。 　　十一点多何绮绮才洗了澡上床，不多会儿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在响。接起来含糊的“喂”了声。 　　顾映川的声音很清晰的从话筒里传来：“何绮绮同学，生日快乐。” 　　何绮绮一下醒了，看了下手机，十一点五十。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这个并不难啊。难的是我没有办法及时赶过来给你庆祝生日。”这次他身边很静，一点嘈杂的声音都没有。 　　“……没关系啊，你不用来给我过生日啊。”为什么要赶过来庆祝生日？就算是林君这样好的关系也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就好了啊。 　　“何绮绮”那边顿了一下，似乎在笑，“……你看不出我在追你吗？” 　　静默。 　　一秒，两秒，三秒…… 　　“……我想问一下……”何绮绮声音越来越小，“你在录节目吗？” 　　“……”顾映川哭笑不得，这孩子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认为他的每一次表白都是录节目啊？ 　　“何绮绮，现在十一点五十五分，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虽然没办法帮你庆祝，但我不想错过当面跟你说生日快乐的机会……你也可以亲自验证一下是不是在录节目。现在，穿上你最厚的衣服，走到你家院门外来，好吗？” 　　何绮绮怔愣了几秒，忽然从床上跳下来，跑去窗户边，拉开窗帘，不远处路灯下，停着辆SUV，车灯已经熄掉了，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人，裹着件长羽绒服，闲闲的背靠车门站着，手机屏幕淡淡的光映出好看的面部轮廓。 　　“顾映川——”她声音忽然就有点不稳，“你不是在横店拍戏吗？” 　　 ☆、礼物 　　套上件运动服何绮绮就跑了出去，又轻手轻脚地下楼，走到客厅，哈哈从窝里跑出来死活要跟着挤出去，何绮绮没法，只好给它套上狗链子一起牵出去了。 　　实在低估了这大半夜的温度，何绮绮出门就冻得一哆嗦，又怕再回去拿羽绒服会惊动家里人，一路小跑到路灯下站着的男人面前，哆哆嗦嗦问：“这么晚，你怎么进来小区的？晚上没卡保安不给进的……” 　　“刷脸。”面前的男人垂下眼睛看她，然后一伸手，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又长又大的羽绒服从头到脚包裹住。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飞出来。 　　太暖和了……也太……紧张了……何绮绮有整整十秒的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身体僵硬的像块石头。 　　面前贴着的身体热烘烘的，听到好大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跟自己好像。 　　顾映川抬手看了眼手表，“11点59，”他低下头，声音就在她耳朵边，“何绮绮小姐，生日快乐。” 　　何绮绮一动也不敢动。 　　“我原打算下午六点能到，可是飞机延误，出机场时又出了些状况。”他有些无奈继续说，“到了这里已经太迟，不方便登门，只能委屈小寿星在大冷天里亲自下来一趟了。” 　　他在羽绒服里只穿了件棉质T恤衫，就隔着这么一层薄薄的布料，脸贴在他胸膛上，何绮绮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已经比他身体的温度还要高了，脑子晕晕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手指无意识绞住他衣服的一角，扭来扭去。 　　“所以，鲜花、蛋糕、礼物、晚餐都没有，只有这个拥抱给你了。”似乎是感觉到了面前人的窘迫，他笑，又拿手去揉她的头发，身子又躬下一点，逗她：“其实，还可以附赠点别的……你，想不想要？” 　　声音低低的，有点哑又有点重重的鼻音，混合着他的气息。 　　“……这里，有监控。”何绮绮终于说出了从她被拉进怀里后的第一句话。 　　顾映川实在被逗乐了，感觉到他笑得胸腔一震一震得，何绮绮终于找回点力气，仰起头，跟他分开一点距离。 　　顾映川用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他的手指其实还挺凉，何绮绮哆嗦了一下，他很快把手放下，两只手臂从羽绒服外揽住她，说：“不是说了要多穿点衣服吗？” 　　“……忘了。” 　　被他突然出现在楼下吓到了，都没顾得就跑下来了。 　　“好了，回家去，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我走了。”隔着羽绒服拍了拍她的背。 　　“啊？”她又看他……这就、走了？ 　　顾映川又想笑，“不想我走？” 　　不是刚刚才到吗？这大半夜的…… 　　“那我跟你回去？”又想逗她了。 　　连忙摇头，“……应该不行。”深夜带个男人回去，明天可怎么解释啊。 　　“我帮你查查酒店，好一点的酒店要在市中心了……”说着就想去摸手机。 　　顾映川按住她的手，将她转了个身，背贴着自己，仍然是大羽绒服裹住两个人，连体婴似的推着她慢慢往她家门口挪，恢复了点儿正经，“我马上去机场了，天亮了还有戏，最近一段时间很忙，可能会有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你乖乖的，有空就发消息给我。” 　　这么忙，还跑过来做什么，都不睡觉的么？何绮绮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狗链子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了，哈哈居然没有疯跑，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人。 　　到了院门口，顾映川放开她，挥挥手：“快点进去。” 　　她转身，想了想，又回头：“……你在飞机上睡一会儿。” 　　“嗯。”他低声答应，笑着看她。 　　“不要太辛苦了，我不是很懂，我想应该也有化妆、等戏什么的吧，你抓紧时间睡觉……” 　　“嗯。” 　　门已经旋开了，要进去了。 　　脚已经迈进去半步，又转身，犹豫着：“顾映川……我们算是在谈恋爱吧？” 　　……不是我自己在发花痴吧？ 　　这问题简直了！连着拍了二十小时戏，只来得及匆匆换了戏服，套件羽绒服就去赶飞机，又花了八个小时才到她家门前，困得不行，就为了看她一眼跟她说声“生日快乐”的男人，被问了这个问题…… 　　顾映川本来也已经转身要走了，又一步一步走回来，一直到几乎是贴着何绮绮面前站着，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下巴就在她头顶上方，何绮绮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又莫名有点紧张，往后退了一步，黄铜色金属雕花院门被她抵着发出一声响，哈哈跐溜一下自己从半开的门里挤回去了。 　　“要我……证明一下吗？”他低声问。 　　又来了，又是这种沉沉的有点暗哑的声音，像个小勾子似的，挠得人心里一跳一跳的，何绮绮又想退后，又怕院门发出更大的声音。 　　“这里——，有监控吗？”顾映川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没等何绮绮说什么，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小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俯身亲在她的嘴唇上。 　　院子门发出好大的一声“嘎吱”声，然后重重撞在墙上，院子里的声控灯应声亮了，橘黄色的光照下来，本来在黑暗中呆坐的哈哈一下爬起来，昂着脖子看了一眼亮处，又去看门口那两个站了老半天又不进来的人。 　　顾映川松开何绮绮，这个吻浅尝辄止，并不深入。他简直有点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了，面前的小孩儿实在太紧张了，他也实在……不能进行下去了，否则他真的不能保证会不会扔下剧组那一大帮子人，闹个失踪，现在就把面前的人带走。 　　他松开她的腰，让她站稳，又在头顶上亲了一下，笑说：“已经盖章了，何绮绮，你得对我负责。” 　　……这都什么？明明就是他……何绮绮的脸早就红的不成样子。 　　. 　　顾映川从萧山机场出来时已经凌晨五点了，见到睡眼惺忪的梁弘还挺意外的，问：“你怎么来了？” 　　“老子来探班，听赵柯说你飞机跟我就错两个小时，就让他别过来了，把你捎回去。”梁弘打了个呵欠。 　　“不是探我的班吧？”顾映川表示怀疑。 　　“你那张脸老子早就不想看了。”梁弘决然地否定了他，“给晓芃接了个本子，毕竟第一次，我还是得过来打点一下。” 　　顾映川“唔”了一声，抱着羽绒服在车上开始睡觉。 　　“听赵柯说你们这戏拍的不顺利，投资方塞进来那女二号是个事儿精？”梁弘一个人开车无聊，又找话说。 　　“有点儿。”顾映川随口答了一句。 　　“开始也不是这么谈的，谁知道后来资方之间玩了一出。下次再见着这几个傻逼，没得谈！”梁弘自己做工作总结。 　　“在我这儿也没怎么闹腾，就是太耽误时间，她那儿拉下的时间，就得靠别人补上。”顾映川闭着眼睛说。 　　“老子恨不得把你一个劈俩，她还敢浪费时间！”梁弘不满，“你连明年的档期可都卖完了啊，我现在跟人谈，都只能谈后年的。” 　　“能让你的金主安静睡会儿觉吗？”顾映川嫌他聒噪，拿顶帽子盖在脸上。 　　“我说金主——”梁弘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你拍戏拍的昏天黑地的，还大半夜跑K市去干什么？” 　　“给女朋友过生日。”顾映川懒懒地声音从帽子下面传出来，“顺便跟你报备一下，我现在是有主的人了。以后接戏宣传什么的都注意点儿。” 　　梁弘：“……” 　　十几秒过去。 　　猛一脚踩在刹车上，回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一直到车开到了目的地，梁弘仍在不可置信中：“顾映川，你再说一遍？女朋友？你什么时候在我眼皮子底下有的奸.情？” 　　顾映川困顿地睁开眼，从车里下来，“有机会介绍你认识。”，想到曾经何绮绮被误认为是梁弘的女朋友，睡眠不足的人有点不爽，“算了，你没机会，不打算给你认识。” 　　梁弘：“……” 　　赵柯跑过来：“顾哥你回来了，先别进去了，那女的又作妖了，把李导给气的……梁总，您也过来了，早饭吃没？我给你们买早饭去……” 　　“小赵，你来，我们先聊个天……”梁弘道。 　　“梁总……聊啥？”赵柯深感不妙。 　　半分钟后，赵柯陡然高了八度的声音：“啥？？女朋友！！！” 　　梁弘看这样子不像装的，说：“你天天跟着他，你不知道？” 　　赵柯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没见着人啊！”，愣了半晌，扒开车门，看着回车里继续抱着羽绒服补眠的顾映川，“哥——你昨晚上去见女朋友？不是认真的吧？你啥礼物都没准备去给人过生日？” 　　梁弘也探头进来，“一看就不真诚！肯定不是认真的！” 　　顾映川勉强让眼睛扒拉开一条缝，瞄了两人一眼，“买得到的礼物谁不能买？我能给的最真诚的礼物，是我的时间。你说是认真的吗？” 　　第二天早上，何绮绮同学是挂着两个黑眼圈儿出门的。晚上在被子里滚了一晚上没睡着，从他的羽绒服里跑出来，身上全是他的味道，嘴里边……也全是他的味道，根本就睡不着好吗！ 　　 ☆、幼稚鬼 　　何绮绮跟林君在火车站汇合，是学生返校的高峰期，整节车厢几乎都是学生，过道里也站了不少人。 　　刚一坐定，林君就说：“何绮绮，你给我好好交代，昨天半夜那条信息是怎么回事？”，林君把手机拿出来，“‘那个的时候要伸舌头吗？’，何绮绮你给我解释——凌晨三点啊！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何绮绮把头埋在脱下来的外套里装死，昨天晚上发出去就后悔了，想要撤销，林君那边已经连回五个感叹号。 　　“我就是……睡不着，随便问问……你别嚷嚷了。”何绮绮虚弱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来。 　　林君扑过来附在她耳朵边，“嘿嘿”了两声：“半夜三点睡不着，还问这么荡漾的问题，怎么，想汉子了？” 　　“……你怎么半夜三点也没睡？秒回？”何绮绮觉出不对劲来。 　　“我……”林君也就支吾了两声，随即大方招认了：“我跟王峥聊微信呢，我俩现在正式勾搭上了。” 　　何绮绮终于把脑袋从衣服里露出来：“……亲了没？” 　　“亲什么亲？又不在一个城市？哎……我说何绮绮，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亲亲是吧……也不对啊，你跟戴铭谈了将近两年，就没有过？”林君又凑过去。 　　还真没有。跟戴铭相处的近两年里，最多的就是在自习室或者图书馆看书，连偶尔拉个手，何绮绮也觉得别别扭扭的，但想着男女朋友不都要拉手的吗，也就忍了，倒是后来戴铭自己觉得没意思了，也不怎么爱拉她。至于亲亲，她记得有一次戴铭是想亲她来着，她一紧张就一胳膊肘把他拐出去老远，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林君笑死了，说：“可是何绮绮你都不知道上网的吗？哎，不是，你还写小说呢，平时总看过几本吧，这些不是言情小说的必备环节吗？” 　　“网上说的东西十之七八都不可信……小说就更不靠谱了，什么一.夜.七.次郎，24厘米什么的，全是瞎掰，辟谣过的，你可别信。”何绮绮小声的一本正经的向林君传授。 　　林君恍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何绮绮说的什么，趴在椅背上笑抽过去，“……何绮绮你每天都看些什么呀……”笑了老半天，缓过来又问：“那你昨天问那个问题……到底是准备去非礼谁？谈了两年恋爱都还没有初吻的小孩。” 　　“……那到底是要伸还是不要伸啊？”何绮绮觉得既然已经被羞辱到这个份上了，怎么都得问出个结果来。 　　“要啊——”林君被她搞崩溃了。 　　“……什么时候？”又弱弱地问，破罐子破摔一次性问清楚吧。 　　“……”林老师风中凌乱，缓了一会儿，耐心道：“对方伸了你就伸，你愿意的的话也可以主动……”不行，实在忍不住，大吼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何绮绮直接忽略掉了林君声音最大的最后一句，满脑子都是：完了，昨天他那什么的时候……我不仅没有，牙齿还咬到…… 　　头深深埋进衣服里，神啊——让这堆衣服闷死我算了—— 　　林君把她扒出来，换了个乞求的眼神，“何绮绮，快点告诉我吧。你们班的？系里的？……不会是过年你家带你去相亲了吧！” 　　何绮绮想了想，小声说：“……是个演员，你也……” 　　过道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哈哈哈哈”声，林君也没听清何绮绮说什么，两人都抬头去看那声音的来源。 　　两个没买到坐票的女孩倚着她们这排的座椅背在走道站着，捧着个手机，一人耳朵上塞了个耳塞在看视频，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笑声太大引来了一些注目，两人掩着嘴，没过两秒又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拿手机的女孩儿边笑边说：“张颐太好笑了，蠢萌蠢萌的，哈哈哈……” 　　同伴也在笑：“是啊，顾映川还这么配合他，以前觉得他高冷范儿，没想到上综艺这么逗！” 　　手机女孩：“对的对的，两个人都超帅，又没有偶像包袱，弹幕都在喊‘在一起’，哈哈哈哈……” 　　同伴：“影帝对影帝，配一脸，有没有！之前还传江曦跟顾男神，我不信男神眼光那么差，根本就配不上好不好……” 　　林君回头继续盘问何绮绮：“到底是谁？” 　　何绮绮心虚：“……等以后有机会见面就知道了，咳咳，先说说你跟王峥吧。” 　　. 　　何绮绮没料到回学校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赵睿。 　　她提了箱子爬上宿舍楼，正在摸钥匙发现门是虚掩的，以为是胡晓瑁或是张婧先到了，推门一看，赵睿支着两条大长腿，大大咧咧坐在宿舍正中的小凳子上。 　　“何绮绮，你回来了！”一见她，赵睿立刻站起来。 　　何绮绮暼他一眼，“脸好了？” 　　“好了。”赵睿摸摸脸，直接无视何绮绮的嘲讽语气，按字面意思理解成关心，“晓芃那孙子下手还真狠，要不是小爷我醉了……” 　　“你怎么进来的？”何绮绮打断他的发挥。 　　“跟你室友说是你男朋友啊，她就让我进来等着了。” 　　何绮绮：“……” 　　何绮绮不想理他，把行李箱放好，脱了鞋准备爬上床去收拾一下被褥，刚爬上去就被赵睿拽住脚踝。 　　“何绮绮你跟我说句话呗，我专门过来给你补过生日的，知道你昨天要在家里过……哎，何绮绮，你看我一眼啊，知道你们楼下的大妈盯得有多严吗，我一早就来了，在外面吹了好几个小时冷风，好不容易等到她去上厕所才混进来的……” 　　“赵睿，放手！”何绮绮使劲蹬了蹬脚，瞪着赵睿。 　　“不放。” 　　“别幼稚了，快给我放开！” 　　“我偏不……” 　　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了。 　　于是推着行李箱的张婧和提着开水瓶的胡晓瑁就看见：何绮绮单脚站在床楼梯上，抱着上铺床头，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动，下面站着的赵睿原本抓着她的脚踝，大概是听到了推门声，手劲一松，然后何绮绮正拼命扭动的那只脚就狠狠“啪”在了他脸上……脸上…… 　　好响啊……胡晓瑁跟张婧目瞪口呆地看着。 　　一个小时后，赵睿跟着何绮绮从学校医务室出来，鼻子里塞着个鼓鼓的棉球。何绮绮气得不行，带赵睿下楼时被宿管大妈逮个正着，教育了好半天，差点要让何绮绮报班级号。等到了医务室，校医问是怎么伤的，这货直接答：“她脚踢的。”，还补充：“没穿鞋踢，光脚的。”之后校医对两人就没什么好脸色，还一直自顾自的摇头叹气的。 　　现在，林君跟王峥约她吃午饭，这货死活也要跟着去。 　　等到了地方，何绮绮推开包厢的门，除了林君跟王峥，还有上次见过的跟赵睿打架的那个晓芃也在里面，桌上摆着个大蛋糕。 　　“Surprise！”赵睿在她身后，用浓浓的鼻音说。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礼花筒来，“砰”地打开，纸屑洒了何绮绮一身。 　　何绮绮：“……” 　　“赵睿一早就跑来说要给你补办生日趴，何师妹，你看他也够有心的。”王峥笑着说，“我本来招呼了挺多人的，林君非说你不喜欢热闹不让叫。” 　　“弟妹，还记得我不？”晓芃笑嘻嘻地说。 　　何绮绮：“……” 　　直到何绮绮在林君身旁坐下，林君小声跟她说：“我也是来学校后才知道的。我觉着那赵睿还挺上心的，你要不相处一下看看？你那个不能见光的神秘男票，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呐，何绮绮你别被人给骗了。” 　　何绮绮也跟她耳语：“我跟赵睿，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还有，我……那个谁，”她还有点不好意思说男朋友，“他就是这段时间忙，才不是骗子。” 　　“你俩不是一起坐火车回来的吗，怎么一见面还这么多小话说呢。”王峥笑说，又问：“何师妹宿舍同学没一起来？” 　　“……没。”赵睿脸色有点丧，本来是想一起叫来的，可是——当时当景，两位舍友的表情……赵公子觉得有点儿没脸，又被何绮绮拖去了医务室，后来也就没再回去请。 　　“何绮绮，我觉得头有点儿晕，你说是不是失血过多啊？你看看我鼻子的血止住没？”赵睿换了个话题，贱兮兮的把脸凑到何绮绮面前去。 　　王峥忍不住笑出来：“赵睿，行，你真行！追女孩子追到流血牺牲……” 　　“追女孩子？”何绮绮忽然开口了，“他跟你们说他在追我吗？” 　　席上众人都一脸“不然咧”的表情。 　　“那他有没有跟你们说，当初他是怎么跟我‘分手’的呢？” 　　众人：“啊？？！” 　　认识的？！还……分手？？！！ ☆、那个竹马 　　假如一个人的幼时一定会有那么一个青梅竹马的存在的话，赵睿算得上是何绮绮的那个竹马了。 　　四年级从县里回到K市后，何绮绮有一段时间不能适应，冷淡的父亲，繁忙的母亲，惹她烦的弟弟，不认识的老师，不认识的同学，甚至——不认识回家的路！城市太大了，根本不像以前在县城时，放了学自己走着就回了家。 　　那天，一直准时开车来接她的陈叔叔不知道为什么没来，她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眼见着周围的同学渐渐走光。 　　一个头发有些自然卷的小男生背着书包，两手插在背带裤裤兜里，坐在离她不远处的花坛边上，看样子也在等人。小何绮绮脑子里突然冒出“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这句也不知从哪儿看来的句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闷不吭声的隔着一条走道各据一方呆坐着，等到天色暗下来，小男生跳下花坛，拍拍裤子往外走了。 　　何绮绮慌了，他一走周围就没人了，何绮绮忙跑过去拽住小男生的衣服：“哎，你要走了吗？” 　　小男生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何绮绮只好又放了手。 　　“你也住烟紫路？”走了两步，小男生又回头问，手还插在裤兜里，一副又跩又酷的样子。 　　何绮绮迅速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平时下山的时候确实有看到过烟紫路的路牌，赶紧答道：“是，我住烟紫路。” 　　“那，一起走吧。”冷着脸，有点嫌弃的样子。 　　要换了何绮绮从前在县城小学称王称霸的脾性，遇见这样的，该用“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的眼神怼回去了，可她刚到K市这段时间，安全感严重缺失，确实王霸不起来。听了这话，忙屁颠屁颠儿地跟着小男生，一直走到公交车站，小男生停下来。 　　“你坐哪路车？” 　　“啊？”何绮绮傻了。 　　没等到回答，小男生不耐烦地走到站牌前昂着头看了半天，最后上了一辆公交车，何绮绮没敢多问，也跟着挤了上去。老家没有公交，这是她第一次坐公交车，看小男生从口袋了摸了五块钱扔进投币箱，她也跟着投了五块钱进去。 　　之后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过话。 　　经过一个标有“烟紫路”的路牌后，小男生下了车，何绮绮也跟着下去。一路跟着，直到一个岔路口，小男生停下来，回头冷冷地说：“我家就在前面了，你还要跟着我吗？” 　　“……啊？”何绮绮这才意识到别人并没有要把她送回家的意思，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她茫然环顾四周，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她看到相邻的路口上去，远远地有一栋房子亮着灯，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那就是自己家的房子，于是她指着那片灯光说：“我往那边走，那是我家。”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笃定，但何绮绮在走了一公里终于到达那片灯光时，章惠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等她。 　　何绮绮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兴奋，虽然走得腿发酸，但是有一种终于可以把控生活一部分的成就感，这让她在陌生城市中的不安感减少了几分。后来时间久了，何绮绮也慢慢适应了新的环境新的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初次见面的赵睿，对于何绮绮来说是高冷的神一样的存在。然而，随着两人的逐渐熟络，再到非常熟络，这货，这货简直是…… 　　“何绮绮——你作业写完没？我帮你检查检查。” 　　“何绮绮——你作业借我抄一下吧。” 　　“何绮绮——作业拿来！你怎么还没写完！” 　　“何绮绮——凭什么你作文98分，我0分！老师偏心！不公平！” 　　“赵睿，你抄作业能不能上点儿心？‘我的妈妈叫章惠……’，你跟我是同一个妈妈吗？” 　　…… 　　“何绮绮，今天体育课打你的那个王小倩，我放学时候已经替你把她推水坑里了，怎么感谢小爷我？” 　　“体育课？……王小倩在帮我拍衣服上的灰！” 　　“何绮绮，我今天悄悄把一盒八宝粥倒在桌子上，然后举手跟英语老师说我吐了，等她走到面前后，我就开始吃桌子上的八宝粥，她当场就吐了……就得恶心恶心她，看她以后还罚我抄课文！” 　　“……！！” 　　“……何绮绮，别生气了，我是觉得吧，难得考试你能坐我前面，衣服后面又有那么大帽子不藏点小抄太可惜了，谁知道那老头子眼睛那么贼，还把你给赶出考场了……别瞪我了行吗，大不了下场考试，我藏我自己身上呗。” 　　“赵睿，你，滚！” 　　经历了小学同级，初中同班，高中一年级同班之后，两人已经是熟到若是同性已经可以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了。 　　何绮绮也习惯了他人前装高冷，人后就变成狗的德行。 　　甚至就连最初认识时带她回家的“壮举”，也不过是因为赵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回家！ 　　那次烟紫路附近车祸，何绮绮家跟赵睿家出来接小孩的车都堵在路上了。赵睿捱不过只能自己回家，本以为何绮绮这个也住烟紫路的会知道坐什么车，没想到完完全全是个比自己还无知的拖油瓶儿！ 　　小赵公子当时已是心中哭声一片，脸上还强装镇定，最后也不知是真看懂了站牌还是撞了大运，上了一辆公车后居然被他摸回家了。 　　那也是小赵公子第一次坐公交车，事隔多年，上高一时一次赵睿说漏了嘴提起这茬儿，何绮绮愣了半晌，从此赵公子仅存的一点光辉形象也在她心里碎成了渣…… 　　高一下学期，何绮绮收到了隔壁班男生递的情书，一根筋地执行着小学时“告老师”的政策，直接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老师。还没等老师做出什么反应，晚上放学时，就有人飞跑着来叫何绮绮，说赵睿在学校门口把人给打了。 　　何绮绮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散了场，两位当事人都没在了。第二天，学校就流传起高一年级两个男生为一个女生大打出手的故事，何绮绮差点被叫了家长，再三跟老师保证自己没有早恋，老师看她成绩好又是一副乖巧的样子，在办公室里上了半个小时思想教育课就让她走了。 　　但在那之后，何绮绮在学生中也成了个名人，大家都知道，二班的何绮绮是有人“罩”的，千万别去打她的主意。赵公子大概是中二病一直延续到高中，要么就是青春叛逆期来得迟，高中那几年频频打架闹事，不管每一次打架的起因是什么，到最后都会流传为“为了二班的何绮绮”。 　　何绮绮就这样被打上了赵公子的专属标签，不要说再没收到过情书，连敢跟她说话的男同学都没有。时间久了，连赵睿自己也开始觉得“咦，何绮绮，他们都说你是我女朋友，要不，我俩亲一下试试？” 　　回应他的是迎面一巴掌，赵睿知道何绮绮在练跆拳道，不敢硬接，躲个身儿跑了。 　　何绮绮其实也并不太在意被当成“女朋友”这回事，那时候一根筋的厉害，完全没有什么情窦初开的懵懂情怀，觉得没人来打扰也好。 　　高二分科，同班了六年的两个人终于不在一个班了，但两家住的近，上学放学还是经常一起，赵睿还是天天找她抄作业，其他的不同科，英语作业还是可以抄的。 　　何绮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恶趣味还是与赵睿很相投的，比如偷摸着打游戏，赵睿爸妈比何绮绮爸妈还不着家，家里请的阿姨根本管不了他，所以通常都在赵睿家里打，两人用一个账号，何绮绮写作业的时候是赵睿玩，等赵睿抄作业去了又换上何绮绮，对于时间上的不足赵公子是用金钱弥补的，有一段时间两个人民币玩家在游戏世界里还觉得自己牛X哄哄的。 　　何绮绮有一年暑假开始迷上BL漫画，赵睿虽然没兴趣，但也尽心尽力地给她搜集了不少，何绮绮看完不敢放在家里，又全部堆在赵睿家，据说有一次赵妈妈回家难得想关怀一下儿子，去了赵睿房间看到放着那么多漫画书本来就有点不悦，随手翻了几本，目瞪口呆。这事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赵睿从来没跟何绮绮提过，后来是赵睿的死党万飞有一次无意中跟何绮绮说的，按万飞的说法是赵睿被她妈扒了裤子狠狠打了一顿，当然，赵公子从来不肯承认有这么丢脸的事发生过。 　　如果两个少年人的交往按这个走向发展下去，高中毕业后，不管还会不会上同一所大学，少年时的那些情分在，也不会疏远到哪里去。哪怕说两个晚熟的人，哪一天顿悟，发展成真正的恋人，也不是不可能。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高三下学期一开学，学校召集整个高三年级开高考前的动员大会，旨在鼓励学生们抓紧这最后的一学期冲刺备考。 　　那天天气很好，动员大会就在露天的操场进行。除了高三的十个班，还有一些高二的班级为了提前让学生感受高考氛围，也停课组织学生来听，操场上黑压压的聚集了近千号人。 　　在正式开始前十分钟，广播室放着音乐，一些学校的领导也开始就坐，何绮绮作为年级十名优秀学生代表之一，被安排要做一个五分钟的发言，也在台上站着，手里捏着份发言稿在侯台。 　　广播里音乐放了会儿，突然“嗞嗞”响了几声，本以为是要广播让大家安静之类的前奏，谁知嗞了几秒后，突然有嘻嘻哈哈的笑声从广播里传来，接着有个男声：“……赵睿，待会儿还有你家何绮绮发言呢，你还不赶紧滚台下去瞻仰你家女神风采。” 　　操场上先哄然了两秒，学生们面面相觑，找着声音来源，之后就一下安静下来了，比之前广播里三令五申喊安静都有效。 　　“滚你的女神，何绮绮在我心里根本就是个男人好吗？”赵睿大声反驳的声音。 　　“得了吧你！”对方继续嘲笑：“每天屁颠屁颠跟在何绮绮后面，何绮绮说一你就没敢二过……” 　　“何绮绮是赵睿女朋友嘛，听女朋友的话有什么不对，你俩别在这儿闲聊了，快点出去，我这边快开始了。”女孩儿的声音。 　　“女朋友？呵呵，你问问赵睿，他亲过何绮绮没？肯定没敢哈哈哈哈……” 　　“亲……怎么没亲过，小爷有什么不敢的。”赵睿挂不住面子，声音里透着气急败坏，“一点都不好亲，小爷才没兴趣的。” 　　对方两人都笑起来，男生说：“那你还天天何绮绮长何绮绮短的，天天跟着人家，自虐狂吧你！” 　　“你懂个屁！……你知道何绮绮她爸开着多大的公司，在K市有多牛吗？不知道吧，回去问问你老子，连我老子都……” 　　“你们三个！广播室禁止闲杂人等……”伴随着推门声，一个老师严厉的声音。 　　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 　　半分钟后音乐声继续飘扬在操场上空。 ☆、遥远的距离 　　何绮绮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在全年级师生面前做完演讲的，只记得按照惯例，发言人第一句要介绍自己，她说：“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你们好，我是高三（2）班的何绮绮……” 　　抬眼望去，那么多双眼睛，全都盯着自己。 　　她跟赵睿有整整一个月没说话。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赵睿在她回家的路上等她，没等他说话，何绮绮将手里沉甸甸的书包迎头砸过去，没头没脸地将赵睿揍了一顿。那之后，两人彻底决裂，高考结束，一晃三年，再不相见。 　　包厢里一时沉默下来。连擅长打圆场的王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半天，赵睿说：“我那时候就是为了跟万飞赌一口气，口不择言。那天从广播室出来，我就跟他打了一架，后来被请家长了，我爸把我在家关了一个星期，后来回学校，我又找他打了一次，学校想开除我，我爸又把我关了两星期，我出来就去找你了，想跟你解释来着……后来怕影响你备考，一直到高考结束的暑假才去你家找你，结果你搬家了……” 　　“你觉得挺委屈是吗，赵睿？”何绮绮没看他，只盯着桌子上的一点，手里无意识地扣着手机边缘，“搬家是凑巧。但高三暑假，我去看心理医生了。” 　　有些变化是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何绮绮也以为自己揍了赵睿，就算扯平了。毕竟一米八的大个子，又是男生，就算她练了几年的跆拳道，也不可能就那样把他撂倒的。 　　也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的，上课时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感觉到同学们的注视，她开始磕磕巴巴，有时明明想好的答案，一站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一回要上讲台在黑板上做演示，从往台上走时头上就在冒汗，等到了台上，就觉得身后无数道目光像刺一样扎在背上，等下台时，脸白得把老师都吓了一跳，连连问她是不是生病，要不要请假。 　　课间的时候不敢去厕所，因为去厕所的那条路要通过长长的走廊，那时候走廊总是聚满了人。在学校只喝很少的水，这样可以忍到午餐时间，走廊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再去厕所。即使这样，还是会在偶尔出现在食堂的时候，听到那些不同班甚至不同级的学生的小声议论声。 　　等到了后来，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在议论她，哪些是自己的假想了。心里明白，没有什么事会经过这么久还不平息，可一遇上有人看她，就会不受控制地冒冷汗，哪怕别人只是一个无意识的眼神扫过。 　　开始不喜欢跟人接触，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班上原本有两个关系好的女同学，后来也渐渐疏远，何绮绮度过了一个被孤立的高三下学期。 　　高考的时候考得不好，她的座位被安排在第一排，心里想得再清楚没人关注她都不行，考一场下来就像生了一场病。 　　高考结束后，章惠终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赵睿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就连林君之前也只觉得何绮绮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至于曾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也是第一次听说。 　　赵睿张了好几次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有点呐呐的：“你怎么不出国去读书呢？你们家……” 　　“用我爸的钱把我送出国去？然后再结交一帮因为我爸有钱因为他牛X而跟我在一起玩的所谓朋友？” 　　“何绮绮，我当时真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赵睿懊恼地用手按住额头，“我小学五年级就认识你了，我那时怎么会知道你爸是谁，我就是在那件事发生前不久才听我爸说起的。” 　　“可是我当时钻了牛角尖了。我那时候太不正常了，班上关系好的两个朋友也被我怀疑为别有用心，觉得她们表面跟我好，其实在心里是嘲笑我的……后来我大一时想跟她们联系的，可是疏远了就是疏远了，哪怕心里没有芥蒂了，淡了的关系也好不起来了。所以，赵睿，我们俩也一样。” 　　何绮绮终于把眼睛抬起来，看着赵睿：“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内疚什么的。我知道我不说清楚的话，按你的脾气以后会没完没了的。我的心理医生说，其实有一些问题或许是早已隐藏在人的性格基因中的缺陷，外因只是触发它的一个点，也许是一件小事，也许只是一句话。所以这个事情，虽然跟你有点关系，但主要问题在我自己。我那次在湖边就跟你说过了，是我自己当时不成熟，我也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但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再试图回到以前了，大家都长大了，经历的生活也不一样了，你说，是吗？” 　　从餐厅出来，林君抱住何绮绮的肩膀道：“哇靠，何绮绮，你刚才说那一大段话的时候，可有气势了！隐隐透出当年县城五条街小霸王的王霸之气呀。” 　　“什么都没跟你说，不生气呀？” 　　“你家里条件好，早就看出来了，具体多有钱你也不用告诉我，反正也不会是我的。”林君嘻嘻哈哈的，“再说了，你不一样跟我去坐火车，吃食堂吗？说起来，我们也算多年没见又碰上的，怎么就没疏远了呢。” 　　“大概遇见的时机不一样，怀着的心思也不一样吧。比如，我那时候是怀着很重的愧疚的心思，去跟高中的两个朋友联系，大家相互撑着都觉得挺累的。” 　　“不过，何绮绮，我大一见你的时候就感觉出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那种年纪大了的不一样，以前那种嚣张的气儿没有了。” 　　“哦，大概是对生活有了敬畏之心。”何绮绮半真半假地套用了一句酸溜溜的话。 　　“有那么点儿意思。其实我是觉得你变得比以前有女人味一点儿了，结果……”林君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就扑哧笑出了声，“……结果还是连怎么接吻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何绮绮跟林君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餐馆，吃完饭回了宿舍。 　　胡晓瑁见她就：“哟哟哟哟——” 　　跟戴铭分手的事，宿舍的人在上学期末就知道了，所以早上赵睿跑来冒充是男朋友，胡晓瑁就深信不疑的把人给放了进去。 　　“不是——真不是。”何绮绮没给她接下去哟的机会。 　　“真不是啊？”胡晓瑁倒是有些遗憾的样子，“长的挺帅的。” 　　还没开课，下午张婧出去跟男朋友约会了，何绮绮跟胡晓瑁两个人就赖在床上挥霍时间，一个敲字，一个刷网页，还都在床上摆了各种包装的零食。 　　“大学生活最幸福的是什么，就是可以在冬天这种寒冷的天气窝在宿舍被窝里宅着。”何绮绮隔着床帘子乱发感概。 　　“你在家里不能窝吗？”胡晓瑁在磕坚果，跟松鼠啃东西似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在家里没有你呀，两个人一起窝的感觉比较爽。” 　　“哎哟，何绮绮！”胡晓瑁忽然大叫，“你家是不是就在K市啊？” 　　没等何绮绮回答，又叫道：“我男神昨晚上突现K市机场啊……不是说在横店拍戏吗……我擦我擦，男神太帅了，天啊，帅得不能呼吸！” 　　何绮绮心里跳了一下，昨晚上顾映川被拍到了吗……被拍到了什么…… 　　有点儿心虚的问：“网上发什么了？被拍到照片了吗？” 　　“不是照片，是视频！”胡晓瑁激动着。 　　何绮绮爬下床，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跑过去，挤到胡晓瑁床上。 　　“看，我男神对粉丝可真好，不对，那都还只是个围观群众呢。”胡晓瑁把视频拨回去给何绮绮看回放。 　　顾映川昨天是临时的安排，根本不在行程内，所以不会有粉丝接机之类的。视频应该是一个粉丝偶然在机场用手机录到的。 　　画面开始很晃，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一直在问：“是顾映川吗？真的是顾映川吗？” 　　“那边！在那边——”应该是拿手机的女孩说话，然后摄像头就对了远处一大堆人的地方。 　　“天啊，真的！我顾帅怎么会在这里！”女孩儿尖叫。 　　等跑的近了，可以比较清楚的看见顾映川了，戴了帽子和口罩，身上昨天何绮绮见着的那件长羽绒服。 　　顾映川被人群围得寸步难行，因为没带助理，自己又不能贸然去挡围着的人，只能是一步一挪地在往前走，模糊可以听到他说“麻烦让一下”“小心”之类的话。 　　“一看就不是真爱粉，真爱粉不会这样为难男神的，都是些路人。”胡晓瑁忿忿不平，又花痴道：“男神脾气真好，还一直这么有耐心。” 　　何绮绮从看见顾映川穿着那件羽绒服出现在视频里，就开始脸热，压根没听见胡晓瑁在念叨些什么。 　　等终于艰难地出了机场，身边身后全都是人，顾映川四下看了一会儿，走到一辆SUV前，车里下来个年轻人，两人低声交谈了两句，年轻人把车钥匙交到他手里就走了。 　　顾映川礼貌性地跟身后一圈人挥了挥手，正要上车，忽然人群中传来声惊呼，持手机录视频的女孩也注意到了，连问：“怎么了？怎么了？” 　　伴随着嘈杂的声音，有人说：“有人踩空台阶摔下来了……” 　　视频里，顾映川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转身分开身边的人，对那边大声道：“不要挤，后面的人千万不要挤……保护好自己的人生安全……” 　　人群稍微散开一些，也有机场保安过来，视频没拍到顾映川，只有很多说话的杂声，之后就见顾映川折返了过来，后面跟着个胳膊上流血的女孩，被同伴扶着，顾映川打开车后门，让两个人坐上去，自己又飞快地坐进驾驶座把车开走了。 　　“后来那个受伤的女孩儿还发了条微博，说她当时是下了飞机听人说有明星，就跑过去凑热闹，其实没人推她，是她自己不留神从台阶上摔下来了，后来没想到顾帅亲自过来，还开车送她去医院，她当时都傻了，寒假里刚看了《来吧，同学》，正开始迷我顾男神呢……哎呀，她怎么那么好运，搞得我都想摔一下了，哪怕跟她一样骨裂也行啊。”胡晓瑁还在说着。 　　何绮绮红着脸想，怎么这么好，顾映川怎么这么好……哎，昨天晚上应该多抱一会儿的…… 　　“绮绮，我昨天应该去K市找你玩儿的，反正从我家来学校也要经过K市，说不定就和男神在机场偶遇了呢。”胡晓瑁抱住何绮绮的胳膊晃，“K市的夜市摊也挺出名的，你再带我去吃个小吃，晚上跟你一起睡，你不是喜欢跟我一起窝嘛。你看，多精彩的一天，哎！” 　　何绮绮：“……” 　　胡晓瑁如果昨晚去了她家，那是够精彩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几天就请个小假不更了，初六回来再更。 手速渣还双开文，感觉自己作的一手好死，哭—— 新年的愿望就是二月份把另外一篇完结，这篇可以日更，不要放弃我——自己挖的坑跪着也会填完的。 提前祝看文的小天使新年快乐！ ☆、弟妹？嫂子？ 　　何绮绮有整整一个月没见到顾映川。 　　顾映川从过完春节开始就特别忙，忙得没日没夜，忙得饭不能按时吃，忙得觉不够睡。有一次他给她打过来电话，大概说了五分钟不到就睡着了。何绮绮后来是连消息也不敢多发，怕他花太多时间来给她回消息，心里一个劲儿地骂无良经纪人，吸血经纪公司。 　　办公室里，梁弘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抽了张纸巾按在鼻子上，拨通了赵柯的手机，问：“活动结束了吗？” 　　赵柯说：“正在进行中，估计结束得要晚上六七点了，我们坐夜航从香港回，顾哥说在A市歇一晚上，明天再去横店。” 　　梁弘想了想说：“那行，你们干脆在A市停一天吧，《同学》那个明天要补录一个环节，我本来想推掉了，他们自己后期低级失误搞出的问题。不过既然回来了还是去录一下吧，免得老让人觉得我们这边太强硬了。横店那个组我跟他们再协调下时间。” 　　赵柯心说，是您强硬，我一个小助理可不敢。但强硬有强硬的好，就横店组那矫情的女二号，也不知傍的是什么金主，连李导都拿她没折，顾映川也不方便发作。那天梁弘去看了一眼，也不知打了谁的电话，分分钟给收拾了，后来几天都规规矩矩的，全剧组都对梁弘感恩戴德的。 　　要挂电话时，梁弘突然又道：“柯柯啊——” 　　赵柯听着这俩字浑身一哆嗦：“梁总，您还是叫我小赵吧……我最近没犯什么错啊？” 　　“哦，我也就是听顾映川这么叫来着，难道不是因为更亲切？”梁弘奇道。 　　“……您叫小赵就挺亲切的，顾哥那就是……”赵柯脑子里拼命转着弯儿，“梁总，您知道吗？顾哥那女朋友……”赵柯特意压低嗓子，“叫绮绮，我那天看到他手机里的备注了，所以啊，我估摸着他就是爱屋及乌，喜欢名字是叠字的，又不能公然发骚，天天就着我的名字以寄相思……” 　　“柯柯——”顾映川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梁总，回头再跟您汇报啊！”赵柯“啪”的挂了手机，回头去看，“啊顾哥！这就结束了？”不等顾映川回答，又道：“梁总打电话来问活动的事儿，我正汇报呢。” 　　“……我怎么嗅到有八卦的味道？”顾映川表示怀疑。 　　“……哪儿能呐！顾哥你不眠不休的忙着，我哪儿有心思八卦呐。”赵柯真诚地看他。 　　“你每次八卦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顾映川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赵柯赶紧拿了保温壶倒了杯热水给他，“顾哥，再吃两片感冒药吧，你这嗓子还哑着呢。” 　　第二天。何绮绮从上午上大课时就坐立不安，时不时把手机摸出来看一下，最后很怀疑地跟胡晓瑁说：“你给我发条消息试试，是不是现在网络不好啊……” 　　胡晓瑁随手按了个表情发给她，问：“你没网吗？我网挺好的呀。”说着凑过去看，恰逢一条备注为“顾”的消息也同时进来，“现场情况跟预计的不一样，可能会比较迟，晚一点电话你。” 　　“你这不能收……”吗字还没说出口，胡晓瑁忽然瞪圆了眼睛，“握草！！！” 　　因为紧接着那条消息后，发来了一张顾映川的半身照，背景像是室内游泳馆，顾映川脸上头发上都挂着水珠，一件黑短袖T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胡晓瑁的那一声动静实在太大，哪怕是坐在大教室的最后一排，也惊动了讲台上正指着投影讲课的教授，教授拧了眉毛看向后面，“后排的同学——上课不要讲话，讲话也不要讲脏话，讲脏话也不要这么大声让我听到！” 　　胡晓瑁不要脸地假装自己不是后排的那个同学，学着别人一样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怎么了？后排哪个讲脏话的同学惹怒教授了？”的迷茫表情。何绮绮尴尬地躬下腰慢慢趴在桌子上，躲避着四面八方的视线。 　　等这一阵儿风头过去了，胡晓瑁才凑到何绮绮旁边，激动不已：“何绮绮——我男神的湿身照！！！天啊，你这朋友是何方神圣？《同学》的官宣才发布说会有下水环节，她这就搞到照片了，还是近距离超清晰照！” 　　“那个……”何绮绮在心里犹豫着，说不说啊？说了胡晓瑁肯定得炸，更重要一点，她其实对于跟顾映川的关系还不是那么肯定，当初戴铭也说两人试试，结果还是分手了。 　　“咦？也是个迷妹呀，这个头像——”胡晓瑁指着手机屏幕，“男神家的Eddie。”顾映川的微信头像用的是他美国家里的金毛的照片，他上次回去过春节还特意拍过一段视频发给何绮绮看。 　　“你朋友去录制现场了？好羡慕，这在哪儿录的……”胡晓瑁絮絮叨叨。 　　何绮绮生怕顾映川又发来什么奇怪的东西，赶紧按了Home键把手机揣兜里。 　　“绮绮，照片发给我，快发给我——”胡晓瑁两眼冒着绿荧荧的光，“又有新的屏保了！” 　　哎——？ 　　何绮绮慢吞吞拿出手机，又看看胡晓瑁殷切的小眼神，从微信里把照片给她发了过去……自家男盆友的私房照要贡献给别人舔屏……哎…… 　　“帽子，你偶像也三十了吧，总、总是要交女朋友，会结婚的呀……”何绮绮犹犹豫豫地探口风。 　　正捧着手机一脸垂涎欲滴的室友，闻言目露凶光道：“谁敢抢我老公！” 　　何绮绮：“……” 　　不能说，坚决不能说，色令智昏的室友好可怕！可是……何绮绮咬着后槽牙……什么时候又变成你老公了！ 　　下午没课，何绮绮在宿舍窝到三点多，顾映川的电话也没来，倒是林君发消息约她晚上吃饭，何绮绮于是给顾映川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大概要到什么时候，结果电话一接起来，一个极其热情洋溢的声音：“嫂子好！” 　　何绮绮：“……！” 　　赵柯笑意盈盈地拿着手机，顾映川不准他看微信，但没说不准接电话，而且顾映川工作时候的大部分电话都是他代接的，只是从来没接到过嫂子的电话啊，这次，终于！可不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嫂子，我是顾哥的助理小赵，顾哥还在录着节目呢。” 　　“……喔，那我晚些再打过来……”何绮绮说着要挂电话。 　　“哎——嫂子！”赵柯赶紧道：“嫂子是不是跟顾哥约了见面啊，顾哥马上就录完了，要不嫂子来现场等会儿吧，嫂子你住哪儿？我帮你叫车。” 　　“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我等他电话……” 　　“嫂子，顾哥晚上的飞机就要去横店了，这也没几个小时了，再加上你们路上跑来跑去的时间，多浪费呀！” 　　何绮绮倒不知道顾映川晚上就要走，想了想，还是打了个车往赵柯告诉她的那个酒店去了。 　　大半个小时后，赵柯满怀期待地在酒店门口等他的“嫂子”，看见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穿着长大衣，露出光裸的小腿，踩着细高跟从的士里下来的女子，激动地想迎上去，那女子只略略看了他一眼，便娉娉婷婷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赵柯于是又继续等，最终，一个穿着羽绒服牛仔裤，平底翻毛短靴，素面朝天的女孩儿在他面前停下来，说：“你好，我是何绮绮。” 　　赵柯有点儿惊讶，这是……嫂子？跟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啊，这、这看起来还是个学生吧，嘴上结结巴巴的：“啊？嫂、嫂子，你认得我啊？” 　　“我看过你的照片。”何绮绮回答，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就叫我名字吧。” 　　“哎——”赵柯确实有点儿叫不出口了，这面相儿看起来才大一吧？之前还有高三的粉丝管自己叫叔叔呢。 　　赵柯领何绮绮进去，节目组包了顶层的两层会所录节目，现在基本也快结束了。赵柯把何绮绮带到临时作化妆室和休息室的房间，里面刚好没人，赵柯殷勤地拿了水和罐装咖啡来，说：“也没别的，只有这两种，要是不喜欢我出去给你买别的。” 　　何绮绮忙说自己喝水不用别的了，赵柯说：“绮绮，那你先坐会儿，我去看顾哥结束了没。” 　　何绮绮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有点无聊地摸出手机来玩。过了不久，门响了一声，一个红头发穿着机车皮衣的男人走进来，斜眼瞟了何绮绮一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何绮绮猜他应该也是个明星，本来还想着是跟顾映川一起工作的人，要不要打个招呼，见来人没有想理她的意思，也就低头继续默默玩手机。 　　“哎，拿点水来。”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开口说。 　　何绮绮抬头，确认这房间里没有别人，他应该是在跟自己说话，就将桌上赵柯给她的还没开封的水拿起来递给他。 　　“热水没有啊？这么冷天，才从冷水里出来，连点儿热水都不准备，感冒了谁负责啊！”男人明显憋着股火，说话口气很冲。 　　何绮绮这才明白他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节目组工作人员，正要解释，门又被推开了，沙发上的男人立刻换了张笑脸，起身道：“颐哥，你们那边结束了？” 　　张颐笑着应了一声，在何绮绮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何绮绮认得张颐，张颐出道很早，早些年演了很多电视剧，最近这些年才转向电影的，全中国几乎没人不认识他，何绮绮高中时家里的阿姨就特别喜欢看张颐的电视剧。 　　张颐其实已经年近四十了，不过看上去也就三十刚出头，何绮绮心想演艺圈的人保养的可真好，不知道顾映川以后四十岁会不会看起来也还是现在这副样子。张颐注意到旁边人的目光，转头看了何绮绮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很随和的样子。 　　“你、你好！”何绮绮有点结巴地打招呼。这是巨星范儿啊，这么微微笑一下就让人如沐春风，何绮绮感觉自己一下变成了小粉丝。 　　“你好。”张颐温和的答了一声，才又转过头。 　　沙发上了红发皮衣男有些疑惑了，这小姑娘难道不是工作人员，是粉丝？稍稍端正了下坐姿，问：“你是等谁的？这里是艺人休息室，要签名的话去外面等。” 　　“……我等顾映川。”何绮绮说。 　　正说着话，张颐的助理推门进来，提着个大保温瓶，张颐说：“我叫人煮了点姜汤，来，一起喝点，我老年人怕感冒，你们年轻人也要注意呐，我看小川儿就一直咳嗽。” 　　红发皮衣男忙连声道谢，从助理手中接过了倒在纸杯里的姜汤。张颐看了看何绮绮，问：“小姑娘，你要不要喝一杯啊？” 　　“啊？我不用了，我又没下水——”何绮绮忙摆手。 　　张颐笑了笑，就自己拿了一杯喝了。何绮绮感概，人跟人就是不一样，明星跟明星也不一样。张颐待人这么亲切，既不摆架子又能保持适度的距离让人觉得很舒服，这是一个修养特别好的人。顾映川呢，其实人前是有点冷脸的，但不管是那次她陪胡晓瑁去机场接机差点摔倒被他扶住，还是后来他自己开车送机场受伤的粉丝去医院，都能感觉出他对粉丝很好。而某些人……何绮绮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红发男，这会儿正握着纸杯殷勤地跟张颐攀谈，也顾不得理她让她去外面等了。 　　又过了两三分钟，门再次被推开，这回是顾映川进来了。 　　“来，小川儿，喝杯姜茶，你这都感冒了还下水。”张颐招呼道。 　　顾映川笑着道了谢，接过杯子。红发男忙道：“顾哥，好不容易等到你跟颐哥都在，我晚上撺个局，再叫上几个圈子里的人，大家聚一聚。” 　　“不好意思，今天不行了，我跟朋友约了。”说着走到何绮绮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心情很好的问：“赵柯把你撺掇过来的？” 　　“嗯，他说你夜里就要去横店了。” 　　“再等我一会儿啊，还有个小的采访要录，大概再半小时就结束了。”说完把手里的姜汤喝完，又揉揉何绮绮的脑袋，走出去了。 　　张颐没什么在意，仍旧是笑眯眯的，等助理把东西收拾完，跟两人道了声“再见”就离开了。红发男从开始的惊诧，到后面时不时打量何绮绮，大概是觉得尴尬，等张颐一走，他也立刻跟兔子般一声不吭地走了。 　　等顾映川录完采访再过来时，房间里就只剩何绮绮一个人坐着在玩手机游戏了。刚往她旁边一坐，晓芃推门进来：“顾哥……”，然后就看见了何绮绮，立刻瞪圆了眼睛：“弟妹？” 　　“——弟妹？”顾映川挑了挑眉。 　　……晓芃懵了。 　　咋回事儿啊？！！顾哥的手为啥放在弟妹的手上啊！！！上次我从派出所出来时你俩不是一副谁都不认识谁的样子吗！！！ 　　“绮绮，我给你拿了点儿水果来……”赵柯用后背抵开门从外面进来，手里抱着个果盘。 　　“——绮绮？”顾映川看向赵柯。 　　赵柯呆了呆，“嫂、嫂子，我给你拿了点儿水果来……” 　　 ☆、感冒了 　　赵柯接到梁弘电话的时候，正开着车，载着晓芃，在回公司去的路上。 　　“梁总，您落地了？……嗯，刚结束，我回公司去拿点东西，顺便把晓芃给载回去。那会儿跟您打电话，实在是制作组太不靠谱了，本来说的是录一段儿单人的采访，谁知去了后又说要录水下抢球的环节……大家都不乐意啊，啊是的，颐哥也来了的，都来了，后来制作组那边一直求着，还是颐哥来跟顾哥商量说要不然就录了算了，顾哥也是怕一直僵持着耽误时间吧，就同意了……他俩都同意了，那别人也不好说啥呀……顾哥这边儿还感冒着呢……好的，知道了。”赵柯噼里啪啦告完了状，心里舒服了。 　　那边梁弘问顾映川人呢，让他晚上来家里吃饭，赵柯忽然贼兮兮地笑了：“梁总，您那厨子再好今天也勾不到人了，顾哥那小女朋友来了，人家去酒店了……嘿嘿嘿，我偷偷拍了张照片儿，待会儿发给您。” 　　挂了电话，赵柯把手机扔给晓芃，“芃芃，帮我把照片发给梁总。” 　　在手机里面找照片，晓芃忍不住问：“赵哥，顾哥跟他……女朋友啥时候认识的啊？” 　　“大人谈恋爱，小孩子家别八卦。”赵柯义正辞严。内心OS：老子也不造呀！ 　　“……何绮绮跟我一般大，你刚才还不是一口一个‘嫂子’！”晓芃愤然指出。 　　“你怎么知道跟你一般大？”赵柯道。 　　“她在XXXX大学读大三，我要是没辍学的话也在读大三。赵哥，你不记得了？那次去派出所接我时她也在啊。” 　　赵柯拧着眉想了会儿：“……有这回事？别说，难怪我今天见着她觉得有点面熟，可是那天去派出所接你，没见着别的什么人啊，不就你同学和他女朋友么，又都坐在后排……” 　　“赵哥，梁总问你酒店和房间号。”晓芃打断他的回忆。 　　赵柯随口报给了他，还在继续思索，又自言自语道：“梁总问酒店做什么，人家小两口一个月不见正亲热着呢……”脑中忽然电光一闪——梁总，XXXX大学，校园热帖，跑车，小女朋友，照片…… 　　赵柯整个人一激灵——我擦！我说怎么看着有点脸熟啊！我擦擦！！顾哥，你这是要搞事情啊！！！ 　　我为毛要嘴贱啊，为毛要八卦啊！赵柯要哭了，跟晓芃说：“快，打顾哥手机！” 　　晓芃不明所以，打过去后告诉赵柯：“关机了。” 　　赵柯整个人都不好了。 　　. 　　顾映川打发走赵柯跟晓芃，拉着何绮绮走进电梯。昨天夜里下了飞机就直接在要录节目的同一栋酒店开了间套房睡了俩小时，也是为了方便今天一早上顶层去录节目。 　　电梯门要关时，七八个工作人员跑了过来，有几个还扛着设备，顾映川伸手去按了开门键，一群人挤进来看见顾映川，忙道：“谢谢顾哥。” 　　顾映川点点头，何绮绮从见到有人跑过来时就下意识抽出了手，躲到角落里去了，众人也没注意到她。顾映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有个跟顾映川稍微熟点的工作人员问：“顾哥晚上一起吃火锅吗？” 　　顾映川说：“不了，晚上要陪女朋友。” 　　何绮绮隐约觉得自己身边站的两个女工作人员抽了口气，不等众人再有反应，十九层已经到了，顾映川走出去，然后转身看着电梯最里面的何绮绮：“绮绮？” 　　哎——你不叫我自己也会出来的啊！顶着一电梯人雷达扫射般的目光，何绮绮埋着头挤出电梯，又一路埋着头直到顾映川刷卡进了房间。 　　房间已经收拾整理过了，保持着酒店套房的标准样子。顾映川和赵柯的行李箱堆在外间。 　　顾映川把手机插上电，也懒得开机，在沙发上坐下来，对何绮绮招招手：“来——抱抱。” 　　何绮绮的脸“蹭”的一下热起来——不带这样的啊！你按程序走啊！！刚见面不是该嘘寒问暖倒杯茶，坐着聊聊天什么的吗！ 　　虽然两个人私下里短信联系很多，但真正面对面的接触也就那么几回，而上一回的见面还是以那样的方式，虽然时隔一个多月，何绮绮其实再次见到顾映川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被嫌弃了——”顾映川叹口气，作失望状，“人家女朋友隔这么久不见面都是扑上去的，我女朋友求个抱抱也不给。” 　　好像真的很委屈的样子？何绮绮知道自己确实是个不会说软话的人，平时发信息都是顾映川在说“我想你了，你想我没”，何绮绮总是“嗯”“还好”“我也是”之类的。 　　好像真的是有点冷淡？何绮绮这样想着就有些内疚了，虽然脸还红着，还是走过去在顾映川身边坐下，伸出一只手臂去抱住他，另一只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又顺着背脊摸了几下。 　　“何绮绮？”顾映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嗯？” 　　“我不是哈哈啊——不需要撸毛的。” 　　“……” 　　何绮绮尴尬地想收回手，顾映川却稍稍坐直了身体，将何绮绮的两只手圈在腰上，自己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是跟上次一样温暖，一样熟悉的他的气味，只是混合了一些洗完澡的沐浴液的味道。 　　就这样一下亲近了起来，那个平时只能通过电话和网络联系的人一下就生动立体起来。距离的隔阂消失了。何绮绮体会了一把口嫌体直的感觉。 　　“……这个沐浴液太甜了，不适合你。”何绮绮的脑袋埋在他胸膛上说。 　　“唔，从水里出来，用会所的沐浴液随便洗了洗。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沐浴液？下回买给我。” 　　“你还真是不客气，人家都是男朋友问女朋友喜欢什么买给她。”何绮绮小声嘟哝。 　　“那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顾老板从善如流。 　　“你。”更小声了。 　　安静。好安静。 　　第一次表白啊。好紧张。 　　面前的胸腔在振动，显示出他的主人在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何绮绮开始后悔一时的嘴快了，正要从面前人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却感觉到两条胳膊更紧地箍住她，听到顾映川的声音，“你的，都是你的。” 　　脸上的红蹿到耳根子和脖子后了，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的，那么的……反正就是不那么正经啊。 　　这回没等她再动，倒是顾映川自己放开她了，起来搬了张椅子，在离沙发快有一米的地方坐下来，脸上还挂着笑意，掩着嘴咳了几声。 　　何绮绮想起来，“你助理说你在感冒，要吃药的。”说着在桌子上去拿了赵柯留下的一堆药，看了下说明抠了几颗出来。 　　顾映川说：“先不喝了，这药喝了特别犯困，我本来就困……” 　　“那怎么行！”本来还在腼腆脸红的人一下被在家里管束章岩跟何彬彬的那个何绮绮附体，严肃又认真道：“药得按时吃的。你现在又没有工作，困了就去睡一会儿，这样身体才能恢复抵抗力。” 　　又去倒了温水，一起递给顾映川。 　　“何绮绮，一个月都没见到，现在见了面半个小时不到，你叫我去睡觉？”某个即将满三十岁的人拉着他小女朋友的手晃呀晃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娇。 　　何绮绮不为美色所动，很坚持：“你喝了药去睡一个小时，醒了我们再说话。” 　　顾映川喝了药被何绮绮推到里间的床上去了，房间里空调很暖，只搭了条薄毯子在身上。何绮绮回到外间，感觉好像是手机在包里震动，刚想过去拿，就听顾映川在里面喊：“何绮绮——” 　　跑进去问：“干什么？” 　　“口渴。” 　　“不是刚刚吃药才喝的水吗？”何绮绮说，还是出去又倒了杯水进来。 　　顾映川接过来喝了一口，就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了。 　　何绮绮疑惑看他一眼，正要出去，顾映川说：“搬条椅子过来，梳妆台旁边那个就行。” 　　等何绮绮搬了过来，说：“坐下。” 　　何绮绮把椅子放在床边，屁股还没坐下去，某人又道：“太近了，会传染，拉远点。” 　　何绮绮又往后退，还是被挑剔：“太远了，再过来点儿。” 　　行！你是病人，你最大！何绮绮好脾气地又往前推了推椅子，坐下。 　　顾映川说：“腿伸直，脚放床上来。” 　　椅子比床略高一点，何绮绮斜斜的把脚搭在床沿上，还算一个挺舒服的姿势。这回某人满意了，“你在这儿坐着玩平板吧，我看着你过会儿就睡着了，半个小时后记得叫我。” 　　顾映川平板里被赵柯装了很多游戏，何绮绮不想玩，就点了视频网站，刚好《来吧，同学》在网站也在播，就随手点开了一期，把声音调到静音。 　　顾映川说：“你开声音呀，我不怕吵，在片场旁边拍着打戏，我都能睡着。” 　　何绮绮本来看字幕也行的，听他这么说又开了一点儿声音。顾映川听出来是那档节目，又说：“我真人都在这儿，你不看我，看视频？” 　　何绮绮没抬眼，说：“我看张颐。我今天见着张颐真人，感觉特别巨星范儿。” 　　某人不服：“这么快就变小粉丝了！何绮绮，你看我一眼，我也是巨星，你怎么不粉我啊？” 　　何绮绮抬眼看了他一眼，还没等巨星好好表现，又迅速垂了眼睛去看视频了，“我认识你的时候又不知道你是个明星，从来没把你当明星看过。” 　　“那你把我当什么看的？” 　　“男的。” 　　“……小白脸？吃软饭的？” 　　何绮绮不想提这丢人的一茬儿，对床上的巨星凶道：“躺床上不赶紧睡觉，问东问西做什么！” 　　巨星被唬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其实确实也很疲倦了，没两分钟就睡熟了。何绮绮看了会儿视频，又偷眼去看顾映川，顾映川的脸部线条以及眉毛鼻子嘴巴都是偏硬气的那种，这让他整个人气质偏冷，演的角色也是偏冷硬的居多，可他偏偏长了一副又长又浓密的睫毛，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有些孩子气。 　　他现在的样子比起电影和杂志硬照上的形象可差远了，洗完头没打理的乱糟糟的头发，脸色也不是很好，因为鼻塞还在轻轻打呼，说不定再睡熟一点还会流口水。可是这样的顾映川才像是她认识和熟悉的。何绮绮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额头，感觉温度好像有点偏高，又担心他会不会发烧，心里又开始痛骂无良经济人，本来就感冒了还让人去录下冷水的节目。 　　无良经济人在自己家的别墅里听完赵柯的控诉，马上如赵柯所料的打电话去跟节目组的负责人撕了一通，那边说自己在出差，回来也是刚听说这个情况，各种道歉讲好话，只差要来登门负荆请罪了，梁弘才冷冷丢了句：“忙着没空招待你。” 　　章岩慢条斯理地在一边喝茶，等他挂了电话才道：“多大年纪的人了，别动不动就‘我艹’‘你他妈的’，一点都不淡定！好好讲道理不好吗？都是文明人，你看我年轻时多暴的脾气，现在都能做到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 　　梁弘不想听他扯淡，点开微信看这通话半小时间的未读信息，看到一条，“啧”了一声，把手机往章岩面前拿过去一点，“来，看看小川儿的女朋友，这嫩的，成年了没有？这个狗东西……” 　　章岩脖子一歪看了眼屏幕，当下瞪圆了眼睛跳起来，差点摔了梁弘珍藏的古董杯，破口大骂道：“我艹，他妈的顾映川！这只禽兽！” ☆、家长在这 　　章岩一路上风驰电掣，一边往酒店赶，一边打顾映川跟何绮绮的手机，一个关机一个不接。等他站在酒店房间门口的时候，脸阴的要滴出水来。 　　何绮绮在一阵紧似一阵的门铃声中惊醒过来，房间里空调太暖了，又拉着厚厚的窗帘，她坐在椅子上看视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刚动了动略麻的腿，顾映川也醒了过来，一开口，嗓子有点哑：“叫了客房服务？” 　　何绮绮茫然摇头，穿上酒店拖鞋，“我去看看，你躺着别动。”怎么喝完药感冒更重了？ 　　扒在猫眼上看到章岩那张显得很不爽的脸时，何绮绮有点懵。转过身，顾映川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往长袖T恤外面套一件黑色套头毛衣，并顺手拔了手机充电器，开机。 　　见何绮绮一脸古怪地靠门站着，问：“怎么？” 　　“我、我小舅舅来了……”何绮绮从来没拿章岩当过长辈，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莫名心虚，说话结巴了一下。 　　章岩正不耐烦的第十五次按下门铃时，房门开了，顾映川一脸淡然地站在门边，“我这一个月就休息了这么半天，你俩就不能安生点让我好好陪下女朋友吗？”手里拿着个嗡嗡作响的手机，显示“梁弘”来电。 　　章岩：“……！！！”神他妈的“女朋友”，那是老子的外甥女！ 　　说完这句，顾映川把电话接起来。梁弘吃瓜群众慢条斯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在安静的酒店走廊上显得很清晰：“章岩一个小时前开车气势汹汹地去酒店找你了，如果打架的话记得护住脸，你这部戏还得半个月才拍完呢……哦，你要能揍赢他的话替我也踹两脚，老子好不容易收来的清道光年茶碗，被这王八蛋给拍出条裂纹来，我买你赢……” 　　章岩：“……” 　　“他在这儿呢，要不你俩先聊着？”顾映川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把手机递给章岩。 　　“赔你赔你！先别耽误老子干正事！”对着电话嚷完，章岩对顾映川道：“何绮绮呢？你把她带酒店来干什么了？” 　　顾映川抬起手看了眼腕表，“从我进酒店房间到你出现在这儿，一个小时不到，这么点儿时间，你觉得够干什么？” 　　章岩：“……” 　　“……炫耀个毛线！” 　　“你够？”顾映川掀掀眼皮。 　　“……滚蛋！” 　　进了门，看见自家大白菜首尾完整地坐在沙发上，章岩才算不摆脸色了，问：“怎么回事儿？” 　　何绮绮半垂着头，有点局促，像是早恋被家长发现的高中生……虽然离早恋的年纪已经很远了，而面前这个人平时全无半点身为长辈的自觉，但终究还算是家长吧，何绮绮想估计就是这个原因导致她今天看章岩周身散发着威严的光芒。 　　“我跟何绮绮在谈恋爱。”顾映川直接道。 　　“问你了吗！就你能！”章岩瞪回去一眼，“顾映川，你跟个小孩儿谈什么恋爱，知道何绮绮跟我什么样关系吗？” 　　“小舅舅。”顾映川面不改色。 　　章岩：“……” 　　何绮绮：“……” 　　章岩：“……顾映川，做人能不能有点底线？” 　　章岩：“……不是，顾映川！你来真的？你真跟我家何绮绮正经谈恋爱？” 　　“我是从入行起就没谈过恋爱了，但并不表示你们就可以当我不是人类。”顾映川斜了他一眼，这一个两个的，听见他谈个恋爱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是在娱乐圈待久了美女看多了，审美发生了异变吗……你看上何绮绮什么了？”章岩迟疑道。 　　“小舅舅！”何绮绮抗议。这是自家家长吗！ 　　. 　　六点钟。三人坐在外间的餐桌旁吃饭。因为顾映川不方便出去一般的餐厅吃饭，平时会去的几家餐厅又离机场太远，怕赶不及九点的飞机，就点了酒店的餐送过来。 　　章岩挑刺道：“顾映川，我放弃了梁弘家的大餐大老远跑过来，你给我吃这个？” 　　“哦，你现在也可以回去看看梁弘会不会用他那裂了纹的道光年间的碗盛大餐给你吃。”顾映川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章岩又转向何绮绮道：“何绮绮，跟着顾映川既没得吃又没得玩，不觉得没意思吗？” 　　顾映川这回倒没说话，也抬眼看着何绮绮。 　　“……不觉得。”何绮绮垂着眼睛喝汤，小声答了句也没说别的。 　　章岩很不满意，又道：“何绮绮，我跟你说，绝对不能单独跟男人单独待在酒店，你知道有多危险？” 　　顾映川：“你自己的经验之谈吗？” 　　“你闭嘴！小舅舅说话，插什么嘴！” 　　顾映川难得的没有怼回去。 　　章岩继续对着何绮绮：“何绮绮，你才多大？就谈恋爱……” 　　顾映川：“20了，都可以结婚了。” 　　章岩毛了：“你特么的几岁了！顾映川，你知道你比她大多少？禽兽——” 　　何绮绮终于看不下去了：“小舅舅，你今天说话很粗鲁。” 　　又对着顾映川：“你嗓子都哑了，还跟他说什么。吃完饭喝药。” 　　两个年龄加起来可以再多出一个何绮绮的大男人，终于偃旗息鼓了。 　　. 　　吃完饭，章岩开车送顾映川去机场。顾映川于是给赵柯发信息告诉他直接去机场见。赵柯几乎是秒回：“哥！是你吗！！”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他莫名其妙的激动劲儿，顾映川回了个“……”，没再管他接二连三发过来的消息，把手机塞回兜里，拖了两只箱子出门。 　　在电梯里，何绮绮说：“房卡给我去办退房，你拿行李去小舅舅车上等吧。” 　　这对大家都是省时省事的建议，顾映川没有拒绝。拿出房卡递到何绮绮手里，就势拉住她的手，塞到外套口袋里握着。何绮绮下意识立刻抬眼去看章岩，章岩站在前面，盯着一排电梯按钮，一动不动。 　　一直到一楼电梯“叮”了一声，顾映川才放开，何绮绮低着头跑出电梯，手心里都是汗。 　　电梯门关上，继续往负二楼。章岩回头瞥了一眼，凉嗖嗖道：“顾映川，你够了啊，家长还在这儿呢……”顿了一顿，不爽道：“至于么！拉个手就这么好？赶紧把嘴角给我放下来，反光里都看见你笑得跟个傻逼似的！” ☆、药店 　　何绮绮办完退房手续到了车场，找到章岩的车，幸好他今天开了辆SUV，两个行李箱塞在后备箱里，顾映川坐在后排，何绮绮刚要去拉车门，章岩摇下车窗道：“坐副驾驶上来。” 　　等何绮绮坐上副驾驶位，顾映川已经从车上下来，站在驾驶位旁边，道：“我来开。” 　　章岩瞪他，顾映川一脸坦然地拉开车门。 　　车子开出地下车场，拐上高架，何绮绮“咦”了一声，说：“走错了吧？机场方向往右边的。” 　　顾映川说：“先送你回学校。” 　　何绮绮听他声音哑的厉害，说：“路边找个药店买含片含一下吧，嗓子疼不疼？” 　　“疼。”语音稍稍拉长了两秒，顾映川偏了偏头看何绮绮，目光灼灼，脸上挂着点儿笑，“怎么办？” 　　“……”好好的一句话，被他搞得……这个语气，这个眼神……还说你不是哈哈，哈哈都不像你这么爱撒娇的。何绮绮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每次顾映川一这样看她，她就心里跳得不行。 　　“……那能怎么办，去药店里买药啊。”何绮绮小声嘟哝。 　　很快下了高架，顾映川还真在路边找了个药店停下来了。何绮绮说：“你们在车上等着，我去买，很快。” 　　顾映川却也拉了车门，说：“一起去。” 　　这是个在偏僻路段的小药店，晚间也没什么人，两个年轻的女店员坐在收银台后面，凑在一起捧着手机看视频。听见推门声，有一个下意识地往门口瞟了一眼，看见个穿羽绒服的女孩和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前后脚进来，没怎么在意，低头继续看视频，随口道：“需要点儿什么？” 　　客人自己在货架间转了转，不多会儿听见女孩儿的声音在面前问：“请问这两个药治嗓子疼哪个效果比较好？” 　　女店员看了被摆在面前的两盒药，指着其中一盒说：“这个主要是针对慢性咽炎，那一个对感冒发烧引起的咽喉肿痛，最好还配上消炎药一起吃。看你是哪种症状……”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就呆住了。 　　何绮绮“哦”了一声，拿了其中一盒，说：“麻烦你，要这盒。” 　　又回头问顾映川：“消炎药要不要一起买？”想了想又说：“算了，消炎药不要吃多，你还是喝冲剂吧，记得多喝点温水，不要喝冰水。” 　　顾映川低低“嗯”了声。 　　没错！女店员恍过神来，就是他，是节目里那个顾映川没错吧！她激动地去看自己身后的同事，这丫头不是自称顾映川的脑残粉么，天天一口一个“我老公”。果然，身后的人一脸震惊加傻掉的表情，手机扔在柜台上，还在放着最新一期的《来吧，同学》。 　　“多少钱？”何绮绮问。 　　之前说话的女店员回过神来，“哦，是——”，故作镇定，拿起来扫码，“15块8毛。”又迅速地用余光去瞟面前的男人，顾映川出来没怎么遮，只戴了帽子，半垂着眼睛静静站在哪里。真人真的好帅啊！不过看起来也真的好冷淡的样子。难怪节目里，只要他一不说话，字幕组就会打上“高冷”两个字，可其实答题做任务的时候都还挺幽默的哇。所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何绮绮从背包里拿出零钱包付了钱，找钱的时候女店员顺眼看了一眼，心想：妹子是助理吗？感觉跟个学生似的，穿得好朴素。不过长得还挺好看的，白白嫩嫩，绑个半丸子头也萌萌的，哎，现在连明星助理颜值要求都这么高吗…… 　　何绮绮收了找零放进包里，就跟顾映川一起往外走了。 　　一直到店门关上，女店员对身后目瞪口呆的同事小姑娘说：“……是你偶像没错吧？没错吧！我感觉是啊，那张脸，那个身高，想冒充也冒充不来啊，你怎么也不要个签名？” 　　“……不敢。”同事小姑娘如从梦中醒来，“真的是顾映川是吧？你也看到了是吧？不是我做梦是吧？啊啊啊啊啊！男神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药店？？我要疯了，这么近距离！天啊天啊啊啊啊！！！你说我要不要追出去要个签名？我刚刚竟然什么都没说！我、我，男神……” 　　两个女孩儿跑出柜台透过玻璃门往外看，男神和助理妹子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男神可真高啊，比助理妹子高出整整一个头来，两人边走边说话，走着走着……男神把手搭到助理妹子肩上去了！ 　　这一节路上没什么行人，老旧的路灯下有个老大爷在卖鲜榨甘蔗汁，何绮绮好像记得以前外婆说甘蔗汁对喉咙好，就过去买了三杯，等榨好封杯，顾映川提在手里，两人才一起回了车上。 　　关上车门，顾映川扔了一杯给后排玩手机的章岩，说：“有女朋友真好，给买药还给买甘蔗汁。” 　　章岩心想顾映川实在太贱了。 　　枉费他刚才还在做心理建设，说服自己说虽然年纪相差大了点，顾映川也算是自己圈子里难得的靠谱的人，何绮绮也是大学生了该谈个恋爱了。 　　就当老子什么都没想过。章岩恨恨地把吸管插.进杯子里。 　　离学校越来越近，何绮绮觉得心里慢慢泛起一种酸酸的情绪，有点像小时候要离开外婆回城里的时候，又有点像大一入校时章惠安置好她要走的时候，但又不完全相像，那时候或许还含有面对陌生环境的不安感，现在则是更为单纯的不舍的感觉。 　　怎么年纪越大还越敏感了呢，何绮绮不太习惯这突然而来的多愁善感，有点沉默地把头转向一侧看着车窗外。 　　顾映川开着车，却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叫了一声：“何绮绮？” 　　何绮绮应了一声，也没动。 　　“外面有什么可看的，转过来，看看我。”顾映川笑着说。 　　何绮绮于是就转过来。 　　顾映川说：“过两个星期我要回来参加个活动。” 　　何绮绮眼睛亮了一下。 　　“再有一个半月这部戏就拍完了，我就不去横店了，大部分时间都会在A市。”顾映川说完这句，何绮绮觉得心里那股酸酸的劲儿散了一半了，两个星期挺快的，再一个月，其实也不是很远嘛。 　　顾映川伸右手过去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你乖乖的。” 　　何绮绮不太好意思，又觉得章岩坐在后面，随便打了个岔说：“你去机场来得及吗？为什么要先载我回学校？” 　　“平时都已经不能陪女朋友了，见面完还不能送女朋友回去就更不像话了。” 　　车厢里散发着无声的粉色泡泡，章岩觉得快要被淹死了。就不该送机，自己直接把何绮绮拖回来，让姓顾的自己坐车去机场不就完了。平白搭上一个晚上，还被塞一嘴狗粮。 　　什么玩意儿！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来，晚上七点多钟，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很多，何绮绮不让顾映川下车，叮嘱他记得按时吃药，又顺带啰嗦章岩晚上不要玩的太晚，喝酒一定要叫代驾，才背好包下车走了。 　　走进校门没两步，“何师妹——”，何绮绮回头，张慕踩着高跟鞋挎着小坤包“蹬蹬蹬”从后面走过来。 　　“我刚刚在路边停车，瞧着像是你。这次换大奔了呀？”张慕笑着说。 　　何绮绮等着，看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之前那跑车帖子火时，戴铭还冲我嚷说你不是那样的人，后来又是个富二代在健身房为你大打出手，这回又换了辆大奔送回来，师妹真是交游广阔、生活挺丰富多彩呀。” 　　何绮绮听着张慕的冷嘲热讽，心里却没有一点波澜，很奇怪，几个月前面对那两个人，她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但心里是有一点愤慨有一点难堪的，偶尔也会有“看你们能好到什么时候”的想法一闪而过。可是现在，再看到张慕在面前张牙舞爪，只想到一个词“外强中干”。 　　而且……戴铭，如果不是张沐提起来，她几乎没发现，这个名字这两个月来一次都没有在她脑子里想起来。 　　何绮绮突然意识到，她或许从来没有喜欢过戴铭，那种恋人之间的喜欢。她那时以为不讨厌就算喜欢，没有爆发矛盾就是合得来。可是她对戴铭从来没有过向往，没有过期待，没有不舍，没有酸酸甜甜的情绪，拉手的时候不会紧张，拥抱的时候不会心跳，就连分手，也并没有太多的伤心……可是，刚刚顾映川要走的时候她却敏感得有点想哭，这才是恋爱的感觉吗？哎……两个星期，十四天，三百三十六个小时，其实也挺久的……已经，开始想他了…… 　　见何绮绮愣着没说话，张慕继续道：“唉，戴铭那傻子之前还老觉得对不起你，我见着你也觉得怪内疚的，现在看来，还真是我俩瞎操心了。” 　　“——师姐，跟戴师兄说不用觉得对不起了，真的。”何绮绮说。 　　生活如此美好，谁有空与过去斤斤计较。 ☆、联了个谊 　　周末的时候，林君打电话来约何绮绮去外面吃午饭，何绮绮说你跟王峥二人约会我就别去讨人嫌了吧，林君说已经分了你来吧，就算约会我也不嫌你。 　　何绮绮吃了一惊，赶紧收拾收拾出了门，准备去安慰好友。谁知见了面，林君没事人一样，穿着羊毛裙光着两条腿，还化了个淡妆，容光焕发地坐在店里落地窗位置等着她。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何绮绮，不是说了让你好好捯饬捯饬再过来吗？”林君见了她就嚷。 　　何绮绮一脸莫名：“你叫我别穿羽绒服，我这不是穿着大衣过来的吗？”又看了一眼林君光着的小腿，关怀道：“你不冷啊？这才三月份呢。” 　　“马上就要四月了，春天都快过了好吗小姐姐？请拿出你作为年轻人的活力和体魄来！”林君翻了个白眼给她。 　　这怎么看起来也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啊，何绮绮把大衣搭在椅背上，坐下直接问：“你怎么回事，怎么分了？说说吧。” 　　“谈了几个月，觉得没感觉，性格上也不是很合得来，前几天吵了一架就分了。”林君说的轻描淡写的。 　　“……还会吵架？”何绮绮映象中王峥是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人。 　　“是人都有脾气的，吵架有什么稀奇的。唔，那架的起源跟你还有点关系。”菜已经上来了，林君边吃边说。 　　何绮绮吓了一跳，没等她说什么，林君就接着道：“上次你那竹马给你庆生，王峥不是也顺了一耳朵，听了一些以前的事么，回来就问我你家是做什么的，我说不太清楚，后来他还自己查去了，哦，他还追着你那竹马想拉关系呢，人没搭理他，那个晓芃，是个刚出道的艺人吧，王峥又跟人拍合照又死活交换了微信……怎么说呢，我以前觉得王峥这个人性格开朗，爱交朋友，相处久了，发现他爱交朋友没错，但他要交的都是一些在他看来有利可图的，怎么不见他跟班上的贫困生交交朋友呢？” 　　“其实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错处，大家跟人交往不都是要图点什么，不图利益也图开心呢，但我就是挺看不上他这样的。大概就像那天吵起来说的，我说他太功利，他嫌我假清高。前几天王峥说约你出来一起吃饭，我本来觉得挺好的，后来他跟我说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刚工作了一两年的，想进你家在A市的分公司，老娘当时就跟他翻脸了，我跟朋友的私人约会凭什么被他搞成个关系户交易会呀！” 　　何绮绮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才说：“……其实，我爸的公司和生意我也不太了解，而且我在我爸面前就是个透明人，根本说不上话的……不过，你也不用因为这个跟他闹翻脸吧，要不、要不让他朋友把简历拿来我试着让我妈拿去公司人事部看看吧，别的，我可能也帮不上忙……” 　　林君摆手道：“这事儿不过是个触发点，我跟他的根本问题还是价值观不同，或许连价值观的问题都谈不上，哎，说到底就是没感情没爱上。” 　　何绮绮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就没多说。 　　林君笑起来，“这事儿我就是这么一说，为了让你觉得‘林君好伟大，为了我连男朋友都不要了，我以后一定要加倍爱她’。何绮绮，其实我要是真爱上谁了，估计说让我把你卖了我都肯的。” 　　何绮绮也跟她嘻嘻哈哈，说：“那我就等着看是哪个男人能让你把我卖了……” 　　等菜上齐了，何绮绮用手机拍了个照发给顾映川，基本上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多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对方了解自己的生活。写了个“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发过去没回，估计又是在拍戏中。 　　饭吃了一半，林君问：“何绮绮，你跟你那竹马是真没戏了吗？” 　　何绮绮说：“怎么可能有戏？你觉得赵睿是喜欢我吗？他就是个小孩儿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我俩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就算没当初那件事，我们好好过到现在也只会是姐妹。以前我还不太确定，现在我已经知道真的喜欢是什么感觉了。”顿了顿，又说：“……我现在都有男朋友了，别提以前了。” 　　林君“切”了一声，“何绮绮，你是在意念中谈了个男朋友吧，这么久了一次都没见到过。” 　　何绮绮说：“……下星期，下星期我带你去见他。” 　　林君犹有几分不信，想了想说：“那个，你今天下午先陪我见个人吧。” 　　何绮绮用询问的眼神看她。 　　“有个生物工程系的男生约我看电影，我暂时还不想单独跟他出去，你陪我一起。” 　　“——你速度够快啊！”何绮绮瞪圆了眼睛。 　　“哎，你说你今天戴个黑乎乎的眼镜出来是怎么回事！怎么不戴隐形眼镜！”林君看了她一眼又开始念叨。 　　“为什么又挑我刺？”何绮绮回嘴，“昨天晚上电脑看太多眼睛疼就戴框架眼镜了。” 　　“……算了，我带了睫毛膏跟口红，待会儿吃完饭化一化，过来我闻闻洗头了没？”林君一脸的怒其不争。 　　“洗了洗了！”何绮绮佯怒，“不会给你丢脸的，你再这样我不去了！” 　　. 　　等见了面，何绮绮才发现不是一个男生，来了两个男生，这感觉……有点……她有些怀疑地去看林君，林君大大方方地跟其中一个男生打了招呼，男生介绍说旁边个子高些的男生是自己的室友。 　　林君小声跟何绮绮说：“大概也是跟我一样不好意思一个人来。” 　　何绮绮安下心来，男生去买了票和饮料，大家在大厅里候场。生物工程男跟林君说话说着就转到一边去了，剩下个何绮绮跟室友两人面面相觑。室友倒是还很健谈，一直有一茬没一茬的找话跟何绮绮说，何绮绮在影院这种人群聚集的地方还是有些拘谨和不自在的，不怎么想说话，但看室友兴致盎然的样子又不好太冷场，只能尽量应付着。 　　好不容易进了场，位置在最后一排，灯光暗下来，何绮绮慢慢感觉好多了。只是这位子坐的有些奇怪，林君跟何绮绮坐在中间，两个男生分别坐在两人旁边。 　　电影是个小成本爱情剧，两个男生估计也是为了随场次随便买的，里面大量的人物面部特写，对话也都很平和，连音乐也都是极为轻柔和缓的，所以剧场里面始终很安静，这样以来大家也都只能安安静静地看电影，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看到一半，男二出场，深情款款，宁静哀伤，等到男二与女主角相拥诀别，缠缠绵绵，泪洒衣襟时，何绮绮忽然“噗”地笑了场，她想起来了，男二原来是那天她在化妆室见过的红发皮衣男，顿时出戏哀伤不下去了。 　　还好背景音乐随后响起，盖住了她这一声笑，但旁边的室友同学却是听见了，凑过来在她耳边问：“怎么了？” 　　热烘烘的气突然吹在耳朵上，何绮绮忙往一旁闪了闪，觉得非常别扭，顿了顿才说：“没什么，就是看见个演员是见过的。”随后全程都偏在林君一边没再坐正，不过室友同学后来也没再试图说什么了。 　　等电影散了场，生物工程同学又提议去附近的甜品店坐坐，林君问何绮绮的意见，何绮绮想着刚才看的这么一场电影两个人确实也没法说话，林君既然答应出来了，想必还是想要跟生物工程同学多些了解的，就说好。 　　在甜品店，一张圆桌刚好坐四个人，点了东西后开始聊天。 　　何绮绮慢慢觉出不对来，林君跟生物工程君并没有怎么交流，倒是室友君一直在跟自己说话，而生物工程君偶尔说话也是围绕着他的室友，说室友如何成绩优秀，每学期都拿奖学金，爱好运动，参加过市里的马拉松…… 　　何绮绮在桌子下面踢了林君一脚，站起来说两人要去下洗手间。 　　一离开正厅，何绮绮就问：“娘娘，您这是打算把奴婢赐给谁呀？” 　　林君陪笑讨饶：“陛下息怒——我真的是站在你一边的，那小子想追你，我特意各方面打听过了，人挺优秀的。怕你尴尬，才组了个四人局，我跟他同学都是来作陪的，都是一个学校一个年级，我想着反正就当同学一起出来聚一下，你们要谈得来就谈，谈不来你就当是陪我见了个人，以后也不用理他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何绮绮哭笑不得：“跟你说了我有男朋友了，乱搭什么线啊。” 　　林君道：“还说你那男朋友，我都替你操心死了，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何绮绮，你别网恋啊，那太复杂，你那点智商根本不够用，被人给骗了都不知道。” 　　“……不是网恋，他就是这段时间忙。”何绮绮小声辩解，“他职业有点特殊，不是很方便在学校出现。”之前没说，也是考虑到顾映川的身份，明星们谈恋爱都是遮遮掩掩的，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但林君也不是别人，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当时自己心里对这段关系不那么肯定吧。 　　可是这次见面后，虽然只是那么短短的半天，也没做什么，何绮绮却觉得有一种比之前要更亲密一些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想了想，决定豁出去了，“林君，那个人你认识的，顾映川，我我跟顾映川在谈恋爱。”后一句说得飞快，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睛看着地面。 　　半晌，没听见林君说话。 　　一抬头，林君用一种“你果然被骗了”的表情看着她。 　　何绮绮郁闷了，从手机里翻出微信记录，“他在美国的家……他的狗……最近工作时拍的工作照……” 　　林君一把抓过手机退出微信又塞回她手里，说：“何绮绮，你这个问题很大，我回头再跟你说。现在先出去把甜品吃完，把那两个人打发了，我要好好跟你谈一谈。” 　　何绮绮一脸沮丧的被林君拖了出去，看她应付两个男生，挖了芒果班戟刚吃了两口，有电话打进来，何绮绮一看是顾映川连忙拿起来，这几天顾映川拍完戏都是半夜，白天何绮绮又在上课，两个人时间不好碰，几乎没有通过话。 　　何绮绮把身子侧过一边，离开圆桌一点，才接通电话。 　　“午餐看起来很不错，看的我都馋了。”顾映川的声音含着笑意，还微微有点沙哑。 　　“你工作结束了？” 　　“没有，现在吃午饭，稍微休息一会儿。回学校了吗？” 　　“没有，跟……同学在外面吃甜品。”何绮绮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同学”，却发现一圈人都在看着她接电话。 　　“林君吗？”顾映川听何绮绮说过这个好朋友。 　　“嗯，还、还有别人……”看着微笑的室友同学，何绮绮觉得有点心虚。 　　“男-朋-友？”林君背对着另外两个人对她做口型。 　　何绮绮点了点头。 　　“拿来，我来跟他说——”怀着对“骗子”的满腔愤恨，林君从何绮绮手里抢过电话。 　　“喂，我是何绮绮的朋友……” 　　“你好林君，我是顾映川。” 　　 ☆、首映式 　　何绮绮看林君拿着电话一脸沉静，从说过第一句话后就一言不发，只间或“嗯”了两声，然后面无表情地将电话还给何绮绮，何绮绮一看电话已经挂断了。 　　何绮绮：“？” 　　林君没有理她，对对面两个男生说：“我跟何绮绮突然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你们……” 　　闻言，男生便识趣地说：“那你们先忙吧，改天再约。”便招手让服务员过来买单。 　　何绮绮忙掏出钱包说：“我来我来——” 　　两个男生忙道不用，何绮绮说：“电影是你们买票的，这个自然是我们……” 　　双方推来抢去，何绮绮尴尬的脸都红了，最后终于抢着付完了款。 　　等人走了，何绮绮问林君：“……刚才电话说什么了？” 　　“他说叫我们好好玩，他晚些时候再打给你。”林君平静地说。 　　何绮绮“哦”了一声，看林君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没底，又解释说：“……他真的不是骗子。” 　　“你男人还说，下周末请我看电影首映。” 　　何绮绮：“……哦。” 　　有点不好意思，才刚刚习惯了说男朋友，现在又变成了“你男人”。 　　“——卧槽！何绮绮！你你你你！！”林君突然就炸了毛：“这么大事怎么不告诉我！老娘昨晚上才陪室友看了一部顾映川的电影，刚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正版！什么骗子？哪儿来的骗子！！骗子能搞到首映的入场票！！！” 　　何绮绮：“……” 　　半晌，林君从桌子上抬起头，悲痛欲绝道：“我接电话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凶？” 　　何绮绮：“……你也，也没说什么啊。”除了第一句，后面全程没说话啊…… 　　林君：“……”又悲痛地把脸埋到桌子上去了。 　　又一个周六到了。 　　何绮绮班上组织去森林公园烧烤，林君极力阻止她去，让她找个借口请假，何绮绮不想搞得太不合群的样子，还是去了。一直到下午快五点才结束，等何绮绮赶回宿舍已经快六点了。 　　林君嫌弃道：“一身的烧烤味儿！” 　　何绮绮又赶紧躲去卫生间洗头洗澡，出来后收到顾映川的信息，说让赵柯来接她们了，到了会打她电话。 　　一见面，赵柯便笑眯眯道：“嫂子好！”自从上次把何绮绮误当成梁弘的绯闻女友，赵柯着实忐忑了好几天，直到后来看顾映川和梁弘都没什么反应，才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 　　在车上，赵柯还是忍不住问：“嫂子，你跟顾哥怎么认识的啊？” 　　林君也好奇等着听。 　　何绮绮想是顾映川去她家过年，不，应该是拿错了手机，再一想，其实更早，说：“在会所游泳的时候认识的。” 　　“啊哈哈……”赵柯打了个哈哈，心想小嫂子可真大方什么都说，泳池……很香艳呐，顾哥，你牛！ 　　到了影院，赵柯把两人安顿好，说自己还要回后台去看看就先走了。来首映的一般都是媒体记者和一些圈内人士。林君认出了两个女明星，说有一个是自己表妹的偶像，兴奋地跑过去要了个签名。 　　不多会儿，首映式开始，主创们上台跟大家打招呼，顾映川一出来，林君就死死掐着何绮绮的手低声尖叫：“你男人！天啊！何绮绮，你去哪儿找的这么帅的男人！你上辈子做了什么！你去的那个游泳会所叫什么？” 　　顾映川穿着正装，没戴什么配饰，一副简单清爽的样子，神情疏淡，话不多，同私下里跟何绮绮在一起的感觉很不同。 　　简单的采访和宣讲结束，灯光暗下来，开始播放电影。放了约十分钟后，何绮绮感到自己身边的空位有人过来，转过头，顾映川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林君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小动静看了过来，顾映川隔着何绮绮微微探身过去，轻声打招呼说：“林君，你好。” 　　林君此刻表现的非常镇定与大气，彬彬有礼道：“你好，妹夫。” 　　何绮绮：“……别瞎叫。” 　　顾映川微微笑了笑，挨着何绮绮坐下，顺手将她的一只手抓在手里，安静看电影。 　　何绮绮觉得这应该是一部很不错的电影，有很宏大的场景，从观众时不时在某个节点爆发的笑或惊叹声来看，剧情和表演应该也不错。 　　可是，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电影到底讲了什么。 　　坐在旁边，看起来心无旁骛目视前方的男人从把她的手握在手中，到把手指摊平整个贴到他自己的手掌上，再把一根一根手指从指腹捏到指根，到最后不停地用拇指摩挲她手背上的一块皮肤……这到底在玩什么？ 　　她觉得那只手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开始是手心冒汗，后面整个人发热，从手指头一直红到耳朵根，这能看得进电影！ 　　大概是到了尾声的部分时，顾映川轻声跟何绮绮说自己先走，在车场等她们。何绮绮看他弓着腰从一排座位穿过，到侧门的时候有一阵骚动，过了一会儿慢慢又平静下来。 　　冷静，何绮绮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厅里面一定是太闷了，她脸上的温度从升上去就没下来过。还好影院光线昏暗，不怕丢人现眼。 　　林君忽然“嘿嘿”一笑，侧身过来握住何绮绮的手。 　　何绮绮：“……” 　　林君：“……我都看见了，呵呵。” 　　电影散场，何绮绮按照顾映川发给她的位置找到车，上了车却是顾映川自己坐在驾驶位上，赵柯并没有在。 　　顾映川客气地跟林君寒暄问电影感觉怎么样，林君又恢复了“从容镇定”，看了一眼何绮绮，矜持道：“特别好，看得热血沸腾。” 　　顾映川笑一笑，发动了车子，问：“有没有饿？我们找个地方吃夜宵？” 　　林君忙道：“我还是先回学校吧，晚了回去宿舍就落锁了，会被宿管阿姨骂。你们随意……” 　　顾映川看了眼时间有点抱歉道：“我倒是忘记宿舍会关门的事了，那我们改天再约？” 　　林君道：“好的，来日方长，哈哈哈……” 　　送完林君，再到何绮绮的校区大概也就十分钟车程，顾映川把车子停在校门外的林荫道上。这是条T字路，侧面的更靠近后门的路上还很热闹，有夜市和小吃摊，再往后走就是何绮绮之前告诉他的烧烤摊的一条街。现在停车的这个拐角人和车都很少，不远处有盏一闪一闪似乎是坏了的路灯。 　　顾映川把车熄火，抬腕看时间，问：“来得及吗？” 　　何绮绮说：“周末比平常晚半个小时关门，来得及。” 　　顾映川解了安全带说：“我送你到楼下。” 　　何绮绮忙道：“还是算了，现在宿舍楼下都是从外面才回来的人，待会儿又被人看见……我自己进去吧。” 　　顾映川没说话，何绮绮开始磨磨蹭蹭地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把包拿过来，又看了眼顾映川……两个星期没见呀，晚上也没来得及说话，唉，就又要…… 　　“何绮绮，在车里陪我待一会儿吧。”何绮绮手刚碰到车门开关时，听到顾映川说。 　　何绮绮立刻缩回手，把包丢在脚边，说：“好。” 　　顾映川问：“从这里走回宿舍楼十分钟时间够吗？” 　　何绮绮说：“差不多吧。” 　　“那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顾映川笑笑，“跟我说说你这两周都干了些什么？” 　　“……还不就是上课吃饭回宿舍。”何绮绮想了一想，好像也还有些事情可以说，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平时发生的没有在微信上说过的小事，某个普通话发言不标准总是闹笑话的教授啦，做翻译稿时客户奇葩的要求啦，包括上周跟林君一起的那个莫名其妙的聚会也提了一嘴，然后就说到今天班上组织的户外烧烤。 　　“……其实我觉得我们自己烤得还行，真不比那条街上烧烤摊上烤得差，就是油烟太大了……”见顾映川听得饶有兴致，何绮绮就说得有点嗨了，“我回宿舍林君说我臭死了哈哈……然后我去洗了个澡，又怕赶不及去首映会，洗得特别快，头发就揉了两把就冲水了，也不知道洗干净了没有，说不定还泛着烧烤味儿呢，哈哈哈……” 　　顾映川忽然靠了过来，凑近闻了闻，一本正经地说：“很干净，没有烧烤味儿。” 　　何绮绮“哈哈哈”的声音就有点弱下去了。 　　她闻到顾映川身上清淡的、独有的、他的味道了。 　　离得太近了。 　　“……你不是说感冒好了吗，怎么嗓子还是哑的？”她弱弱地转了个话题。 　　“这两天睡眠时间太少，大概有点上火，再吃点你买的含片就好了……”顾映川声音越来越含糊，然后，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嘴唇贴了上去。 　　轻柔地，一点一点磨着她的下唇，含住，舌尖一点点探进去，撬开，长久地探索…… 　　外面的路灯彻底坏掉了，连闪都不闪了。也不再有车辆行人经过，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了。 　　手机在包里不知道是震了第几次，何绮绮终于在快要窒息的头晕目眩中，推了一把顾映川，大口喘着气：“……回、回宿舍要来不及了……” 　　顾映川眼里漾着笑意，又在她额头鼻尖都亲了一下，抿住唇道：“进步了。” 　　“什么？”何绮绮愣了一愣，忽然明白过来他指什么，脸红得更厉害了，捂住脸道：“……我问过别人了。” 　　顾映川失笑：“……你问过谁了？林君？” 　　何绮绮仍然捂着脸点点头。 　　顾映川哭笑不得，顿了几秒道：“我的失职……以后要多练习。” 作者有话要说：　　2.14把这章先发了吧，祝看文的小天使都甜甜蜜蜜 咦，写个流水账写到自己少女心复苏了是怎么回事，感觉比当一条咸鱼的时候好多了。这周出差，周末要不能更就下周回来再更啊。 ☆、表忠心 　　何绮绮下了车一路小跑的往宿舍楼去，手机又在包里震了起来，以为是林君，边跑边从包里摸出手机接了起来，却是章惠的声音：“绮绮……” 　　何绮绮磕巴了一下：“妈、妈妈——” 　　“怎么不接电话？打你宿舍说你不在，手机一直没人接，妈妈都开始担心了，刚刚做什么去了？”章惠在电话里温和的询问。 　　“刚、刚才……”完了，又磕巴了，再磕巴章惠就能看出来她心里有鬼了，何绮绮眼一闭说了个瞎话：“跟林君去看电影了。”不算完全的瞎话。 　　“哦，两个女孩子晚上回来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打正规的出租车，你们俩是一起回的吧？” 　　“嗯。”何绮绮赶紧说：“没事的，我都已经到宿舍楼下了。” 　　章惠放下心来，说：“明天章岩要去A市，我让他给你带了一箱别人送来的果园里刚摘的水果，还有换季的衣服，明天上午让他给你送过去……” 　　“——啊？” 　　何绮绮郁闷了，明天顾映川难得在A市休息一天，说好了上午来接她，她真的不想再在小舅舅的监督下约一次会呀！ 　　洗完澡爬上床，何绮绮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样不行，躲在被子里给章岩打了个电话。 　　好半天章岩才接，语气里几分慵懒几分不耐烦，“干嘛？” 　　“小舅舅——”怕吵到室友睡觉，何绮绮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你明天……” 　　电话听筒里传来“啵儿”的一声，有女人细碎的笑声和抱怨声，何绮绮顿了一下，章岩似乎是将手机拿开一些，隐约听到他的声音“等会儿——”，然后音量恢复正常，“说吧。” 　　何绮绮自动将刚才的声音从脑子里擦掉，继续压着声儿说：“你明天不要来学校给我送东西，我们班明天组织郊外烧烤，我不在宿舍……” 　　“何绮绮你学坏了。”章岩那边“叮”了一声，像是打火机的声音，隔了一口烟的功夫，才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顾映川回A市了吗？他明天早上还得来我公司签几份文件呢。” 　　何绮绮没想到难得撒一次谎就这样被拆了包。 　　“……你跟顾映川约会我不反对，但你要是敢让我再升级，小心我替何衍正打断你的腿……至少大学毕业之前都不行。” 　　何绮绮足足反应了五秒，忽然面红耳赤摔了手机。 　　第二天上午顾映川还没来，何绮绮先在宿舍楼下迎来了意料之外的某“室友同学”。 　　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何绮绮是有点懵圈的，她以为之前那件乌龙的“联谊”事件早翻过篇了，她甚至不太记得那位同学的名字，当他在电话里报出名字时，她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只觉得并不是自己的同班同学，直到室友同学说出生物工程系、林君、看电影这几个关键词之后，何绮绮恍然大悟，大悟之后就是尴尬，问了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就再没有话说。 　　男孩子吞吐了一下说：“你能下来一下吗？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何绮绮边下楼梯边组织措辞，这还是她正正经经第一次拒绝一个追求者，赵睿不算，赵睿在她心里还是那个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玩伴，何况赵睿的所谓的“追求”更像是一种孩子气的为挽回友谊的瞎胡闹举动，她当着赵睿可以有话直说不必顾虑什么，但对着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生，何绮绮说话的时候很紧张。 　　“对不起，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之前没有跟你说清楚特别抱歉……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那个，总之，哎，对不起。”何绮绮下楼跟人一打照面就直入主题，把短短几分钟内想好的话一口气说了，态度极其真诚，她从内心里觉得对不住，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去拒绝了一个人的心意。 　　男生推着单车站在阶梯下面，听了何绮绮的话只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脸上还是挂上了一个笑，“林君后来跟我说了……可是我后来想了想，平时在学校里看到你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要么就是跟室友在一起，实在不像是……有男朋友的样子，所以我就想……听你亲口确认一下，如果是因为对我不满意，也可以直说的，有些地方我可以改……” 　　何绮绮忙摆手道：“不是，真不是，你你挺好的，千万别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好，我确实有男朋友了……”正说着恰好顾映川的信息过来，告诉她还是在校门外昨天停车的地方等她。 　　“你看，我男朋友的信息，他在校门口等我了。”何绮绮说着，随手将手机在男生面前晃了一下。 　　男生很有些将信将疑，这短信来的时机也太巧了吧。 　　何绮绮见他没说话，便道：“……那、没别的事，我走了。” 　　走了两步，男生推着车从后面赶上来，爽朗道：“一起走吧，我也是要出去的。本来今天我们班组织骑车去踏青，我还想说试试看有没有机会叫你一起去……你放心，既然说清楚了，我不会缠着你的，万一以后你那啥，还是可以考虑我的，哈哈哈哈……” 　　既然人家都已经这样说了，何绮绮也不好再忸怩什么了，也跟着哈哈了两声，两人一起往校门外走。 　　一出校门，何绮绮就隔着条街看见了顾映川昨晚上开的那辆车。男生顺着何绮绮看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辆德产SUV车里出来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戴着顶棒球帽，看不清眉目，露出来的半张面孔隐隐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看过，人的外形很年轻，却也明显知道不是学生，他整个人透出的是一种成熟而又引人注目的气场。 　　两人挥手友好道别，何绮绮一只手按住背包，蹦蹦跳跳像只兔子似的跑过马路去了。 　　顾映川给何绮绮发过短信后，就在驾驶座上看着校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们，不多会儿，何绮绮就出现在视线中，但跟她一起的还有个推着单车一脸青涩模样的男生，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路走出来。 　　顾映川下了车，一只手撑在车门处，看见小姑娘欢快地往这边跑来，顾映川几乎是立刻拿了手机想拨打电话，想跟她说注意看车，慢点跑，按了手机键后才发觉自己多可笑，在他看不到的那么多日子里，她都独自过马路，好好地生活着，怎么在眼皮底下了反而担心这担心那，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真是很久没有了呢。 　　顾映川自嘲地笑笑，绕过车头去拉开车门，何绮绮一过来就慌慌张张地说：“怎么下车来了，这会儿校门口人流量可大了，你在车上等我就好了。” 　　顾映川给她关上车门，自己才又上车，半开玩笑道：“怕别人看到我？” 　　“是啊。”何绮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这里学生这么多，他被认出来怎么办，尤其是拍到自己跟他一起的话，会给他带来很大困扰吧。 　　顾映川很快将车开离了学校，随口问：“碰见同学了？” 　　何绮绮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个啊……”，犹豫了不到五秒，本着坦白从宽的态度，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把前后这么点儿事儿一五一十全说了，之后特别诚恳地表忠心：“我就见过他两次，说话不超过三十句，我今天明确跟他说了我有男朋友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真的。” 　　顾映川“嗯”了一声，说：“回去写个保证书，贴墙上。” 　　“啊？”何绮绮觉得有点郁闷，看了看顾映川的脸色，犹豫着问：“……要贴我宿舍吗？还是贴你那儿？” 　　“嗯，两边都贴一下吧。”顾映川目视前方专注开着车。 　　何绮绮看他一眼，再看一眼，顾映川从余光里看见她观察他的小眼神，自己先绷不住了，嘴角勾了起来。 　　“……你装的是吧？根本就不用保证书对吧。”何绮绮如释重负。但同时也微微有一点拳头砸进棉花里的失落感。她总是不那么确定与顾映川的关系，她怕顾映川其实没那么喜欢她，她想不明白顾映川喜欢她什么。 　　“何绮绮，你喜欢我什么？” 　　何绮绮：“……哎？”为什么要抢我的台词！她发誓，她刚刚真的鼓足勇气想要问的。 　　 ☆、表忠心2 　　何绮绮其实没有意识到，或许曾经意识到但潜意识里并没有承认的，她内心的那一点自卑感，她的不安来自于内在的不自信。或许在旁人看来，她这样的姑娘，家境优越，养尊处优，尤其自身条件还很优越，肤白貌美，学业优秀，正值青春，能不自傲就不错了，有什么理由自卑呢？ 　　可自卑从来都无关于外在条件，是人在心里给自己扣上的一把枷锁。 　　或许是从小时候别人都有父母陪伴，她是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开始，又或许是十来岁刚回到城里时的不合群被嘲笑开始，有的那么一点萌芽。从来得不到父亲的赞许，让她觉得自己的性格不如何彬彬那样讨喜。赵睿在学校广播室一番无心的话，让她开始彻底怀疑，连朋友都是假的，是因为她的家庭，而不是因为她这个人。所以，当戴铭在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情况下，提出交往试试时，她很感动，及至后来分手，她是有些消沉的，同时也在不断反省，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很多事情属于阴错阳差，但被内心的自卑感蒙蔽时是看不清的，只会把所有的责任归咎于自己不好。 　　但何绮绮本质上还是个积极的人，不会一直沉溺在某种让她难受的情绪里面。比如在意识到不受父亲喜欢时，她虽然做不到像何彬彬一样撒娇卖萌，但她努力学习，希望通过学业的优秀让父亲对她改观，虽然这件事在她看来收效甚微，但好歹也是努力过了，而即使她没能得到父亲的认同，却得到了老师们的认可。在跟赵睿闹掰以后，是自我怀疑最严重的时候，她接受了心理医生的诊疗，并积极配合，自我疏导，所以后来再见到赵睿时，能够坦然地将过去翻篇，甚至在跟戴铭分手时，她会反省，却也懂得对自己不要过于苛责。她在长大，也在学着与自己和解。 　　然而在面对顾映川时，她内心的那点小小的自卑感还是又冒了出来。觉得自己不够好，担心在他面前显出自己的幼稚，埋怨自己的不解风情，亲吻时的笨拙，甚至还有让她最不安的一点，顾映川的工作性质，注定了是不管台前幕后还是生活中，他都会被众人瞩目环绕，何绮绮却极为怵于这样的聚焦，她担心这样的自己无法融入他的生活，担心会成为他的负担。当初戴铭不就是以她不肯融入他的生活圈子，两人性格不合为理由分手的吗？ 　　所以对于这样缺点多多的自己，她很想知道顾映川为什么会喜欢，喜欢她什么？只是没料到，先提出这个问题的是顾映川。 　　何绮绮一时反应不过来，“哎？”过之后，愣在当场。 　　顾映川没等到她的回答，又说：“章岩之前说的没错，跟我在一起又没得吃又没得玩，我自己都觉得无趣得很。不能陪你逛街，不能一起去游乐场，就连看电影也不能等着你看完一起离场。平时都不在你身边，不知道你那一天是不是真的开心，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就算真的受了委屈，也没办法立刻到你身边让你在肩头哭一哭，约会完不能送你到宿舍楼下，也不能像学校里的恋人一样跟你在湖边接吻……” 　　“这个……也不是不行……”何绮绮感觉他越说越哀怨的样子，插嘴道。 　　“哦？”顾映川在开车的间隙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又想安慰人，又觉得不好意思的样子，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那要找时间去湖边试一试了。” 　　何绮绮还有点摸不清他前面说那一大段话的意思，她从来不觉得他说的这些有什么啊。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顾映川侧身过来正对着何绮绮，半真半假道：“所以，你看，我有这么多的缺点，而我的女朋友既好看又有趣，身边还有那么多年轻的男孩子迫不及待地等着要陪她去做那些我不能陪她去做的事情，需要担心的人是我，我每天都在祈祷我的女朋友不会抛弃我。” 　　何绮绮这回听明白了，忙道：“我不会跟别人去做那些事情，也不会抛弃你，你不要担心。”末了，又补上一句：“真的。” 　　顾映川勾着嘴角“哦”了一声，又锲而不舍地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那你喜欢我什么？” 　　何绮绮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在她想要问顾映川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么难的，要说优秀吗，可优秀的人那么多，难道是个优秀的人她就会喜欢吗？显然不成立。而且，她很明白，她从来不是因为顾映川身上那些闪亮的光环被吸引的。 　　最终，何绮绮说：“……你既好看又有趣。” 　　不管了，原话奉还，总不会错吧…… 　　顾映川没绷住笑了出来，他太喜欢何绮绮这副惴惴不安的小模样了。上次章岩送他到机场后，在车里难得正经的跟他说：“觉得何绮绮特好哄是吧？就算何绮绮是个傻白甜，我也希望她能一直傻白甜下去。” 　　这算是章岩作为何绮绮的家长对他的忠告。好哄是真的。傻吗？顾映川从没觉得过，虽然何绮绮迟钝而又敏感，这让她有时候好像笨拙，但她一直是个活得明白的姑娘。 　　何绮绮则在万分沮丧地想，所以，这是因为长的好看而相互喜欢的两个肤浅的人的故事？小说电影里的soul mate呢？ 　　. 　　半小时后，顾映川把车停在某个大型超市的地下车库里，两个人打算去采购些食材自己做饭。顾映川在A市的房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有阿姨每周去打扫整理，他随时回来都可以住，锅碗瓢盆也一应俱全，但新鲜食材是没有的。 　　这是个非市中心地带的超市，何绮绮本来说自己去买就行了，顾映川想了想还是一起跟了进去了。好在他们来的时间不算高峰期，所以人流量不大，很快挑完了东西去排队结账，只在顾映川买单的时候，收银的小伙子盯着他看了好几眼，顾映川戴着帽子和口罩，始终一副不用看我，我就是个普通客人的表情，泰然自若地买完单，提着两大包东西跟何绮绮一起走出超市。 　　走到靠近电梯入口处的一个甜品店时，顾映川愣了一下，何绮绮就看着他跟里面坐着的一个中年女人隔着面前这块玻璃面面相觑，然后，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对他勾了勾手指。 　　顾映川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对何绮绮道：“我们走。” 　　没等两人迈开两步，中年女人已经踩着细高跟冲出店外，气急败坏道：“臭小子，还不给我滚过来！” 　　接着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儿也从店里跟了出来，站在中年女人身后，连声问：“洪老师，怎么了？” 　　顾映川无奈，扯下半边口罩，对着面前柳眉倒竖的女人道：“……小姨。” 　　“天啊！”从顾映川也扯下口罩，中年女人身后的两个年轻女孩就捂住嘴发出一声惊叹，随后又都看向中年女人：“主编，这不是顾映川吗？他是您的……” 　　何绮绮也想起来了，她原来在游泳会所见过，当时挽着顾映川的那个“哈尼”，不过现在剪了很短的头发，染了红色，穿着薄薄的羊毛裙，感觉比之前年轻了，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 　　“臭小子，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洪主编怒发冲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辛苦，我跟你说，这次这个你必须去见！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就现在！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 　　“小姨，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何绮绮。”顾映川将身后的何绮绮拉出来，“绮绮，叫小姨。” 　　何绮绮本来准备叫声“阿姨”，被顾映川这么一说，只好顺着叫了声“小姨。” 　　洪主编的汹汹怒火像是忽然被一桶冰水浇过，整个人成了一截嗞嗞冒烟的木炭，呆了半晌，用眼神在顾映川脸上不停扫视：臭小子，忽悠我是吧？ 　　顾映川无畏地看回去：不是。 　　洪主编：铁树开花了？ 　　顾映川：……你要这么想也行吧。 　　何绮绮就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了十几秒，之前还一张讨债脸的顾小姨，忽然就换了副脸，喜笑颜开地看向她：“哎，绮绮，你好。” 　　五分钟后，何绮绮跟顾映川、小姨一起坐在顾映川的车上，却不是往原先规划的方向走了，而是要去顾映川的外婆和小姨一起居住的在市中心的房子。 　　何绮绮想，她和顾映川连一次正式的单独约会都还没有，就这样去见家长了，这是什么神转折？ ☆、见家长 　　车子在市中心地段跑得不快，走走停停，何绮绮跟小姨一起坐在后排。开始的时候很紧张，手心都在冒汗了，可小姨似乎除了在对待顾映川的时候既凶又悍，其他的时候都相当得体。没有审视和打探，只温和地问了她几岁，哪里人，知道她还在念大学后，说了自己杂志社有几个实习的姑娘也是跟她同一个学校的，随后说了点儿实习生的趣事以及她自己读大学时候的趣事。大概是感觉到了小姑娘的不安，小姨问的少，自己说的多，何绮绮的手汗干了几茬儿后，慢慢也安定下来了。 　　可等到了地方，顾映川去停车时，她又开始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说不出是因为想到要面对一众陌生人的紧张，还是因为要见到顾映川的家人长辈的紧张。 　　顾映川从车里提了超市买的两大包东西出来，既然不去他家做饭了，这些食材也用不上了，就一起提到外婆家了。 　　小姨在旁边接一个工作电话，顾映川看到何绮绮神情不自然的一个人在那边站着，走过去，将两只袋子都提到一只手上，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揽过何绮绮的肩膀，问：“怎么了？” 　　没等何绮绮回答，他的手滑下去摸到她冰凉的满是手汗的手，微微蹙了下眉道：“不舒服吗？那我们不上去了，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我，不是……”何绮绮发现自己紧张的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没关系，我去跟小姨说一声，我们下次再来。”顾映川轻轻拍她的背。 　　“我我不是不想见你的家人，我就是有点紧张，其实我……”何绮绮不想让顾映川误会，努力想解释清楚自己的状况。 　　“我知道，没关系，你只是有点……害羞。”顾映川对她微笑，“如果我去见你的家人，我也会害羞，当然，见章岩除外。” 　　“……你也会紧张吗？”何绮绮望着他。 　　“我会。大家都会。这不是什么值得责备自己的事情。”顾映川说完，看见小姨已经打完电话，就准备过去。 　　何绮绮拽住他，“还还是去吧，之前都已经打电话跟外婆说了……不去的话，会失望吧，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不过先说好，我要是表现的不好，你别生气。” 　　顾映川想了想，走过去跟小姨低声说了句什么，小姨略有些惊讶的声音“……那我们午饭怎么解决？要出去吃吗……好好，你就是会折腾我老人家……”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 　　何绮绮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到小姨挂了电话后，三个人一起坐电梯上楼。电梯里没别人，顾映川大大方方地拉着何绮绮的手，何绮绮说：“袋子给我拎一个，你一只手拎太重了。” 　　顾映川说不用，两人争执了一会儿，小姨倒在旁边笑了，说：“绮绮，这是个比你大了好多的男人，现在该怎么使就怎么使，千万别心疼，以后等他老了有拖累你的时候。” 　　何绮绮没想小姨说话这么犀利，顾映川作痛心疾首状：“老人家可真会往我心口上捅刀子。” 　　上了楼，一开门，并没有何绮绮想象中的众人围观的局面，只有个老太太坐在客厅，顾映川跟老太太不耍嘴皮子，规规矩矩叫外婆，何绮绮也跟着叫外婆。 　　外婆笑着应了声，站起来招呼他们快进来。 　　何绮绮对“外婆”这个身份的映象还停留在她小时候对自己外婆的认知里，一时也没想到顾映川的外婆年纪这样大了，满头银发，站起来瘦瘦小小的个子。 　　顾映川在她耳边说：“外婆已经快九十了，她生我妈妈比较晚，我妈妈生我更晚。不过外婆身体一直还不错，除了耳朵有点儿背。” 　　于是，何绮绮想刚才自己是不是叫得太小声了，又鼓足了劲儿大声叫了一声：“外婆！” 　　“哎哟，听见了，刚才就听见了，这孩子……”外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快过来，哎哟，白白胖胖的，长得真好！” 　　在客厅寒暄了一阵，小姨就换了家居服要去做饭，跟何绮绮说：“绮绮你陪外婆玩儿会儿，我去炒几个家常小菜，手艺不好，你别嫌弃。本来已经叫阿姨在准备的，小川儿不知道脑子哪根筋不对，非得让阿姨放假先走了，说要尝我的手艺。先说好啊，我手艺是真不好，不是谦虚。” 　　外婆附和道：“嗯，是真不好。” 　　何绮绮这才知道顾映川之前在楼下跟小姨商量什么，觉得过意不去，忙道：“小姨，我给你帮忙吧，我也能做几个菜。” 　　顾映川道：“哈尼，我女朋友手艺比你好多了，是真的。” 　　小姨翻了个白眼，道：“手艺再好，也没有让绮绮来家里第一顿饭就下厨的道理。你滚过来打下手。” 　　外婆道：“不准说粗话！” 　　顾映川跟他小姨去了厨房，何绮绮跟外婆坐在客厅看电视。 　　开始一老一小还是安静地看电视，后来厨房里的两个人时不时就能听见客厅里，何绮绮扯着嗓子：“外婆！你吃不吃瓜子？” 　　外婆咧开嘴给她看：“我没有门牙。” 　　何绮绮继续大声：“我给你剥！” 　　外婆：“瓜子不好吃，剥个桔子吧。” 　　何绮绮三两下剥了桔子，掰下几瓣递到外婆手里。 　　外婆挑剔道：“白色的茎也剥了，茎不好吃。” 　　何绮绮大声：“这个对身体好！” 　　外婆：“那剥下来你吃。” 　　何绮绮：“……” 　　外婆：“换个台吧，不看新闻。” 　　何绮绮拿了遥控器换了好几个台外婆都不满意，大声道：“外婆，你是不是要看戏剧频道？” 　　外婆：“……我为什么要看戏剧频道？谁说老年人都喜欢看京剧的？我年轻的时候就看不懂，老了就更看不懂了。” 　　何绮绮：“……” 　　外婆：“电视不好看，把桌子上的ipad拿来看吧。” 　　何绮绮：“外婆你想看什么，我给你找。” 　　外婆：“就看小新吧。” 　　何绮绮：“……蜡笔小新啊？” 　　外婆：“对，那小孩子白白胖胖，一看就可爱。” 　　何绮绮：“……” 　　外婆：“那个大象之歌，你会唱吗？唱两句听听。” 　　何绮绮：“……” 　　外婆：“咦，不是年轻人都会吗？” 　　何绮绮：“……” 　　小姨在厨房里抖得像个筛子，边笑边对顾映川说：“……不行了，你女朋友要被我妈玩坏了，快出去管管吧。” 　　中午，四个人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何绮绮看出来了，顾映川小姨是真的不擅长厨艺，一顿饭做的像暗黑料理，还是顾映川拌的两个凉菜得到了追捧似的欢迎。 　　外婆一直在挑剔每一道菜，小姨时不时忍不住要怼回去，被她们这么一闹，何绮绮倒不觉得怎么拘束了。 　　吃完饭，何绮绮再三请示要洗碗，小姨也就不管了，让她跟着顾映川一起进厨房去了。因为对厨房不熟悉，何绮绮其实也没能收拾什么，只能把顾映川洗干净的碗盘擦干一个个放进消毒柜里。 　　顾映川问：“吃饱了没有？待会儿出去吃甜品？” 　　何绮绮说：“饭前外婆叫我吃了好多点心，到吃饭时根本就没饿。” 　　顾映川道：“外婆太爱吃零食了，小姨管着不让她多吃，她估计看你吃就当自己吃了。” 　　何绮绮想了想说：“顾映川，你是不是知道我那个……是怕我不自在才让做饭阿姨先走的吧？其实，我也没那么……就是人太多时才会紧张，本来我以为会有小姨一大家人在的……” 　　顾映川笑：“小姨是独身主义者，没有什么一大家人，平时就只有外婆、小姨和一个阿姨在。” 　　“哎？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叫小姨？混小子说我什么坏话呢？”小姨拿着手机从外面走进来。 　　“说你双标。”顾映川毒舌道：“自己独身主义，却偏喜欢催我相亲结婚，你们杂志社就是因为有你这样双标严重的主编所以始终只能是二流水准。” 　　“先不说我们杂志社是因为什么原因二流的，”小姨靠在门框上说，“我不婚跟催你结婚也不矛盾，人跟人是不同的，我自己很享受独身，但是你小子我还看不出来么，你从小就是向往并享受家庭生活的，让你去相亲不过是想为你创造条件，啊，你要是早把绮绮介绍给我认识，我也就不干为你着急了。” 　　顾映川也不跟她理论，只看着何绮绮笑。何绮绮心想，不要再有什么出其不意的转折啊！怎么就扯到家庭生活去了！ 　　顾映川笑够了才慢条斯理地说：“家庭生活和恋爱生活我都很享受。” 　　小姨本来一副你够了别在老人家面前秀了的表情拔脚要走，转了个身儿又像是想到什么，回头哼笑一声：“是不是觉得全世界就你最幸福？瞅个机会就想晒，见人就想秀？跟女朋友正常出街都做不到的人——你就自己憋着吧。” 　　小姨走后，何绮绮看顾映川一脸内伤的神色，感概，姜还是老的辣啊！跟小姨比起来，章岩那道行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啊。 　　等收拾完了，两个人出去客厅，顾映川说：“外婆你怎么饭不吃又在吃点心啊？点心吃多了不好消化。” 　　外婆置若罔闻，边看电视边吃点心。何绮绮道：“你大点儿声说。” 　　顾映川又对沙发上的小姨说：“你也不管管。” 　　小姨刷着手机，头也不抬：“管了，不理我。”顿了会儿，又说：“我们杂志社那两个编辑姑娘，今天见了你之后，起码给我发了一百条微信让我务必请你去做个专访，去不去？” 　　顾映川道：“你问梁弘。” 　　小姨“啧”了一声，“大佛嫌我们庙小。你也就是个狗东西，梁弘那真是个狼崽子。” 　　外婆道：“不准说粗话！” 　　小姨干脆叫了顾映川，揣上桌子上的打火机，两人去阳台了。 　　何绮绮又扯着嗓子对外婆道：“外婆啊，你吃饱饭不午睡吗？” 　　外婆对何绮绮勾勾手指：“你来，跟你说个秘密。” 　　何绮绮凑近了去，外婆道：“我耳朵不背，我就是嫌他们啰嗦烦。” 　　何绮绮：“……” 　　顾映川下午五点的飞机飞横店，要先送何绮绮回学校再去机场，于是并没有在外婆家待太久就得走了。临走时外婆和小姨都热情地邀她下次再来玩。 　　到了车上，系好安全带后，何绮绮忽然叹了口气：“我要减肥了。” 　　顾映川上下打量她，“哪儿肥了？” 　　何绮绮闷闷道：“外婆今天一直在说我‘白白胖胖’” 　　顾映川：“……”忍不住凑过去在鼓着的腮帮子上咬了一口。 　　“哎，怎么还咬人……不是这样亲的……你骗我！” 　　 ☆、小插曲 　　在顾映川走后的又一个周末，何绮绮跟章岩约了见面，水果是别想了，衣服还是得拿回来的，天气开始变热，羽绒服大衣都穿不了了。 　　章岩说章惠怕她女儿在学校营养不良，要让他带何绮绮改善伙食，所以约在一家餐厅见面，等吃了饭再把她和行李一起送回学校。 　　何绮绮出了校门要打车的时候，林君打电话给她，接起来，林君声音低沉：“绮绮，你在宿舍吗？来找你玩儿行吗？” 　　何绮绮有些意外，今天是林君生日，她前两天就问了林君要怎么庆祝，林君说刚好是周末，就回家一趟跟家里人一起过。早上何绮绮给她发了生日祝福，林君没回，何绮绮也没太在意，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从家里回来了。 　　“你在哪儿呢？”何绮绮问。 　　“火车站。”林君顿了顿，说：“我爸跟我妈要离婚，他俩可真会挑时间，我气不过，就坐了早上最早的火车回来了。” 　　何绮绮没料想有这么一茬，说：“那你快来，我在宿舍等你。”又问：“你火车站那边好打车吗？我这边刚叫了车，不然我坐过来接你吧。” 　　“你叫了车是要出去吗？”林君问。 　　“没关系，本来是要去跟我小舅舅拿东西，我跟他说一声改天吧。” 　　林君说：“那算了，你去吧，我晚上再来找你。” 　　何绮绮想了想说：“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小舅舅你也认识啊，我们一起去吧，吃个饭就回来了。”不等林君推辞，何绮绮又道：“一起去吧，当陪陪我，我小舅舅最近老爱在我面前摆谱教训我，有人一起的话他就不好说了。” 　　何绮绮想的是林君心情不好，自己又不擅长逗人开心，章岩别的没什么好处但很能活跃气氛，一起吃顿饭说不定稍微调解一下林君的心情。 　　何绮绮坐上车后就给章岩发了个短信，说自己要带林君一起来吃饭，章岩无可无不可。 　　等到了地方见面后，何绮绮才觉得失策，章岩今天很忙，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后，章岩的电话就没停过，大概是公司突发什么急事在处理，他要么在接电话，要么就在手机上打字。 　　林君因为心情低落也不像往常一样爱说话，章岩在电话的间隙看两人都有点呆呆的，说：“你们小女生爱说什么悄悄话尽管说，当我不在。”又招手让服务员过来，把餐单给她们看，“主菜我已经看着点了，甜品什么的你们自己点，这里的手工冰激凌不错，可以试试。” 　　不得不说，在吃喝一道上，章岩的造诣还是很深的，他挑的地方不管环境还是食物都不会让人失望。店里客人虽然不少，但位置都离他们比较远，章岩不知是怎么订到这么一个上好的位置，既保留了很好的私人空间，又可以一眼看到窗外湖天一色的景色。 　　吃过甜甜的冰激凌后，林君像是被微微安抚了糟糕的心情，开始絮絮叨叨跟何绮绮说起话来：“其实吧，他们俩之间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小时候还行，那时你不还去我家吃过几顿饭么，有印象吗？” 　　何绮绮说：“记得呀，叔叔阿姨看起来都是很温和的人，那时候我可羡慕你跟你爸妈住在一起呢。” 　　“我初中时也还行，等我上高中时，也不知道怎么我爸脾气就变坏了，跟我妈吵架，开始我妈还让着他，后来也烦了，比他更凶地吵回去，吵着吵着两个人脾气都差了，关系也僵了，后来连价值观不合什么的都搬出来了。我开始特别想不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就能让两个做了那么多年夫妻的人吵得像仇人一样，其实到现在也没想通。我有时候甚至想，哪怕是他们俩其中有谁出轨了，这样闹也还说得通一点，但两个人还真没有，他俩在这点上倒是都相互承认的。” 　　何绮绮在这方面没什么体会，她家那两位志同道合的很，天天忙事业，估计连吵架的时间也没有，要吵应该也不会为鸡毛蒜皮吵，会是为公司业务上的分歧吵吧。而且，她觉得她妈简直是对她爸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好像不管她爸说什么都是对的。她爸呢，对她妈除了过生日这一件事上不合常理，其他的时候也算得上是非常体贴的。 　　林君苦着脸接着说：“反正这几年就是吵吵再和好，完了再接着吵，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冷战，相互不说话已经有一个月了，我想趁着这次过生日，回去叫他们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相互给个台阶和好就算了，谁知他们竟然跟我说要协议离婚！还是差不多昨晚上半夜十二点左右的时候，何绮绮，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今天哪还有什么心情过生日……” 　　何绮绮觉得她大概就是需要倾诉一下，并不指望自己能给出什么答案，也就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干巴巴地说几句让她别想太多，说不定过几天她爸妈又想通了之类的安慰一下。 　　章岩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后，也偶尔听了一两耳朵，没插话，继续当自己不存在。饭吃到快结束时，跑出去抽了根烟，回来就招手买单。 　　林君忙去摸自己的钱包，“小……章岩哥，今天你们陪我过生日，应该我来买单。”对着章岩那张脸，她实在没办法跟何绮绮一样叫出小舅舅来，又觉得叫章先生好像太显生分，依着小时候的印象叫了哥。这家店的价位不便宜，单从甜品单上就看出来了，林君在心里预估着这一顿的消费额。 　　服务员拿了账单过来，手上还抱着个漂亮盒子，说：“今天店里消费满八百可以参加抽奖活动的，运气好的话抽中可以免单百分之五十，甚至全免哦。客人试试手气？” 　　章岩对对面一挑下巴：“你俩谁来抽一个？” 　　何绮绮说：“我抽奖从来不中，林君你来。” 　　林君摆手道：“我倒霉成这样儿，哪有什么运气……” 　　章岩道：“小寿星抽一个吧。” 　　林君这才不好推辞了，把手伸到纸箱里去摸，服务员补充道：“如果客人中有人刚好生日，抽中还有额外的奖呢。” 　　正说着，林君从盒子里摸出个粉色的球来，服务员睁大了眼睛道：“美女运气太好了！我们好久都没抽出过一等奖了！” 　　林君跟何绮绮都不可置信齐声道：“真的？一等奖？” 　　服务员笑道：“那今天您这一桌就免单了。这边帮我签个字就行了。” 　　林君瞪大了眼睛去看章岩，章岩回了她一个笑，“那就谢谢了，托小寿星的福。” 　　服务员又道：“如果小姐确实是今天生日的话，还可以送一个店里的招牌蛋糕。” 　　林君忙摸出身份证给他看：“你看，就是今天。” 　　等服务员拿来了蛋糕，林君跟何绮绮都沉浸在中奖的愉悦里，高兴得不得了，气氛一时轻松起来。何绮绮说：“你看你看，生日就是有运气！你赶紧许个愿，说不定明天你爸妈就和好了……” 　　章岩领着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出了餐厅，开车送她们回学校。 　　餐厅里，一个年轻服务员跑过来问：“哥，我们餐厅啥时候弄的抽奖啊？你让我抽一个试试。” 　　年长的服务员把箱子往他怀里一放：“随便抽，反正没人给对兑奖。” 　　小年轻不解道：“啥意思？”想了片刻恍然道：“是那男客人跟你串通了去哄那女孩儿！可可他真的没给钱呀……” 　　年长的服务员往外瞥了一眼：“什么男客人，那是老板！早上许经理就跟厨房打了招呼说老板要过来吃饭。” 　　小年轻愣了半晌，幽幽道：“……老板泡妞儿的手段真高！得学着点儿！” 　　年长的服务员哼笑了一声：“老板泡妞儿的手段和排场你还真没见过，现在都是妞儿泡他……刚刚那一手，也就是逗逗俩小姑娘。” 　　一个多月过去了，进入了初夏。林君的父母自打那次提了离婚后还真的没了后续，又进入冷战。林君烦起来也跟何绮绮抱怨抱怨，但也无可奈何。 　　何绮绮郁闷的另有其事，顾映川本来拍完在横店的剧是要回A市的，结果另一部电影提前开拍，他刚结束电视剧的拍摄就直接进了电影组。 　　顾映川之前只拍电影，那时候虽然忙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去横店拍的那部电视剧是早前签下的，那时候公司觉得偶尔拍一两部电视剧更接地气，受众面更广。结果后来为了带公司新人出道去的综艺节目先一步干了接地气地活儿，换句话说，就是人气更高了，更红了。于是就更忙了，除了之前先定下来的计划，几乎是见缝插针的要塞进来一些其他的通告，工作表满得不能再满。 　　“……身体再好的人经常二三十个小时不睡觉也是会受不了的，我现在都不敢给他打电话，怕刚好他在睡觉。从上次回来做首映后，他已经快两个月没回过A市了。一学期都快要过去了。”当何绮绮这么跟林君说的时候，林君笑起来：“何绮绮，感觉你已经要变成望夫石了。他回不来，你不能去吗？拍电影也总有间歇的时候吧。再两周差不多快考试周了，你找个时间间隔长的飞一趟。” 　　何绮绮觉得是个好主意，某天跟顾映川发消息的时候就说了，顾映川说等她考试安排出来发一份给他。 　　大三下半学期的考试排得比以往都早，但战线拖的很长，最长的两科之间的考试中间隔了五天。何绮绮一拿到考试表就拍了一张发给顾映川，半小时后手机收到了短信提示，同时顾映川给她打电话说已经订好了机票，让她务必带好备考资料再出发。 　　 ☆、探班 　　何绮绮的这一次探班之旅被林君笑称为“千里寻夫”，因为——顾映川这次拍戏的地方离A市实在太远了！ 　　其实远还不可怕，毕竟从北方飞到南方也不过六七个小时，可如果那地方在西北的某个火车也没通的小县城的话，就不好说了。 　　何绮绮上午从西宁机场出来，就赶忙拖着她的小行李箱去了火车站，又坐了将近七个小时的火车，到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是个小站，下的人不是很多，从灯光偏暗的长道走出来有点孤零零地感觉，出了站倒是有一群人在那儿热闹地吆喝着“坐车，坐车”…… 　　之前顾映川跟她说了赵柯开车来火车站接她，是剧组在当地租的车，也不定开哪辆来，就没发车牌号给她。何绮绮从人群里挤出来，拿出手机准备给赵柯打电话，不远处有车灯闪了几下，她看过去，赵柯从一辆七座商务车上跳下来冲她招了招手，何绮绮挥了挥手示意看见了，就拖了箱子往车那边走。 　　然后车后门打开，顾映川从车里走了出来，何绮绮呆了一呆，看见顾映川快步向她走来，就莫名其妙的鼻子酸了一酸。 　　何绮绮平时不爱出门，这几年又尤其宅，机场火车站这类人流聚集量大的地方仍然会让她有紧张不适感。像今天这样早上八点出发，晚上八点多到达目的地的长时间的待在人流密集区的经历，对于她来说算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了，火车上别人都在吃东西或者睡觉，她睡不着也吃不下，人始终有点紧绷。 　　顾映川大步跨过窄窄的街走到何绮绮面前，刚要去接她手里的行李箱，何绮绮一把抱住他的腰，脸蹭在他胸前，眼眶有点红。何绮绮心里觉得自己真是矫情的可以，坐趟车都要撒个娇。 　　“哟，怎么了？”顾映川倒是笑起来，没再去管箱子，两只手抱住她往上掂了掂，小声问：“太想我啦？” 　　何绮绮在他怀里摇头坚决不承认，眼睛在他的T恤上揉来揉去，把那点儿矫情的眼泪给压了回去，才低低地说：“你身上怎么那么臭啊，都是烟味儿。” 　　顾映川说：“片场抽烟的人多，在一起闷久了就染上味儿了。” 　　何绮绮这才想起来问：“不是晚上还有戏来不了吗？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让稍微调了下，来接你。”说着，顾映川又弯腰去拿箱子，顺手在她光裸的小腿上拍了一巴掌，“穿这么短裙子，腿不冷吗？” 　　何绮绮嘴硬：“A市现在可热了，大家都穿裙子了。” 　　A市现在确实是进入了夏季，爱美的女孩儿已经陆续换上了裙子，但何绮绮以往都是穿牛仔裤居多的，盛夏也是穿短裤，这回林君撺掇她要打扮漂亮点，陪她去买了裙子，又特意强调要显出优点，一定要露腿，于是买回来都是膝盖以上的短裙。但柴达木盆地这边本来温度就低于A市，早晚温差又大，何绮绮下了火车就打个哆嗦，身上穿了件短的小皮衣外套一时还不觉得，下面腿可是真冷，一路忍着走出来的。 　　顾映川也不拆穿她，一只手拖着箱子，一只手拉着她要走，看她还一脸希冀地望着他，忍不住笑起来：“——好看！” 　　何绮绮这才被他拉着走了。 　　等走到车旁，发现赵柯一直站在车门边绕有兴味地看着呢。何绮绮顿时不好意思了，赵柯大大方方地招呼：“小嫂子！欢迎你来探班呐！” 　　何绮绮垂着头，“小赵哥，谢谢你开车来接我。” 　　顾映川：“……”这俩人儿都什么称呼！ 　　上了车，顾映川就拖着何绮绮坐在了最后排的连位上，跟赵柯的驾驶座中间隔着一整排的位置。赵柯一看，得，这明显是没想搭理他，戴上耳机开车导航往县城去。 　　何绮绮本来在路上觉得憋了一肚子的话见到面要说，结果见到顾映川后人就松懈下来，在车上晃晃悠悠坐着就困了，窗外特别的黑，又特别的静，跟城市里完全不一样，说了没多会儿话就靠着顾映川的肩膀睡着了。 　　不仅睡着，还睡得特别熟，一直到顾映川叫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他腿上去了，顾映川就让她枕着睡着，把自己外套给她盖腿上了，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背防止她滑下去。 　　“宝贝儿，先醒醒，上去房间再睡。”沉沉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何绮绮一下想起了生日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勾子似的腔调，抓心挠肺的。 　　何绮绮一下清醒了，立刻爬起来，顾映川一手拎了外套，一手拉着她下车，进去宾馆。拍戏是在几十公里外的一片很荒芜的雅丹地貌区，前期先有组去取了景，这几天基本全组都过来了，小县城的宾馆包了好几所，才勉强住下。 　　爬了三层楼，打开门，是个不足十五平的小房间，两张单人床，两个床头柜，再加一个掉了漆的电视柜上摆个小电视，就是全部设施了。何绮绮先前就听顾映川说了这边条件比较简陋，早有思想准备，还想过最坏的结果是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一看这房里进门右手就是个小卫生间，感觉心满意足了。 　　赵柯把箱子提进来说：“小嫂子，你行李还挺沉。” 　　“嗯，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何绮绮走过去把行李箱打开，满满一箱吃的。 　　赵柯乐出了声：“小嫂子，你这是来慰问救灾的吧！” 　　何绮绮开始把箱子里的东西往外拿，“你不是喜欢吃这家的点心吗？”她对顾映川说，“我昨天排队去买的，店家说这个天气放三天没问题的。小赵哥，你喜欢什么口味自己挑吧。” 　　然后是几大盒速溶咖啡，红参茶，维生素补充剂，赵柯一边看她往外拿东西一边“啧啧”有声。 　　更感人的是何绮绮还用乐扣盒带了五六盒卤味来，外面放了冰袋用袋子套起来，赵柯简直要涕泪交加了：“小嫂子，你一定要常来探班啊！” 　　又聊了两句，赵柯就抱着那几盒卤味去找宾馆老板借冰箱去了，出门时还特意道：“那我走了啊，不打扰你们了啊。” 　　薄薄的一扇门也不怎么隔音，关上门还能听到赵柯在走道里跟几个刚从楼下上来的剧组工作人员打招呼。 　　房间里连张凳子都没有，只能坐在床上，何绮绮摸了摸身下旧旧的白色床单，好像还算干净。 　　顾映川说：“只在这儿待三四天，就被你赶上了，之前条件都要好些。不过这里卫生间有电热水器可以洗澡，原来住过一家是太阳能的，阴天就只能洗冷水澡。” 　　何绮绮“哦”了一声，问：“晚上还要拍戏吗？” 　　“不拍了，明天早上五点要出发，一天都在外面了。明天你睡醒了给我发消息，我让人带你出去吃饭，如果不想在房间里复习，可以去片场逛逛，不过，也没什么有趣的。”顾映川笑笑道。 　　何绮绮又“哦”了声，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多了，还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可是又怕耽误他休息，只得道：“那你早点回去洗澡睡觉吧，明天我看完书去找你。” 　　顾映川笑起来：“我回哪里去？我就住在这间啊。” 　　何绮绮大吃一惊，完全没想过要住一间房啊，她还以为，还以为……以为什么呢，其实就是压根没想过住宿的问题。 　　看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顾映川好笑道：“这里都是小宾馆，房间少，附近的几家宾馆都被剧组包下了也只勉强住下，好几个剧务都是三四个人挤一间。这间是我和赵柯住的，为了你要来，他就被撵去别间打地铺了。要把我也撵出去吗？” 　　何绮绮摇头。 　　“那你是要跟我住一间，还是跟不认识的女剧务几个人挤一间？”他又似笑非笑地问。 　　“……跟你住。”何绮绮闷闷地回答。没想到自己过来还给人增加负担了，不能再提出别的要求，跟陌生人住当然不如跟他住啊，可是，可是…… 　　“你坐的那张是我的床，你就睡那张。带了长裤没有？你这样穿明天早晚都会冷……” 　　后面顾映川再说什么，何绮绮都是“嗯嗯啊啊”有点心不在焉，过一会儿，终于憋不住说：“……顾映川，你能先出去一会儿吗……我我想上厕所……” 　　她尴尬地看向卫生间，那薄薄一道门，根本什么声响都挡不住呀，又在这么个狭小的房间里，这跟没有门有什么区别！ 　　顾映川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笑着叹口气，无奈地起身，揉了揉她的头说：“我去门外面站一会儿。” 　　等他拉上门，何绮绮进了简陋的卫生间。 　　然后，很快她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姨妈君啊！别玩儿我了……您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提前到访——我怎么办啊！啊啊！ 　　 ☆、探班2 　　顾映川靠在走廊暗旧的墙壁上，楼梯道的声控灯明明灭灭，过了会儿，有剧组的人从下面上来，大概是刚吃了饭回来，看见他纷纷跟他打招呼，叫“顾老师”“顾哥”的都有，他稍微露出点儿笑来点了点头，这些天他太累了，人太疲倦就容易有脾气，在剧组他多数时候是板着脸，一副谁也不搭理的样子，一直到今天晚上才有点儿缓了过来，像是泡过温泉一样舒坦了很多。 　　有个头发很长的年轻女孩儿见他好像心情不错，大着胆子问：“顾老师忘拿钥匙了吗？刚才看到赵哥出去了……我去叫前台来给您开门吧。” 　　“没有。”顾映川答了句，又自己笑了笑，“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等一众人走远了，他轻轻敲了敲门，何绮绮很快来给他开了门，只是，小姑娘的样子比刚才看上去更窘迫了。 　　“……我想出去买点儿东西。”何绮绮愁云惨淡。 　　“想买什么？我跟你一起去。”顾映川说着进房间去拿钱包。 　　“不用！你先洗澡吧，我自己去！” 　　“你知道哪里有商店吗？这里可不是A市到处都是24小时便利店，想买吃的还是什么……”顾映川摸到了钱包，同时也瞥到面前白色床单上的一抹…… 　　何绮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兔子一样蹿过去，不假思索地抓过被子就往床单上一盖，人挡在床面前，呆呆地跟顾映川对视。 　　几秒钟后，顾映川摸摸她的头，呼出口气：“你在房间里待着，我去买，嗯……要什么型号的？” 　　何绮绮的脸开始一点一点变红，最后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垂下脑袋：“……我用微信发给你。” 　　等顾映川穿上外套走到门口，何绮绮忽然想起来：“你出去，会不会……” 　　“不会。这里很偏，没有记者，也不会被拍。一会儿就回来。”顾映川笑笑，很快下了楼。 　　何绮绮坐立不安的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把行李箱收起来推到角落里，带来的零食在电视柜上码整齐，无聊地在房间里踱了几个圈儿，又不敢坐下来，怕再蹭到床单上去。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何绮绮扒着房间的一扇小窗往外面看，街上黑乎乎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街角的一家小面馆儿亮着黄色的灯，隐约有人影晃动，大概是剧组晚归的人在里面吃东西。 　　商店很远吗？已经去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是，有别的什么事耽搁了？正准备给顾映川打电话时，门被敲响了。何绮绮扔了手机去开门，门一拉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了一愣。 　　一个漂亮女孩儿站在门口，长长的头发从一侧拢至胸前，她歪着头又看了一眼门框上的房间号，犹疑着问：“顾老师……不在吗？”应该没错啊？之前说话时他就站在这一间外面的。 　　“他出去了，你……要进来等他吗？”何绮绮知道剧组一旦开工，工作起来就不分昼夜，她往里面退了一步，把门拉开。 　　女孩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进来了。 　　进屋后，女孩儿看何绮绮一直站着，房间里除了床也确实没有地方坐，自己也靠着墙站着，说：“以前没见过你？” 　　何绮绮说：“我今天才来的。” 　　女孩儿“哦”了一声，两人都有些无话，顿了顿，何绮绮指了电视柜上的零食问：“你吃点心吗？” 　　女孩儿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默了一会儿，问：“你买来的？” 　　何绮绮说：“嗯。” 　　女孩儿低下头像是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还在读书？” 　　何绮绮不明白她笑什么，还是回答说：“快毕业了。” 　　又站了两分钟，女孩子拢了拢头发，说：“你等吧，我先走了。”说完就自己拉上门快步出去了。 　　女孩儿走了约莫五六分钟，门又响了，这回倒是顾映川回来了，身上带着夜里的凉气，一只手拎着一只黑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条宾馆的白床单。 　　“县城里的商店关门了，我开车绕到高速路上的休息站买的，没有买到你习惯的牌子，休息站太小了。”顾映川把塑料袋递给她，“看不太懂，把那边有的都买了，你看看行不行。” 　　何绮绮接过来觉得很沉，往里看了一眼，原来还有一个袋子装着几盒牛奶。 　　顾映川脱掉外套，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店里什么都没有，本来还想买点姜糖什么的。” 　　何绮绮就势又扎他怀里去了，半是发窘半是想亲近他。 　　顾映川没说话，直接俯身下来亲她，口腔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儿。 　　何绮绮知道他有时候抽烟，不凶，疲劳的时候会抽一两根提神，她其实不大喜欢烟的味道，小时候何衍正时常约人在家里谈事情，一推门客厅里烟雾缭绕，熏得人眼泪都能掉下来，从此没有好印象。 　　但这是顾映川，她就是觉得他怎么样都好。 　　烟草的味道混合着他的味道，从舌尖传递到身体的其他感官，像醉了一支烟似的迷迷瞪瞪。最后还是顾映川先退了出来，拍拍她的腰肢，压着声音道：“宝贝儿，你累了，去洗个热水澡。” 　　何绮绮微红着脸，从包里抽出睡衣睡裤和洗漱用品，抱着去了卫生间，刚关上门，听见顾映川在外面问：“还要我出去吗？” 　　她没吱声。 　　顾映川笑了笑，在床边坐下，将手表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手机摸出来在电插板上充电。 　　隔着薄薄的门板，卫生间里传出淋浴哗哗的水声，顾映川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圈儿，又去开电视，电视里播着夜间新闻，他盯着电视看了会儿，最终还是摸起桌上的打火机，拉开门，走到房间外面去了。 　　卫生间里是老式的双阀淋浴，何绮绮花了点儿时间才搞清楚用法，又因为空间太小，怕水溅到干的衣服上去，洗得蹑手蹑脚的，等她一番弄完，大半个小时就过去了。旋开门，探出个脑袋往外一看，房间里大灯关了，电视机开着，顾映川半靠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听见他绵长的呼吸，显然已经睡熟了。何绮绮想了想，没叫他，把被子展开搭在他身上，又去关了电视。走回自己的床边，床单已经换过了，她躺上床，拉起被子盖上。洗了澡让人觉得轻松又舒服，很快，在这个她以前从没听说过的偏僻的西北的小县城，简陋的旅馆里，窄硬的床上，睡着了。 　　早上，天还没亮，剧组的车一辆接一辆地行驶在笔直得看不到尽头的路上。 　　顾映川坐的还是昨天晚上去接何绮绮时开的那辆商务车，他跟赵柯坐在后排，车上还有一个熟悉的副导演，一个四十多岁的前辈女演员和她的助理。 　　大家都有些没睡醒，在车上歪歪倒倒的，但毕竟又是大清早的，也没有完全睡过去。车跑了一会儿，副导演觉得有些无聊，就开始找话说，问女演员：“华姐，您可有两年没回来拍过戏了，我们陈导是怎么把您劝回来的？” 　　华姐是整个车上坐姿最为端正的，素着一张脸微微有几分岁月流淌的痕迹，但一举一动的姿态都显出经年累月磨炼出的气质，闻言笑笑道：“你要听虚的还是实的？” 　　“虚的实的都来点儿呗。”反正是闲扯，副导演不怕话多。 　　“虚的么，大投资，好本子，好的主演阵容，精良的制作班底……实的就是，早知道这么频繁地出外景，还是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才不接呢，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华姐半真半假一番话让车上几人都笑起来。顾映川本来是闭着眼睛在休息，闻言也勾了勾嘴角，副导演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道：“哟！难得小川儿也给逗笑了，别假睡了，起来聊个两块钱的。” 　　顾映川还是阖着眼睛，没理他。 　　副导演又道：“这一副没精打采的，昨晚没睡饱啊？昨天不挺早收工的，哥哥这还比你大着几岁呢，都比你精神。” 　　赵柯嘿嘿笑道：“曲导，您就别嘚瑟了。咱们单身狗不能跟顾哥比。”又凑到顾映川耳边贱兮兮地道：“哥，还以为你今儿早上不来了呢。” 　　前边副导演不干了：“不是，怎么个意思？臭小子把话说清楚！” 　　赵柯嘻嘻笑道：“我可说不清楚。得问我们梁总，梁总要说能说清楚，我就给您说清楚。” 　　副导演扭头对顾映川道：“这小子，你是怎么忍得了的？”又对赵柯道：“要么别说，说话说一半这特么的什么毛病！我们这一车人可都是合作过两次以上的老相识了，什么时候瞎聊个天还得遮遮掩掩的了？” 　　华姐笑道：“川儿，没听说张颐来了啊？” 　　一车人都大笑起来，顾映川也笑了，睁开眼睛，道：“没什么要遮遮掩掩的。我女朋友来了，不是圈儿里的。小姑娘，害羞，所以没介绍给大家认识。” 　　大家“啧啧”起来，顾映川又对前排的副导演道：“老曲，你那组今天速度快点儿，别耽误我收工。” 　　车里热闹了，华姐的女助理瞪着眼睛道：“天啊，我听到了一个什么样激动人心的内.幕！顾哥，你知道有多少人跟我打听你那啥，呃，毕竟以前还传传跟江曦，现在连江曦都结婚了……网上连你跟颐哥的同人小说都出了……” 　　赵柯道：“你在哪儿看的？我也看看去哈哈哈……” 　　曲导：“……这么贱，顾老板你真的不考虑开了他？” ☆、探班3 　　何绮绮感觉自己睡下没多久，模模糊糊听到卫生间有淋浴的水声，她以为是顾映川半夜醒了去洗澡，勉强睁开眼看了下窗外还是黑的，一闭眼又沉沉睡过去了，连顾映川后来开门出去都一点不知道。再醒来时已经是临近中午十一点了。 　　摸到手机，顾映川给她发的信息是两个小时以前的了，告诉她去哪里吃早饭，哪里吃午饭，如果打电话他没接就打赵柯电话。 　　何绮绮发了条信息问：“能去现场看你吗？”然后下床洗漱，换了T恤短裤，又拿了盒牛奶坐回床上，刚好收到回过来的信息：“好，待会儿等赵柯给你电话。” 　　等了约莫五六分钟，何绮绮把一盒牛奶喝光了，赵柯电话过来了：“小嫂子，顾哥说让你还是别过来算了，中午太晒了，这边风沙又大，今天场面还有点儿乱……” 　　何绮绮有点失望，但还是说：“好的，小赵哥那你们忙吧。” 　　挂了电话，何绮绮下楼走到街角的面馆去吃了个面，店里除了老板和一个做面的师傅就没有其他人了，何绮绮乐得自在的一个人享用一整个面馆，看见店里卖的自制的浓稠酸奶也尝了一个，吃得心满意足，才慢慢从街上溜达回去。 　　街道上也几乎没什么行人，偶尔一两辆车开过才显出这不是一个空城。太阳很晒，而天空很蓝。何绮绮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就回宾馆去翻她的考试资料去了。 　　相对于何绮绮在小城里的安逸，顾映川在的拍戏现场真是一番兵荒马乱。 　　原本暴晒风沙这样恶劣的环境就容易让人心浮气躁，第一场戏的女演员又因表现不佳，被导演频频喊卡，结果越发紧张，频繁出错，最后失声痛哭，很是耽搁了一会儿。 　　接着拍今天的重头戏，要在戈壁上群马驰骋，刚跑起来没两分钟，领头马马失前蹄，接着后面跟着的马接二连三地被绊倒，顾映川从马上摔了下来，剧组的人大惊，一拥而上，导演气得摔了板子大骂：“谁负责的马队？滚过来！” 　　顾映川以前拍过骑马的戏，感觉到不对时没有太慌，随着马跌倒的去势，护住头颈就势往前翻了半圈，人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手臂在粗粝的沙地上擦破了外皮，一时看着有点鲜血淋漓的，跟组医生拿水把伤口里的沙子冲出来后做了简单消毒处理，基本没什么大碍。但同组另一个演男三号的演员就不太幸运了，从马上跌下来后又被后面冲上来的马踩到了脚踝骨，据医生初步判断是骨裂，马上送去县城的医院了。 　　导演过来问顾映川还能不能拍，不行的话先回去休息，顾映川当然看得出导演嘴上说着不着急，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今天弄这么大阵仗，又几乎全是他的戏，他如果一走，这一天就算废了。于是点点头说没事，继续拍。导演拍拍他的肩膀道：“Ian你放心，这部戏出来绝对对得起你。” 　　顾映川回车里喝了点水，等化妆师来补妆。刚把手机拿出来想看看消息，车门被拉开了，他以为是化妆师上来，没抬眼睛。 　　“顾老师，您没事吧？”一个陌生的女声，顾映川这才把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开，看了一眼上车的人，似乎是见过，知道是同一剧组的女演员，便应了一声“没事”。 　　女孩儿道：“刚才看您从马上摔下来，我……大家都吓坏了，还好没事……” 　　顾映川没作声。 　　“顾老师，上周的事真的特别感谢您，我一直没找着机会跟您道谢，您那组先过来了，我们昨天才到……昨天晚上想跟您当面道谢，不巧您刚好出去了……”女孩儿还在诚恳地说着。 　　顾映川这才又抬眼看了她一眼，显然已经不记得她提及的上周是什么事了。 　　女孩儿忙道：“那天我晒中暑了，头昏脑涨的，就想去车上歇会儿，大巴车又锁了，我看见有剧组的商务车开着空调就直接拉门上去了，也不知道那是给您用的专车，当时周总也在车上，我那时不认识周总，还傻乎乎地以为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以为大家都是来车上乘凉的。后来可能因为我在那儿坐着，妨碍到周总跟您谈事情了，周总脸色就不好，还是您给我解围，说旁边的车里有水和解暑药，我才知道要出去……那天恰好于姐来探班，知道这事后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没眼力劲儿，差点得罪制片人。顾老师，那天要不是您，我大概已经被换掉了。” 　　听她提到经纪人，顾映川模糊有点印象，说：“你是KM公司的？” 　　“嗯，刚进公司一年多，一直跟着于姐的。这次能进这个组特别激动，想到能跟顾老师这样的前辈们在一起工作就觉得特别荣耀……没想到因为自己不懂人情世故，差点就把事情搞砸了，于姐也批评我说太幼稚了太不懂事。想想自己也真是蠢，从学校出来入行都一年多了，还是什么都不懂，老是得罪人……”女孩儿说着就红了眼眶，像是要哭了。 　　车门“唰”地拉开，这回是化妆师上来了，看了半蹲半坐在前排的女孩儿一眼，女孩儿略有些尴尬笑道：“顾老师，我耽误您休息时间了，本来只是要给您道声谢，一下又说多了。我先走了。” 　　化妆师早已见怪不怪，等那女孩儿下了车，就坐到顾映川对面来给他补妆了。 　　何绮绮是很能宅的人，一个人窝在宾馆房间里完全不觉的有什么，看书，吃零食，跟林君聊微信，又发消息问胡晓瑁这两天有没有流传出什么新的考试重点，胡晓瑁一直以为她是出去旅游了，让她回来要带礼物，何绮绮满口答应，说会带个绝对让她满意的礼物。 　　晚上八点多时，何绮绮听到楼下有停车的声音和说话声，扔下资料，跑去窗子边往下看，果然是剧组的车回来了。没多会儿，房间门就被敲响了，一拉开门看见顾映川，何绮绮吓了一跳：“你脸上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顾映川笑笑：“脸上是化妆化出来的，我赶着回来，没卸干净。” 　　何绮绮又仔细看了眼，佩服道：“好像！不细看完全看不出来。我有卸妆油，我给你卸。” 　　白天的时候何绮绮去跟宾馆服务台要了张椅子回来，让顾映川坐在椅子上，自己从包里翻出卸妆油用棉片给他擦脸上那些画出来的血痕。 　　顾映川闭着眼睛问：“晚饭吃了没？” 　　何绮绮说：“你说晚上会早点回来，我就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顾映川道：“不是说让你饿了就先去吃吗？” 　　何绮绮惭愧道：“……没饿，下午吃了好多零食，呃，给你带的东西好多都进我自己肚子了。” 　　顾映川笑了笑，站起来往卫生间走，说：“我洗把脸就出去吃饭。”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不着急……”何绮绮说着话跟过去，就见顾映川站在洗手台前，手指勾住T恤下摆，两手往上一拉，黑色T恤从身上脱下来扔到地上，露出紧实的背部和劲瘦的腰部线条，从洗手池前不怎么清晰的镜子里，还能看到他的腹肌和隐约埋进牛仔裤腰里的人鱼线。 　　何绮绮脑子里忽地闪过那次在火车上看过的电影画面，暗的灯光，浴室，逼仄的空间，男人的后背和呼吸……天啊，太不正经了，何绮绮，你脑袋里到底都记了些什么！何绮绮一边害羞地谴责自己，一边又觉得实在是冤枉，她真的就看过那么一次啊，真不是有心要记着这些的！ 　　顾映川侧头看了她一眼，完全没意识到小姑娘在想些什么，拧开水龙头说：“刚刚听到声儿没？” 　　“啊？什么？”何绮绮回过神来。 　　顾映川用水泼了两把脸，弯腰下去，拎起地上的T恤抖了一抖，就有些黄色的沙砾从衣服里面抖了出来，“风沙太大了，头发、衣服、鞋子里，都是沙子。” 　　何绮绮没见过这样的，有些新鲜地也抓过衣服抖了几下，没有灰，落下来的都是一颗一颗的沙，掉在地板上有轻微的“叮叮嘣嘣”的响声。 　　顾映川往肩膀和手臂上浇了几把冷水，听见房间门响，跟何绮绮说：“估计赵柯来了，去给他开门。” 　　何绮绮也就把衣服往旁边一放，跑过去开门，结果门一拉开，跟门外的人又是大眼瞪小眼，显然门外站着的人的惊愕要大于她。 　　还是昨天来过的那个女孩儿，这回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根麻花辫垂在胸前，短短的碎花吊带裙既妩媚又清纯。 　　“顾老师……”女孩儿犹疑着。 　　“他在卫生间……洗脸。”何绮绮说。 　　水声停了，顾映川脖子上挂着条浴巾走出来，看见门口的人微微怔了怔。 　　“有事？”顾映川淡淡地问。发梢上有水滴下来，从脸上滑到脖子，又从脖子一直下滑，他抬手用浴巾抹去了，又顺手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渍。 　　“……顾老师，我、我在药店买了外涂的药水和消炎药……”大概因为他冷淡的态度，女孩儿窘迫起来，气氛也有点怪异。 　　“顾哥，小嫂子！”赵柯及时出现，手里拿着个医药箱，“我来了！” 　　女孩儿没掩饰住脸上惊讶的表情，看了何绮绮一眼，仓促的连招呼都没跟赵柯打一声，涨红着脸转身就走了。 　　赵柯奇怪地看了看消失的背影，也没太在意，举着药箱问：“是我来弄，还是……嘿嘿，小嫂子弄呀？” 　　顾映川接过药箱，直接把赵柯探进来的半个脑袋推出去，关上了门。 　　何绮绮有点回过味儿来了，指着门道：“刚才……那个女的，是不是喜欢你？她是不是想……嗨呀，好气呀，我昨天还让她进来等！” 　　看她炸毛的样子，顾映川好笑去揉她的脸，“喜欢？谈不上，她想要的不过是利益交换。” 　　何绮绮还是气呼呼的：“下次再来，看我还给不给她开门！” 　　顾映川笑道：“行，学会护食了。” ☆、片场 　　何绮绮气了两秒，想起来赵柯是来送药箱的，将顾映川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发现他胳膊上是真的擦伤，而不是画出来的了，注意力一下转移了，扒过来顾映川的胳膊，连声道：“哎，怎么弄的？你怎么还沾水了呢？你这样会发炎的知不知道？” 　　“所以需要你帮我涂药呀。”顾映川不怎么有所谓道，他是拍过几回动作戏的，知道这点小擦伤真不算什么。 　　刚要伸手去开药箱，何绮绮立刻道：“你坐着，你坐着，我来！”好像他伤的不是手，是脚。 　　顾映川也乐得享受这份在乎，大喇喇地坐着看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涂药。 　　这一番弄完就九点了，两个人才下楼去吃饭。附近的两家餐馆都是剧组的人在里面吃饭，远远的都能听到里面的热闹。 　　顾映川说绕到街背面去看看有什么餐馆，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只手揽着何绮绮的肩，大半个身体特别没形的斜斜倚在何绮绮身上，何绮绮被他压得“呼哧呼哧”的像扛了个□□袋似的挣扎着往前走。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挂着一个拖着，在侧街上找到家快要打烊的小餐馆，顾映川赖着老板给做了个生炒牛肉，一个青菜再加一个番茄蛋汤，老板说米饭没有了，就点了份拌面做主食。又辣又咸的食物其实并不是很对两人的胃口，但也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真饿了，两个人一边说着没营养的话一边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个精光。 　　第二天何绮绮跟顾映川一起去了拍片现场。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无边无际的黄沙之城分立于公路两边，风卷起细沙飘起半米多高，像是一缕缕轻烟飘在空中。视力所限，公路的前半段和后半段都模糊在黄色的沙雾里，不存在似的。远处是形状各异的沙丘，风化成书页状的巨型岩石，天空也是黄色的，像是突然来到了一个异域世界，只有眼前这短短一截路是与现实的联结。 　　不爱出门的何绮绮同学，被这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观给震撼了，副导演收拾好东西从车上下来，看见何绮绮的表情，很有些自得地道：“怎么样？这地儿我选的。” 　　“一级棒！”何绮绮一张嘴吃一嘴沙子儿。 　　顾映川也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了，给了何绮绮一个口罩，说：“墨镜和口罩都戴好，待会儿你跟着赵柯，要实在想自己转转也别跑太远，这地方手机信号不好。” 　　顾映川一到片场就迅速投入了工作状态，基本没再理过何绮绮。何绮绮想起胡晓瑁跟她说过的，以她从十二岁开始追星的资深娱乐圈粉丝的经历来看，顾映川是她知道的国内极难得的几个特别自律特别敬业的男明星之一，这名声不是粉丝捧出来的，而是无数个业内人士爆料都提到过，被统一认知的。当然，小瑁同学在说这话时，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男神不仅有颜，还有内涵。有无夸大不知道，但何绮绮今天在片场亲眼看到顾映川全神投入，认真工作的样子，心里是充满了自豪感的。 　　今天也有很多大场面的中远景拍摄，何绮绮其实也不能很清楚地看到顾映川，她跟在赵柯身边在片场晃了会儿，看他也挺忙，后来就跟他说了声自己在周围转转，不用来管自己。 　　她走到了离剧组隔了一段距离，但又不会太远的地方，拿手机出来拍照，风景是很难得一见的风景，但风也是真的够大，手机举起来都一直在晃。何绮绮是真佩服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不管是抗设备的，举杆子的，都特别不容易，还有演员，不仅要在这种风沙迷眼的环境里瞪大眼睛保持生动表情，还得若无其事地一边吃沙子一边说台词。 　　临近中午的时候，赵柯过来找到了她，说盒饭送来了，先去车上吃个饭，何绮绮一看手机没信号，连忙不好意思地跟赵柯道歉说下午不会乱跑让他来找了。赵柯不在乎地说没事，就怕你丢了。 　　两人正要绕过小沙丘过去，看见另一面站着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何绮绮在宾馆见过两次晚上来敲房间门的女孩儿，另一个四十来岁留着利索短发的女人，赵柯认出来是打过两次交道的KM公司的金牌经纪人于姐，刚想说过去打个招呼，只听“啪”一声，于姐抬手给了女孩儿一耳光。 　　何绮绮跟赵柯都惊呆了，因为角度问题，他们可以看到另一边的情景，但那边看不到这边。这下就不好走出去了。 　　那一耳光其实打的不重，也就算是拂过去吧，可是打脸这种带有侮辱性的行为，却是极伤人自尊的。 　　女孩儿的脸一下就红了，别着头有些倔强的样子，嘴里还在忍气吞声地说：“于姐，这件事是我不对，还请你帮我打点一下，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个角色，顾映川跟周总关系很好，我怕……” 　　何绮绮跟赵柯没想到会听到顾映川的名字，都支棱起耳朵。 　　“你现在知道怕！知道角色重要！”于姐打断她，“你去爬顾映川床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去投怀送抱不成，反而碰到人正经女朋友，怕人女朋友吹床头风要换掉你，现在来找我收拾烂摊子？” 　　女孩儿被接二连三的呛声给激到了，抬起头红着眼睛，豁出去似地大声道：“这圈子不就是这样吗！有几个是完全不靠关系就能上位的！从我进了这圈子我就知道早晚就免不了过这一坎儿，与其被迫上别人的床，还不如主动……”她又软了软声，“于姐，我也想以后发展好了，也算回报您和公司啊。” 　　于姐冷笑一声，“是啊，打的好算盘，反正跟顾映川上床拉不拉得上关系你都不亏，是不是？恐怕为的不只是事业发展吧，以你现在的程度，要能攀上这棵大树，以后还需要什么事业！”顿了顿，才道：“顾映川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什么风评，你有没有打听打听？圈子里跟花儿一样的姑娘少吗？你是觉得自己比别人漂亮还是比别人聪明？” 　　女孩儿被她一席话说愣了，又放软了姿态说自己年轻不懂事，以后希望于姐多教导，这次的事儿还麻烦她帮忙打点探探情况，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容易等到两人走了，半晌，赵柯咳了一声，尴尬道：“……这圈子，有时候吧，是会有一些这样的事……不过，小嫂子你放心，我跟顾哥这么久了，他从不乱来，我可以作证，真的是忙得觉都没时间睡……” 　　“……我也没觉得他……”何绮绮也有点尴尬，刚刚听两个人“爬床”“上床”的说了一气，有些事情心里想想知道是那么回事儿，但要赤.裸裸地说出来，她还有点做不到。 　　这一天的戏一直拍到了晚上，因为导演要取日落的景，这边日落差不多是晚上八点了，再加上七七八八的事一耽搁，夜里十一点多时还在回程的路上。 　　上车的前半小时还有人说说话，到后来除了司机，全都东倒西歪地睡下了，副导演和赵柯都打起了呼。 　　顾映川也累得够呛，但还撑着想陪何绮绮说话，何绮绮看出他这会儿其实并不怎么想讲话，就假装自己也困了，靠着他肩膀闭上眼睛，不多会儿就感觉顾映川脑袋也压了下来，明显睡熟了。何绮绮不敢动，结果在车里晃着晃着也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队缓缓停了下来。车上众人以为到了宾馆，相继醒了过来，往窗外一看，还在路上。 　　赵柯下去看了一眼，探头进来说：“顾哥，大家都在外面看月亮呢，这里的月亮还真是……贼他妈亮啊！” 　　一众人都下了车，只见笔直的公路上，剧组的车一长溜排开，一眼望不到尽头，颇有些气势。不少人已经下车来了，有人在路边抽烟，有人昂着头看天空，还有几个发烧友不知道怎么连三脚架都带了，架着单反相机在拍照。 　　旷野的夜里非常寂静，这时早已驶离了暴虐的黄沙区，道路两旁是低矮丘陵的黑影，空气中有小风带来一点微腥的土味儿。不同于城市深夜那种疲惫过后偃旗息鼓的安静，这是一种让人放松的大自然的静谧。 　　所有人都动作轻缓，偶尔有交谈也都刻意放低了声音，连话唠的副导演也一句话没说，只蹲在路牙子上默默点了一支烟，赵柯跑去看人拍照了。 　　顾映川靠在关上的车门边，揽住何绮绮，两人仰头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格外高远又格外明亮的圆月。后来，顾映川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何绮绮，这是一个非常轻柔而温情的浅吻。此时此景，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看这一轮明月，真好。 　　到达县城的宾馆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从早上很早出去，到这个点回来，纵然何绮绮没有像顾映川那样工作也觉得疲累不堪了。洗了澡，两人各自上床，几乎是瞬间进入梦乡了。 　　但何绮绮没有睡得太沉，她心里掂着事儿，今天她该走了，早上九点的火车，然后再转一次飞机。 　　一觉醒来，拿了手机一看是早上五点半，还是很困，可又不想再睡，怕自己再一闭眼醒来就该拖着箱子走人了。本来觉得自己跟顾映川很长时间没见，过来见见面就好了，可是见过了反而更舍不得了。 　　从窗户透进点蒙蒙的亮，何绮绮就在凌晨的亮光里看着对面床上刚好面对她睡着的顾映川。心里想，顾映川可真好看，又好看又认真，还有趣，还温柔，还……如果自己也追星的话，会不会跟胡晓瑁一样成了他的迷妹，嗯，说不定比胡晓瑁更迷，何绮绮想着就有点想笑。 　　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笑出了声，顾映川忽然醒了，睁开眼就对上对面何绮绮的眼睛，“……醒了？还没到点吧。”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何绮绮心里的不舍之情骤然翻涌了上来，她下床穿上拖鞋，两步走到顾映川的床边蹲下，隔着被子抱住顾映川。 　　顾映川愣了两秒，心说：要命，这大清早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相互撒娇的两只。 外景那一段发生的地点参照的是原来自驾游经过的南八仙魔鬼城，杳无人烟，又荒凉又美。 ----- 之前断更了一段时间抱歉没有请假，我以为没人在等更来的，所以……嗯，小天使们吱一声我还挺开心的。 ☆、有恃无恐 　　何绮绮穿着小格子的棉睡衣，两条胳膊抱着他，头埋在胸口的位置，也没看他。顾映川垂眼看过去，只看到她的后脑勺，和一小段露出来的脖子，窗帘缝里刚好漏进来一缕微光照过去，能看清上面细小的绒毛。 　　顾映川看了一眼床头柜上，被何绮绮藏在背包里的，女性用品花花的包装袋从未拉紧的拉链口露了一角出来，问：“你……好了吗？” 　　何绮绮从他身上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无辜与不舍。 　　顾映川叹口气，故意道：“你这是有恃无恐是吧。” 　　何绮绮还在想顾映川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顾映川已经掀开被子，说：“进来。待会儿弄着凉了。” 　　何绮绮蹬了拖鞋就爬上床去。 　　顾映川说：“我身上都是药油味儿，你待会儿又要嫌臭了……” 　　何绮绮一边儿发自肺腑道：“我才不嫌你，我一点儿都不嫌你。”一边儿往顾映川怀里拱，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真的不嫌弃。 　　顾映川一把按住她，“躺好！不准乱蹭，不然……回你自己床上去。” 　　何绮绮再次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委屈了几秒，忽然后知后觉地连带他最开始的两句话一起明白了过来，脸“唰”的红了，心口一阵慌乱的跳…… 　　她、她跑过来没那个意思啊，就是、就是舍不得，单纯地想抱抱他。可是……现在，她确实是跟他躺在一张床上，还是自己主动爬上来的……不是说男的早上都容易那什么吗，何绮绮同学虽然没吃过猪肉，也听说过猪会跑啊，毕竟看了那么些BL漫画（啊，虽然是BL，可不也是大同小异么）…… 　　自认为理论知识很丰富的何绮绮同学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感觉好像是有点欺负人，犹犹豫豫道：“……其实，我、我差不多已经好了……”可、可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啊，好紧张，嘴上说着好了，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缩。 　　顾映川的手一把搭在她后腰上，将她往自己这边揽了一下，“再缩就掉床下面去了。” 　　又看了她一眼，深深呼出口气，说：“……不是现在，也不该是这里。” 　　这次何绮绮迅速地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安心不少，不过也不敢乱动了，顾映川身上确实有点淡淡的药油味，昨天拍戏的时候背部肌肉有一点点拉伤，赵柯不敢大意，在片场就用药油给推拿了好一会儿，药油味道冲，回来冲了澡也还有些余味儿。 　　“顾映川，你的工作真不好，感冒了还要泡冷水，受伤了还要继续拍戏。都没有人心疼你。”何绮绮嘟哝道。 　　顾映川知道这是小女朋友的另类撒娇方式，说不出“舍不得”，就借着指责他来表达心疼，笑了笑，问：“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何绮绮觉得惭愧，小声说：“跟你比起来，我觉得我的事都是好普通好小的事情，不值得一提。” 　　顾映川道：“这不分什么大事小事，在你的这个阶段，那些看起来普通的小事，就是你的大事，是组成你人生的重要一部分。” 　　何绮绮这才犹豫道：“我其实不太确定。有很多同学在准备考研，我觉得我好好准备一下也能考得上本校的研究生，可是我其实不是什么爱做学问的人，我不知道自己硬去考个研究生有什么意义。然后，就是我妈妈觉得我可以去美国读书，反正何彬彬也在国外，我去了也能陪陪他。另外还有一个，我们系里的教授推荐了一个儿童教育杂志社实习的机会给我，实习结束如果双方都满意的话就可以留在杂志社工作，因为这份工作对英文和中文文字水平都有要求，我原来从教授那儿做过几个他家的稿子，好像他们挺满意的。” 　　何绮绮没说她自己的倾向性，顾映川却听出来了，说：“想去杂志社工作是吗？” 　　何绮绮说：“……我是不是特别的胸无大志？”顿了顿又道：“我有一些同学，学习和生活都特别努力，会给自己定一个具体的目标，为了达到目标而一直在奋斗，当这个阶段的目标达到后就会再定下一个阶段的目标。跟他们比起来，我有时候会觉得惭愧。” 　　“有雄心壮志，一直奋斗在路上是一种生活方式；随遇而安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可能跟每个人的成长生存环境以及个人性格都有关系，但并不存在哪一种更好哪一种更高级。”顾映川道：“这是我的看法，你可以作为参考，但不要以此替代你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我是占了家里的便宜，衣食无忧，爸爸妈妈也不需要我费心。我同宿舍的一个同学，家里条件不太好，她总要想着怎么样拿到奖学金，怎么样找到更好的工作，怎么样赚多的钱养家……如果我是生活在她那样的家庭，大概就是想随遇而安也不行吧。” 　　“但每个人的生长环境总是不同的，你的家庭从你出生开始就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刚好给了你可以不用为物质条件而操心的条件，如果你觉得这是幸运，就感谢父母给你创造了好的环境，而没必要因为这种不可改变的事实而觉得不安。每个人都有需要自己承担的命运，有幸运的，也有不幸的，但二者在不同的阶段也可能会调换的，最不容易的是，不管顺境逆境，都能安然处之，都能够enjoy。”顾映川道。 　　何绮绮想了想，说：“你说的有道理……虽然，有点鸡汤。” 　　顾映川看着小女朋友叹口气道：“爸爸的角色扮演完了，现在该做点男朋友该做的事情了……” 　　没忍住，两个人还是接了个长长的吻，顾映川从她的嘴唇吻到耳朵，又吻到脖子上，何绮绮没想到亲吻可以这样的……让人从心到骨头都酥麻的，完全飘在云端……直到手机的闹钟响起来…… 　　去火车站是赵柯开车去送的，因为来回要两个多小时，顾映川今天还有戏抽不开身。何绮绮没有黏黏糊糊，收好行李箱就跟赵柯走了。 　　赵柯回来后再赶到拍戏的地方已经是下午了。顾映川的一场戏刚下来，赵柯跑过去递水。 　　“送进站了吗？”顾映川问。 　　赵柯说：“顾哥你放心，我连人带行李一直送到车上去的。”又感叹道：“唉，这一路上看小嫂子可怜的呀，感觉都快要哭了。” 　　顾映川没说什么，转身回车上坐着休息，拿了手机来看，何绮绮有给他发过一条消息，是火车刚开的时候。 　　正想回消息过去，梁弘电话打进来，一贯低沉磁性的嗓音：“下戏了？” 　　顾映川“嗯”了一声，“休息几分钟。” 　　梁弘闲闲地关怀了一下最近外景拍戏的情况，梁弘最近忙着收购一家娱乐公司，很久也没管过这边了，顾映川顺便问了一下他收购情况，梁弘说还算顺利，说了几件过程中的奇葩事，说着说着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回应的很敷衍，停顿了下，问：“……想什么呢？” 　　顾映川长长叹口气：“……想结婚，想退休。” 　　梁弘：“……” 　　梁弘：“叫赵柯过来接电话！” 　　. 　　何绮绮回到学校就忙着参加考试了，等闲下来，胡晓瑁嚷嚷着问她说旅游带的礼物呢，何绮绮从背包的书里抽出张照片放到她面前。 　　胡晓瑁瞬时眼睛都直了，嚷嚷道：“什么！天啊！我老公！我男神的签名照！这不可能——上面还写‘TO:晓瑁’，何绮绮你调戏我吧？这是假的吧！你、你从哪儿弄的？” 　　“后面还写了‘祝你天天开心’”何绮绮翻过来给她看，“我……找朋友帮你要的，你要不要？” 　　“要！我老公的照片怎么能不要！哪怕签名是你哄我的……” 　　何绮绮把照片抽走，一本正经道：“签名肯定是真的。我就一个要求——以后不准再叫‘我老公’” 　　胡晓瑁：“……为什么？” 　　何绮绮：“……就、听着别扭。行不行？” 　　胡晓瑁：“行！快把我男朋友照片给我！” 　　何绮绮：“……” 　　 ☆、不见面的暑期 　　何绮绮在暑假的时候去了美国，因为何彬彬暑期有一个夏令营活动另加安排了补习回不来，嚷嚷着没有家人的关怀空虚寂寞冷，章惠带了何绮绮过去陪他。章惠其实想让何绮绮多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虽然当初何绮绮不愿意出国读书时她是站在了何绮绮一边的，并且也接受女儿是个宅女的事实，但她还是希望何绮绮在年轻的时候能够多多体验世界的丰富性。 　　章惠从来不逼迫何绮绮做什么，以章岩的说法是“过分溺爱”，但何绮绮觉得不是这样的，青少年时期那段叛逆期过后，她就反省过来，妈妈向来无条件地支持她是对她的信任，因此她也不能辜负她的信任，不会再任意妄为。章惠从不要求她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会给她建议，但并不强求她一定要按她说的做。 　　说起来天下父母的本心都是希望儿女快乐的，但实际生活中却因为各种期望或者是自以为的“为你好”而让本心落空。可是章惠做到了，何绮绮一直觉得自己拥有最完美的母女关系，足以弥补父亲何衍正对她不闻不问带来的缺憾。 　　所以章惠提出让何绮绮去美国过暑假的时候，她没有反对，虽然这样她会有两个月时间都见不到顾映川，她原本打算暑假再去探班的，不过想到能陪何彬彬一段时间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何绮绮拒绝了章惠让她跟何彬彬一同参加夏令营的建议，于是何彬彬去夏令营的那段时间，章惠带她在纽约和洛杉矶逛了逛，等何彬彬夏令营结束，章惠因为公司的事太忙又不得不走了。 　　两人送章惠去机场，在候机厅候机的时候，章惠没怎么理会何彬彬的无理撒娇，一直叮嘱他姐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姐。何彬彬嘴上应付着，偷眼看到何绮绮在一旁用手机发消息，又恰好看到某人发来的一张搂着狗的自拍图，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何绮绮因为难得跟顾映川时间对上了，同时在线，所以在机场就用微信聊了起来，顾映川本来要跟她视频，她说在外面不方便拒绝了。顾映川说剧组最近拉了一只德牧来拍戏，他等戏的时候就去撸狗，拍了张照片发过来。 　　何绮绮没理会何彬彬那一声“哼”，何彬彬来劲了，对何绮绮道：“你跟他说，我这学期成绩都是A+” 　　还在计较春节时顾映川对他的碾压呢。何绮绮嗤笑了一声，把何彬彬的原话打了上去。 　　章惠听他们说话，好奇道：“你们俩跟谁聊呢？” 　　何彬彬嘴快：“妈妈，姐姐被人骗……”何绮绮一把捂住他，看着章惠看过来疑惑的目光，有点讪讪的，想了想，还是诚实说了：“妈妈，我……交男朋友了。” 　　章惠有点惊讶又有点乐：“什么时候的事啊？过年的时候妈妈问你不是还说没有吗？” 　　可是就在她跟章惠否认的生日的当天，顾映川来找她，俩人拥抱还接吻了……何绮绮觉得很打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何彬彬这会儿也乖了，不插嘴了。 　　章惠觉得女儿在不好意思，笑笑道：“好了我不问了。你要觉得可以的话，下次我去你学校时带妈妈见见，没有见家长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我女儿的眼光怎么样。” 　　何绮绮愣了愣，才道：“不是我同学……他已经工作了，是个演员……” 　　这次轮到章惠愣了，半天才道：“那……绮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也想不出女儿这样宅又不爱接触陌生人的性子，是怎么会认识个演员的。 　　怎么认识的——这又是个三言两语说不清的话题了，何绮绮憋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说：“小舅舅也认识的，除夕时来家里吃过饭的。” 　　章惠感觉更糟糕了，章岩这个狗东西身边的人还不都跟他一个德性！ 　　这个比她小了十多岁的弟弟几乎算是她一手带大的，从小时候上房揭瓦的臭小子，变成后来到处沾花捻草的浪荡子，章惠觉得自己年轻时候的暴脾气绝对是被章岩逼出来的，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就这样也没能把她这个弟弟管教出来，为此章惠深感挫败，并一度很担心以后自己对子女的教育问题，谁知一双儿女根本就没让她怎么管就长成了一副乖巧的样子，尤其是何彬彬，好像连个青春期叛逆都没有，章惠把这份功劳归于何绮绮，何彬彬从小是何绮绮陪着长大的，这样看来何绮绮这个做姐姐的，可比自己强多了。 　　可是现在，她这个乖巧的女儿说在跟一个演员谈恋爱，在章惠的概念里演艺圈就是个乱糟糟的地方，而且认识的缘由居然是章岩引狼入室！章惠决定，等她回去，不管章岩是一十三，还是三十一岁，这顿揍都挨定了！ 　　何绮绮见章惠脸色不悦，忙道：“妈妈，他人特别好，真的！就是工作很忙，不然……等你和他都有空的时候让你见见他，你见过就知道他跟小舅舅不一样的！” 　　何彬彬在心里为他小舅舅默哀了两秒。 　　章惠见女儿着急解释的样子，就知道女儿是很在乎了。何绮绮高中毕业去看心理医生那次，章惠表面上不敢表现出什么，心里却是急得不行，偷偷跑去学校打听了一下，脑补出一个女儿是因为失恋引起心理障碍的故事来，因此对于女儿的感情.事件格外的小心翼翼。 　　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只说：“好，只要你愿意让我见，妈妈都有空的。” 　　机场广播已经在通知可以登机了，何绮绮于是跟何彬彬一起送章惠过去。章惠走着，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对何彬彬说：“彬彬，你别送了，去那边等着，我跟姐姐说几句话。” 　　何彬彬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他妈跟他姐都在国内，想见面还不是随时可以见，需要这么依依不舍的吗！妈啊，我昨天才见了你一面啊，现在就已经嫌弃我了？ 　　等何彬彬嘟着嘴一边儿去了，章惠才道：“绮绮啊，你跟……你那男朋友关系怎么样？” 　　何绮绮迷惑：“……挺好的呀。” 　　章惠：“……好到什么程度？” 　　何绮绮：“……” 　　章惠也觉得有点尴尬，也不问了，直接道：“妈妈觉得你这个年纪，谈恋爱交男朋友都很正常，你开心就好……不过年轻人交往分分合合也是常有的事，不要太放在心上……另外，就是啊，交往最好要把握个度，年轻人比较容易冲动……妈妈也不是老古董要干涉你，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绮绮啊……你知道有什么措施……” 　　“妈妈，我知道的……”何绮绮满脸通红打断她妈，又觉得不对劲，赶紧改口道：“不是，我们没有……”即使章惠是个开明的妈妈，即使何绮绮跟章惠的母女关系十分和谐，她也没法做到坦然的，像聊天气似的随意地跟她妈谈论这些问题。 　　最后，章惠忧心忡忡地上了飞机。 　　何彬彬还非拉着何绮绮问，妈妈走时跟她聊了什么。何绮绮瞪了他一眼，又抓住他腮帮子拧了一把，何彬彬吱哇吱哇乱叫：“姐姐你太暴力了，我要去告诉那个谁！” 　　第二天，何绮绮收到了来自妈妈的“关怀”，章惠发了长长的一条信息“教导”女儿要如何保护自己，看得出措辞都是逐字逐句反复斟酌的，然而何绮绮透过手机屏幕都能闻出尴尬味儿来，看了信息发送时间，应该是章惠飞机刚落地就发了，可见她妈妈整个航程都没能安下心来。 　　何彬彬的所谓补习，其实是何衍正担任会长的商会安排的一次活动，K市的企业家或者说生意人们，都有将孩子送到国外念书的习惯，仅在加州念中学的就有好几十个，然后商会就组织了个活动，把孩子们聚在一起在暑假期间去美国的各名校参观，行程中还有游览博物馆，听讲座之类的，说到底也不真指望这些半大的少年们真能从中得到什么触动，无非也就是让他们从小熟悉起来，培养人脉。 　　何彬彬上学时候都住校，何家在加州有个亲戚，平时也照应着何彬彬，不过何绮绮来了后是跟何彬彬住在何家在这边购置的一间公寓里的，有个阿姨每天来做饭。 　　何彬彬三天两头地出去，何绮绮就自己在公寓上网，码码字，翻几篇翻译稿，有时去图书馆和公园走走，宅女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到了国外而有所改变。何彬彬在家时，她就让做饭阿姨不用过来，自己做饭给何彬彬吃。顾映川推荐给她很多可以逛一逛的地方，她偶尔也会跟何彬彬去看看。 　　暑期快结束的时候，何绮绮回到了K市家里。章惠只来得及陪女儿吃了一顿晚饭就去了外地参加一个重要的洽谈会。何绮绮在家倒了一天的时差，立马收拾好行李跑去A市了，因为——顾映川的生日到了。 　　顾映川的戏还没有杀青，这次能回来是因为要在A市办生日会，他入行以来不办粉丝见面会，只有每两年一次的生日会是跟粉丝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所以不管他现在的剧组时间有多紧张，梁弘硬是给他要到了三天假期，算上一天办生日会，还有往返交通的时间，其实也没剩给他什么私人时间了。 　　何绮绮着实为顾映川的生日伤了一番脑筋，她承认自己真的是一个不浪漫的人，生日除了吃蛋糕送礼物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过，可就是送礼物她也想不出什么新意，顾映川看起来什么都不缺，而且他的衣着形象有专人打理，顾映川跟她提过，工作室的言欢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他身上有品牌的合约，但凡有可能会被拍到的场合，需要保证代言品牌的曝光率，同时不能穿品牌竞争对手的服饰。 　　何绮绮为了礼物的事咨询了她的智囊团团长及唯一成员林君，问有什么别致一点，能够代表她的心意，以及顾映川能用得上的礼物，林君回给她四个字：“情趣套套”。 　　何绮绮扔了手机，揪着头发继续自己想主意。整个暑假林君都有点不对劲，聊天的时候要么心不在焉，要么低气压，何绮绮担心她还在因为父母要离婚的事不开心，林君只说没有，隔着网络也问不出什么，何绮绮打算等开学后跟林君见面聊一聊。 　　既然智囊团的意见被一票否决，何绮绮同学只能按照自己朴实无华的想法去买了一只品牌的笔。她不想刷章惠给她的信用卡，把自己做翻译稿的钱全部提出来，只够勉强买一只平价系列的。虽然很可惜不能做定制，但至少是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全部心意了。 　　笔是从美国回来前何彬彬陪她去买的，当知道是给顾映川的生日礼物时，何彬彬看他姐的眼神带着同情，之后又幸灾乐祸地道：“Good，就送这个给他。” 　　何绮绮板着脸质问：“何彬彬你什么意思？这礼物哪儿不好？” 　　已经抽条儿到比何绮绮还高出一点的何彬彬一本正经道：“Honey,没有男人会因为收到女朋友这样的生日礼物而开心的。” 　　虽然何绮绮当时给了装蒜的何彬彬一爆栗，但随着顾映川生日越来越近，心里是越来越忐忑。当初她生日的时候，顾映川可是穿过好几个城市，赶在午夜之前给了她一个难忘的生日surprise啊。 　　最后，何绮绮忍不住在坐上去A市的飞机前，给顾映川发了条短信：“顾映川，明天过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到A市下了飞机，她摸出手机开机，顾映川已经回了她信息，“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少女心泯灭，我又变成了一条咸鱼。 ☆、Surprise!!! 　　顾映川的飞机下午才到，何绮绮从机场出来先回了趟学校把行李放下。在宿舍给章岩打了个电话，章岩好半天才接起来“喂”了一声。 　　“小舅舅，你在A市吗？” 　　章岩警惕道：“打听我在哪儿干嘛？” 　　何绮绮难得谄媚道：“我从美国给你带了礼物，看什么时候给你。” 　　“有事直说。”章岩一眼看破了她。 　　“你知道有什么餐厅环境好味道好，最重要是私密性比较好不会被围观吗？”在吃喝玩乐方面何绮绮绝对相信她小舅舅是一把好手。 　　“干嘛？跟顾映川吃饭？” 　　没等何绮绮回答，章岩已经在电话那边爆发了：“何绮绮，我告诉你，马上跟顾映川分手！分手！” 　　何绮绮顿了顿，小声哼哼道：“……妈妈回来找你了吗？” 　　“什么叫做顾映川人特别好！跟我完全不一样？”章岩愤愤道。 　　何绮绮心说何彬彬这个碎嘴的，以后暑假再不去陪他了。嘴上还是软了语气道：“小舅舅你也有不错的地方啊，找餐厅你就很在行啊，上次你带我和林君去吃的那家餐厅，我们都觉得特别棒。” 　　何绮绮本以为还得多哄一会儿的，没想到章岩顿了一下，居然没再跟她计较，淡淡道：“你要觉得不错就去那家吧，我给你定间包厢。” 　　“那餐厅有包厢？”何绮绮惊喜道，“那就定那家吧。晚上七点。对了，我看那家餐厅里面有做手工蛋糕的，可以订一个生日蛋糕吗？” 　　“……谁生日？顾映川？”章岩那边停了一会儿道：“包厢给你订了，去了报我手机号，挂我帐上，跟顾映川说算我给他过了生日了。” 　　“不用，帮我定包厢就行了，我要自己请。” 　　“随便你。”章岩也不坚持，末了又冲着电话吼了一通：“何绮绮我跟你说，吃完饭就跟他分手！在我回K市之前必须分手！” 　　. 　　何绮绮下午去机场接顾映川，虽然顾映川上飞机前跟她说不用接机，何绮绮还是觉得有必要去一下，既然生日她给不了惊喜和浪漫，就只能靠殷勤的态度补上呀，何况她也真的想早点见到他。 　　何绮绮按说好的找了家咖啡厅等着，把定位发给顾映川，结果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也没接到他电话。 　　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去问一下时，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问：“何绮绮小姐？” 　　何绮绮抬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衬衫，眉眼俊朗的男人正用探询的眼神看着她，待看清她的脸后，自顾自地肯定地点了点头：“你好，我姓梁，是顾映川的同事。” 　　无良经纪人？何绮绮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跟想象中的尖嘴猴腮刻薄资本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呀。 　　资本家虽然语气温和，但自带严肃气场，何绮绮有点紧张起：“……你好，我是何绮绮。我跟他说好在这儿等他的。” 　　梁弘点头，道：“我知道。他现在出机场遇到点麻烦，我先带你去车子那边。” 　　何绮绮犹豫了一秒——这是不是个骗子？又马上推翻，这人说话的气度就算是骗子也得是高级骗子，自己有什么值得这样一高级骗子来骗她。 　　跟着梁弘刚走出咖啡店，顾映川电话就打来了，听起来身边环境嘈杂，说梁弘会来找她，让她跟梁弘先去车里。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车场，梁弘给何绮绮开了车门，自己绕过车头坐在前排驾驶位。 　　何绮绮从见梁弘起就有点紧张，也不知是自己的社交障碍作祟，还是梁弘本身的气势太压人了，同样是陌生人，她跟赵柯见面时就不会这样，一方面赵柯是自来熟，另一方面大多数时候都有顾映川在场，到后来跟赵柯也熟了。 　　而梁弘自见面两句话介绍完事由后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虽然他有风度地为她开车门，但整个人透出的疏离态度十分明显。 　　何绮绮疑心自己是不是给人添了麻烦，踌躇了一会儿，问：“梁先生，我来机场接机是不是不太方便？会给你添麻烦吗？不然我自己先打车走吧……” 　　“麻烦？”梁弘闻言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回答说：“应该跟你没有关系。大概是剧组那边有人泄露了行程，机场这边聚集了接机的粉丝，还有一些媒体，所以要花些时间去应付。”又顿了一顿，道：“就算有麻烦，我也从来没怕过……顾映川这人不就是个大.麻烦么。” 　　何绮绮心想这人说话的口气可真自负呀，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说出来又很有信服力，让人觉得他说能摆平麻烦就一定没问题。当然，说顾映川是个大.麻烦她是不承认的，顾映川多体贴，多低调，不服，坚决不服！ 　　梁弘答了她那句话后，又沉默地玩手机去了，何绮绮开始还以为他忙着处理公务，也不敢打扰他，后来无意中瞟到他的手机屏幕，资本家居然在玩游戏！而且还是那种极为单调幼稚的单机小游戏！ 　　这种两个人在车里各自沉默刷手机的尴尬一直持续到三十分钟后顾映川上车。 　　赵柯没有跟着，顾映川是一个人过来的，烟灰色T恤牛仔裤的简单装束，脚上是代言品牌的球鞋，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低着头行色匆匆。 　　何绮绮老远就认出他了，想下车又怕有媒体在附近自己会惹麻烦，只能按捺下一颗激动的心，一直盯着他走过来直到上车。 　　等他上车摘了帽子和口罩，一句话未说，梁弘已经笑出声了：“现在可真是巨星，自带光源，光芒万丈。” 　　顾映川懒得理他，将帽子扔在一边，关上车门。前两天因为戏里需要他剃了个光头，这点梁弘是清楚的，合同里也写了，只不过还没见过他的样子。 　　何绮绮已经在昨天视频的时候看过了，当时就想怎么有人光头也这么好看呢，后来又喜滋滋地想，这人就是我男朋友啊。 　　这会儿听了梁弘笑，何绮绮嘴角也弯了起来，顾映川对她笑笑，把头低下来，昨天视频的时候她说想摸摸他的光脑袋，他现在见面就满足她这个愿望。 　　可梁弘就在前面坐着，何绮绮没好意思。车门忽然又被拉开，有人探头进来，何绮绮认出是之前她去探班时见过的那个副导演。 　　“你坐前面副驾去。”顾映川说，副导演呵呵一笑，转到前面车门去了，一上车又咋咋呼呼：“哟，梁总！您怎么亲自来了，我这顺风车搭得也太有面儿了。” 　　梁弘笑了一笑，问：“最近还顺利吗？” 　　副导演是个话篓子，顺势聊了起来，又问起梁弘前一段收购娱乐公司的事儿，要换了两个月前这事还不好问，不过现在已经尘埃落定，聊起来无非是恭喜梁弘在娱乐圈的版图又进一步扩张了。 　　梁弘把车开出去，远远看见贴着几家熟悉的媒体标志的面包车停在机场附近，有点疑惑道：“怎么这两家也来了？” 　　收到消息正低头看手机的副导演一拍大腿道：“我说怎么回事呢！梁总，这回还真赖不着我们剧组，是肖意的航班跟我们前后脚到，这帮娱记是来堵他的，咱们这是当了一回池鱼呀！” 　　“肖意？之前那个被爆出隐婚的小鲜肉？”梁弘略略一想有了映象。 　　“去年底时肖意可不是一般的热，就我手上拿到的本子一半都想要请他，结果隐婚的事一爆，又闹出他在微博上跟粉丝对骂事件，人气跌到谷底。今年上半年他公司也算是操碎了心，各种往回找补，当初的微博对骂事件也解释为‘为了维护真爱’的口不择言，好不容易形象有了反转，结果今天又爆出他刚刚离婚的消息……我看啊，肖意这回是翻不了身了。”副导演有点唏嘘，“……我之前跟肖意合作过一回，他那时候还不算特别红，感觉小伙子挺真性情一个人，据说这次离婚是他老婆提的，网上被黑被骂已经受不了了，去上班时还被拍，圈外人受不了这种压力可以理解，不过啊，等事件平息了她还是可以照旧过她的正常生活，肖意的事业却全完了。” 　　话刚说完，副导演想起车上还坐着顾映川的秘密女友，人家也是个圈外人，一时悔得恨不能把舌头给咬了吞了。 　　车里有片刻的静默。 　　“肖意我认识。”顾映川开口道：“去年有品牌商活动打过一两次交道，人还不错，但不太适合这个圈子。” 　　副导演也不傻，给他缓了这么两秒，马上找到话说：“你跟他还打过交道啊？你们倆又不是一个路数的，他电影没拍过一部，电视剧也都是青春偶像挂，主要也就是卖卖人设圈圈粉，所以粉丝知道他不是单身时反应才那么大。” 　　“肖意隐婚和微博事件，除了当事人的冲动和性格不成熟，最大的问题就是公司的公关反应滞后，虽然事后做了补救，但前期……”梁弘完全就技术层面侃侃而谈。 　　话题被转移，之后一路上几个男人都在聊行业内的一些事情，何绮绮也插不上话。副导演家离机场不远，不多会儿就下了车。 　　而何绮绮最终也没能跟顾映川实现二人生日晚餐。因为梁弘开车送他们到了餐厅门口时，何绮绮过意不去问了一句：“梁先生一起吧？” 　　梁弘抬腕看了眼手表，无视顾映川飞过来的眼刀，风度翩翩地答：“那么就打扰了。”之后又保持着与何绮绮疏离的态度，整个进餐过程中一直在与顾映川探讨公司发展进程问题。 　　何绮绮听他们讨论的内容跟刚才在车上时又不一样了，全是一些商业范畴的事，此时顾映川不是以艺人身份，而是以公司第二大股东的身份在跟梁弘讨论一些问题。 　　在梁弘出房间去洗手间的间隙，顾映川按着眉心抱歉对何绮绮道：“宝贝儿，抱歉，一直在谈公事，辜负了你安排的这么好的生日大餐。我也是下了飞机才知道他过来了，最近收购了一家公司，各方面事情比较多，之前因为我一直没回来全累积在他一个人那儿了。”所以姓梁的决定让他生日也过不好，哪怕顶着眼色也要跟过来拿那些事儿来烦着他。 　　“你们有公事就先谈事吧。我也就是拜托小舅舅帮我订了个包厢，真的没特意安排什么。”何绮绮看了眼关着的门，飞快伸出手去在顾映川头上摸了两下，有点……刺刺的？ 　　顾映川好笑，自己也摸了一把，问：“好玩吗？我头发长得快，每天都得刮。” 　　“像个和尚。”何绮绮说，又伸手去摸，顾映川正要去抓她的手，梁弘从外面推门进来了，何绮绮连忙缩回手放到桌子下面，顾映川则一本正经地跟梁弘继续他离开前的话题。 　　晚餐结束，依旧是梁弘开车，在他礼貌询问何绮绮的地址时，顾映川道：“去我家。”梁弘从后视镜里投来一瞥，顾映川面不改色地看了回去。何绮绮有点窘，低着头不敢看人。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下，梁弘没下车，只按下车窗，何绮绮挥手道别，又例行感谢：“梁先生，谢谢你送我们。” 　　“不用客气。”梁弘点点头，又道：“也不用叫梁先生这么见外，我跟章岩是同学，你叫我梁叔叔也可以的。” 　　何绮绮：“……” 　　顾映川磨了磨后槽牙，忽然道：“听说上周公司酒会时，梁老板被公司旗下女艺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扑倒了？” 　　梁弘一句话没说，踩下油门一溜烟走了。 　　顾映川拉着何绮绮走进电梯，一整天下来两个人现在终于有了独处时间。说一点儿不委屈是假的，两个月没见，何绮绮也很想在男朋友出登机口时第一时间扑过去，在他怀里撒个娇，也想两个人单独吃顿晚饭，甜甜蜜蜜分食一块蛋糕，或者能在男朋友换了新发型时，像学校里其他的女生一样，故意用嫌弃的口气跟舍友们炫耀道：“看这货的新发型，丑暴了，他还在那儿自鸣得意呢！” 　　电梯在一层层上升，数字从2变到4再到6，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里面，很安静。 　　顾映川刚要开口说什么，何绮绮抢着说：“顾映川我想你了，你想我没有？”这是她打算跟他一见面时就告诉他的，以前顾映川老这样问她，何绮绮觉得他好笑又啰嗦，可是后来她越来越沉浸于这份感情时，却发现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后面的问句，而在于告诉你，我就是想你了，特别特别想。 　　顾映川没说话，看着她。 　　电梯数字从6又变为8…… 　　他忽然俯身过来，两条胳膊将她圈在电梯的角落里，嘴唇压上她。 　　有些念头一旦动了，就像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被思念的燥热的风一吹，就野草一样疯长。从她那次探班走后，他心里的野草就长了一茬又一茬，想着再见面时，他要…… 　　像现在这样把她揉进怀里，压住她的嘴唇，狠狠欺负她，还有…… 　　“……不行、顾映川……我、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宝贝儿，你先撩我的……我本来还想忍到家的……” 　　可怜的何绮绮只争取到这么短短一句话的喘息机会，又被封住了嘴。身体越来越热，头昏眼花，好像随时都能缺氧昏死过去，只能软绵绵地抓住他的T恤。 　　怎么有人能接吻这么长时间啊？何绮绮几乎有点绝望地想。 　　…… 　　电梯“叮”的响了一声，何绮绮迷迷糊糊地看过去，22层。 　　顾映川看也没看直接将何绮绮抱了出去。电梯门在两人身后合上。这里是独门独户，出了电梯就是顾映川家，而且其他楼层的电梯也不会在这层停靠。 　　顾映川也终于放过了何绮绮的嘴唇，可是……开始舔咬她的耳朵和脖子？ 　　何绮绮猛地抖了一下，手指攥紧了他的衣服。 　　上次探班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顾映川就发现何绮绮的耳朵和脖子都很敏感，轻轻舔一下就能让她全身绷起来。这还只是耳朵和脖子呢，他的手从她上衣的下摆探了进去…… 　　“……顾映川！”何绮绮脸红得要滴血，声音也小的像蚊子哼哼。 　　顾映川又含住她的嘴唇，将她抵在房门上，手上动作着…… 　　“你、你先……开门！”何绮绮推着他。 　　小姑娘太害羞，没办法，顾映川只得一边啃她的耳朵一边腾出手去按电子锁，太过心不在焉，连按两次密码都没按对，正不耐烦地要按第三遍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鲜花蜡烛彩灯，灯火明灭，以赵柯为首的十几个人立在客厅，端着蛋糕，一脸喜庆地大叫：“Surprise！！！” 　　同时礼炮拉响，纸烟花跟雨似的下来。 　　何绮绮：“……” 　　顾映川：“……” 　　屋内众人：“……” ☆、合适的盖子 　　顾男神站在自家门口，看着一屋子的灯红酒绿，按了按脑门，觉得人生多艰。 　　“哥，生日……快、快乐……”因为众人的一致后退而被凸显出来的“首脑”赵柯干巴巴道。 　　顾映川一个字也不想说，默默把门关上。 　　何绮绮早在众人还在面面相觑时，就率先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逃走了。躲在安全通道里，何绮绮从脸到脚趾头都烧着了，全身热乎乎的。 　　顾映川真是……真的是……她面红耳赤地把手伸到背后摸了摸那两条紧绷地带子……还好，只崩开了一颗扣…… 　　脚步声响起，顾映川跟了过来，何绮绮别在背上的手僵了僵。 　　“怎么了？”某人还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问。 　　没等她回答，该人已经靠了过来，圈住她，两只手从下摆伸进去，在背后捏住那两条带子，琢磨了两秒，不动声色地将崩开的扣子扣好，又一路转到前面来，拉住那小件儿的蕾丝边缘往下拽了拽，还检查了一下是否完全包裹住，最后，手指似乎不经意地隔着那小衣服划过某点…… 　　何绮绮一哆嗦，小声道：“……流氓。”一向在意念中认为自己有“强大而丰富的理论知识”，可以见怪不怪的何绮绮同学，每一次面对真实情况时都要体会一遍“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莫名蹦出这么一个表面上像控诉，此情此景听起来更像是打情骂俏的词，自己又把自己窘得不行。 　　被指控为流氓的人磨磨蹭蹭地将手拿了出来，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不是冷汗，看来不是吓的。”当初被突然出现的狗仔围住，她在他车上哆嗦着出了一身冷汗地情形他还记得。 　　“……快点儿进去吧，里面还一堆人等着你呢。”何绮绮推他。 　　手里忽然被塞进一把车钥匙，“去车里等我一会儿，至多半小时。”顾映川道。今天这么一闹，别说她本来就对人多的社交场合有障碍，哪怕没有，今天这情形，小女朋友恐怕也不想再踏进那屋子半步了，说不定以后连赵柯也不好意思见了，顾映川磨了磨牙，要不要换个助理呢…… 　　“你不要我跟你一起进去吗？”何绮绮睁大了眼睛看他。 　　“你想跟我一起进去吗？”顾映川反问。 　　其实……是不想的。面对大量陌生人的场合仍让她感到紧张和不舒服。 　　可是，今天是顾映川的生日，她不想让他有一丁点儿不高兴。之前戴铭要跟她分手时给出的理由之一就是她不肯融入他的圈子，不参加他的同学会老乡会，不去他参加的活动捧场……那时候她不在意，可是现在她在意，不是担心会分手，而是特别不想让面前这个人不开心。 　　“……去啊。”撑一撑也就过去了。 　　“宝贝儿，你不舒服的话，我开心不起来的。”顾映川却像一下看进了她心里，“所以，别勉强。” 　　他推着她慢悠悠走出安全通道，“是工作室的员工和几个朋友，以后慢慢介绍给你认识。机会很多，不用急于一时。就算是认识的朋友，也可以选择只是三三两两的小聚，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一大群人闹哄哄聚在一起的，也并不是只有这样才算社交。” 　　电梯门开了，顾映川等她进去，才又转身按开了自己家的门。 　　何绮绮坐在车里的时候想，自己是多么幸运遇到顾映川，这份幸运不是因为他是个大明星，也不仅是因为她曾经说过的“好看有又有趣”，虽然这些确实是他吸引人的地方。从客观来说，他们有很多的“不合适”，他的职业决定了他时常曝光在大众视野，连带着私生活和身边的人都被大众所关注，而她又那么害怕被关注，这样的矛盾好像要比她不参加戴铭的同学会要严重的多。 　　何绮绮并不是因此埋怨戴铭，他的反应其实是很正常的反应，而自己也没有试图为他去改变什么。说到底，还是不在意。一个觉得对方不值得自己去容忍包容，一个觉得不愿意为对方妥协委屈。两个人都不够成熟，也都不够喜欢。 　　如果她遇到的是同样二十出头时的顾映川，他们会不会有交集，会不会在短暂的交集之后因为这样的矛盾迅速分开？ 　　顾映川的小姨和章岩都觉得顾映川大了她很多，可是何绮绮想，可能她遇到三十岁的顾映川，刚刚好。他喜欢她，愿意包容她，更重要的是懂得如何包容她。他不会去刻意提醒她的“社交障碍”，甚至她想要“坦白”自己的毛病的时候，他告诉她你只是因为要“见家长”害羞紧张，大家都一样。她怕因为自己的毛病不能融入他的朋友圈时，他轻描淡写地说以后可以单独慢慢认识。 　　并不是人人都需要一个成熟的伴侣，也不是每一口锅都能刚好遇到那个合适的盖子。但何绮绮觉得自己刚好喜欢这样成熟的顾映川，她特别幸运的遇到了那个合适的盖子。 　　就在何绮绮感叹她的幸运时，二十二层楼上她的小赵哥就没那么幸运了。 　　从顾映川黑着脸几乎擦着他鼻子尖碰上门时，赵柯就惊觉大事不好，惶恐道：“来人！过来扶着点儿朕，免得朕手里的蛋糕摔了！” 　　后来真正的皇帝陛下倒是回来了，还颇有风度地跟大家一起分了蛋糕，喝了红酒。只是时不时拉住他作出一番诚恳的态度跟他探讨：“柯柯，你知道有伴侣的人跟单身汪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道……哦，也是，你还没有女朋友。怎么还没找到呢？” 　　“工作太忙？不好意思啊，我的错，这样，我给梁弘打个电话让他招人，你明天就可以……” 　　“你错了……你哪儿错了？我可以理解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想看见我的心情，但我的心情是刚好相反的，你也理解一下我吧，我们相互理解一下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只写了短小的一发先贴出来了。 这文是块小甜饼，不会有啥大的波澜，而且重点在“小”，估计再两三万就能完结了。 ☆、搬家 　　胡晓瑁同学觉得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绝对可以载入她人生中十大值得铭记的日子之一。 　　首先，胡同学结束了她快快活活的二十一年单身汪的日子，在今晚终于有资格踏足学校的虐狗圣地——恋爱湖。第二，晓瑁同学在湖边见到了一个她想象过火星撞地球，却绝没想象过会在这个地方遇到的人。 　　顾映川在家里简单了招待了一帮同事和朋友后，留他们自己在那儿嗨着，就下车库找何绮绮去了。何绮绮想他曾经半开玩笑地遗憾不能跟她像学校的恋人一样在湖边……接吻，而且直接去学校的话他晚上就不用再专程送她回去了。何绮绮看过他的日程表，明天一早要给杂志拍照，下午收工后又要赶着去跟粉丝过生日会，不想他太辛苦。 　　何况，现在还没正式开学，湖边应该没什么人吧。 　　然而，等真到了湖边——敢情谈恋爱的人全都提前结束假期了吧！一点儿没比她上次来时人少。 　　好在今天算是个“没有星星的夜里”，月亮也是一小牙儿，光线足够朦胧。分离了一个暑假的校园恋人们忙于联络感情，对周围情况并不关注。 　　两个人拖着手踩着一点儿淡淡的影子在湖边走着，倒像是回到了那个西北小县城的晚上，两人也是这样悠闲的勾肩搭背的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走在大街上。 　　何绮绮趁机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要给顾映川，却意外在包里摸到了另一个硬硬的盒子，凭手感像是一个表盒，掏出来一看果真是一个牌子的女表，她傻了眼：“顾映川，你生日送我礼物干嘛呀？” 　　“生日不就是要做点儿让自己快乐的事吗？戴上试试看表带合不合适。” 　　等何绮绮在左手腕上戴好手表，顾映川伸出自己的手臂跟她摆在一起，何绮绮这才注意到他戴着跟自己同款的男表。 　　“提前两个月订的，今天才收到。”他把自己的手表脱下来，背面刻着一个字母“H”。 　　“我的是‘G’吗？”何绮绮问。 　　顾映川点点头。 　　“顾映川你这样让我觉得我都不像个女的——”何绮绮吸吸鼻子，“一点儿都不浪漫！” 　　“可是我觉得女朋友花光了自己劳动所得的所有积蓄给我买礼物的心意，非常浪漫。” 　　“……你、怎么知道？”何绮绮愕然。继而迅速反应过来，这事儿只有何彬彬知道，“……何彬彬绝对有汉奸潜质！” 　　顾映川笑笑：“他来谴责我是吸血鬼，榨干了她姐姐的所有血汗钱。” 　　“你怎么会跟何彬彬有联系的？”何绮绮奇道。 　　“他大概是从章岩那儿加了我的联系方式，何彬彬小同学……”顾映川摸着鼻子笑了一下，“看过了我的所有影视作品，时常给予批评指导。”为了挑刺也是拼了。 　　何绮绮用脚趾头也能想出何彬彬干了些什么幼稚的事，又想起那次在机场何彬彬吵着叫她拿成绩跟顾映川示威，“所以你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就是为了相互挑衅击打？”她无奈道。 　　“不，是他被我单方面击打。”顾映川一本正经地纠正。 　　两人在湖边兜着圈儿，何绮绮看见左前方有一对情侣，一看就是刚恋爱不久的阶段，虽然并排走着，男生却连女生的手还不敢抓，一直试探着想要拉手，而女生……那大大咧咧走路的背影……怎么那么像胡晓瑁啊！ 　　“帽子——”何绮绮不由脱口而出。 　　刚被拉住手的女生像是被电打了迅速甩开男生的手，慌慌张张地扭头看过来：“……绮、绮绮？”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发问，问过之后又都觉得太蠢。 　　胡晓瑁身边的男生一时间不知所措，顾映川大大方方走过去回答了那个蠢问题，“你好！我是何绮绮的男朋友，陪她在湖边转转，这一带风景很不错。” 　　何绮绮慌了，刚才氛围太轻松她一时忘了这一茬了。她眼见着胡晓瑁的目光在顾映川脸上呆滞了两秒，然后嘴巴以慢放的形式绷成了一个“O”，决定如果下一秒胡晓瑁要尖叫起来的话，她一定要大义灭室友，冲过去不管她的死活捂住她的口鼻。 　　“你是……顾映川吗？”没等她动作，胡晓瑁身边的男生忽然开了口，有些激动道：“你好你好！”说完了这个又不知所措起来，忽然把胡晓瑁往身前一推，“那个，我……女朋友是您的超级粉丝。” 　　“我的荣幸。”顾映川对着胡晓瑁笑了笑。 　　一直在表演默剧的胡晓瑁同学，似乎终于从梦境中惊醒了，忽然哆哆嗦嗦道：“何绮绮，我那个签名……签名照，是真的哦，是是你去要的吧。你帮我问问男神，能不能，能不能合照……” 　　于是，在何绮绮回宿舍后，整晚都看着室友盯着手机屏幕流哈喇子，手机照片里，胡晓瑁同学站在中间，左手边是顾映川，右手边是男朋友。 　　“这绝对是我人生的巅峰时刻，既近距离见到了男神，又找到了男朋友再也不是单身狗！”胡晓瑁流了半打哈喇子之后感概道，忽然意识到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忘记审讯：“何绮绮同学！你是不是要跟我交代一下，你、你、你跟男神……啊，天啊，男神说他是你男朋友！告诉我不是真的！” 　　何绮绮站在她身后看了眼照片，淡淡道：“哦，是真的。” 　　胡晓瑁作出往胸口插刀子的气绝状：“你个小妖精是怎么一步步玷污我男神的！老实交代！” 　　“你个小妖精左拥右抱还不知足！”何绮绮手指戳在她手机屏幕上。 　　寝室里今天就她们两个人在，而且还不熄灯，两个人闹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何绮绮打电话给顾映川祝他生日快乐，被顾映川逼着她在手机里唱生日歌，没办法只好躲到阳台上小声唱了一段儿，一回屋就听胡晓瑁从床上幽幽道：“妈呀何绮绮，你生日歌都能唱跑调，我真替男神心疼他的耳朵。” 　　随着各科系都陆续开课，学校里恢复了热闹。一面是大一欢欢喜喜的入校，一面是大四兵荒马乱的散逃。何绮绮宿舍里张婧和胡晓瑁都是打算要考研的，一个想考本校，一个报了外校，她自己十月份的时候要去杂志社实习，相对于其他忙着跑招聘会找工作的同学，她们算是悠闲的，寝室里还是一派安宁祥和。 　　只是何绮绮去实习的杂志社离学校很远，单程就要两个多小时，顾映川担心她每天太早起休息不好，而且等到了冬天天黑得早不安全，让她在杂志社附近暂时租个房子住，何绮绮也不想每天都把时间花在交通上，在网上看了好几天的租房信息，愣是没找出个合适的来。其实这事儿如果跟家里说就完全不叫事儿，不管是章惠还是章岩，分分钟都能拿钱给她办好了。何绮绮没有矫情到非要自讨苦吃的地步，她打算再找几天实在找不到自己能承担的，再回去跟章惠要钱。她现在实习期没有基本工资，但是会按稿子付费，她大致估量了一下，将能承受的房租定在一个范围内。 　　没等到她跟章惠开口，顾映川有天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请公司的同事打听了一下，刚好有个前台的小姑娘在那附近租了间两室的房，想要找人合租，他把让人拍的房子照片转发给何绮绮，何绮绮觉得房子很不错就问房租多少，顾映川跟她说了一个数，也在她给自己设的房租范围内，何绮绮乐坏了，当天就表示要搬过去。 　　刚好是个周末，何绮绮也没什么行李，看了那房子什么都有，也就只需要买套床上用品就可以直接住了。胡晓瑁和张婧温书无聊，都说要跟她一起去，顺祝“乔迁新居”。何绮绮打电话问了合租的女孩，合租的女孩儿爽快地说没问题，自己刚从外地来A市不久，也想多认识些朋友，还说晚上大家可以一起在家涮火锅。何绮绮想了想，又叫上了林君，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去了。 　　合租的女孩儿比她们大一岁，刚毕业不久，大家很容易找到了共同话题，再加上林君跟胡晓瑁这两个活跃分子，很快打成一片。晚上果然热热闹闹的在客厅涮起了火锅。 　　吃到一半的时候章岩打电话过来，开口就是：“何绮绮你怎么还没分手？” 　　何绮绮不想跟他说话了。 　　“听顾映川说你找了个房子？这事儿怎么不跟我说？跟你妈说过了吗？”章岩蹦出一长串儿，最后才说：“几栋几号？我在你们小区外面。” 　　十分钟后，章岩掂着箱水果出现在电梯间，何绮绮在外面恭候圣驾，章岩边走边说：“小区安保还行，绿化差了点儿，电梯质量一般……” 　　等进了门儿，看见围桌坐的一圈儿女孩儿，章岩微微愣了下，何绮绮介绍说：“这是我大学同宿舍的同学，这是跟我合租的珊珊，还有林君，你见过的。” 　　又跟三个不认识章岩的女孩儿介绍说：“这是我小舅舅，给我送点水果来。” 　　章岩轻车熟驾地摆出笑脸打了个招呼：“美女们好啊。” 　　女孩儿们：“……”对着这张年轻的面孔实在有点儿说不出“叔叔好”之类的。林君也没作声。 　　章岩把水果放在客厅，又往何绮绮卧室探头望了一眼，跟何绮绮说：“行，你先住着，我走了。” 　　何绮绮本来刚在饭桌旁坐下，看他就要走，忙意思意思道：“小舅舅，不坐一会儿？要不吃了饭再走吧。” 　　章岩扫了一眼已经一片狼藉的锅子，二话没说直接抬腿走了。 　　女孩儿们纠结于刚刚章岩跟她们问好却没有及时回应，姗姗忙补救道：“那个，我们送小……舅舅出去吧。” 　　林君站起来说：“我去吧。”说着就走到门边，刚蹲下来换鞋，已经站在门外的章岩淡淡说：“不用了。”顺手拉上了门。 　　门刚合上，室内就爆发出一阵“哇靠！好帅啊！” 　　三个女孩儿围着何绮绮七嘴八舌，“哎，绮绮，这是你亲舅舅吗？好年轻啊，感觉也就跟我哥哥差不多大。”张婧问。 　　“真帅诶！”珊珊道，“比我们公司好多男艺人都帅！痞痞的劲儿我最喜欢，我以前追星都追那种类型的……” 　　“虽然也很帅，但在我心中男神永远是最帅的！何绮绮你要记得替我转达我对男神的表白！”胡晓瑁擦着油乎乎的嘴道。 　　林君也从玄关又回到餐桌旁。 　　“你们真的不要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我小舅舅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何绮绮不遗余力地抹黑章岩。顺带想，章岩帅？从来没看出来过。 　　 ☆、“公司关怀” 　　何绮绮去杂志社实习的事情，章惠没多久就知道了，打电话问何绮绮是暂时在那儿干一段时间，还是打算以后在杂志社工作。何绮绮坦白说如果实习期单位满意的话她就想在那儿工作了。 　　电话里，何绮绮感觉章惠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会儿说：“绮绮，你爸爸其实不希望你在杂志社工作。” 　　“那他想让我干什么？”何绮绮漠然地问。 　　“你可以来公司……” 　　“妈妈，我对那些没有兴趣，而且我学的也不是商业方向，去公司根本帮不上忙，与其在里面做个小文员混饭吃，还不如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心里还稍微踏实一点。”何绮绮这时已经在杂志社工作了两个星期了，感觉还不错，虽然也有些前辈仗着资历欺负后辈的事，不过整体氛围还算不错。 　　“绮绮，不来公司也不要紧，你一个人待在A市，离家又远，以后家里人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何绮绮心想难道以前在K市的时候家里人见面多吗？这话说出来怕她妈妈要伤心，章惠其实是竭尽全力在挤出时间陪她和何彬彬了，但她的事业心也很重，也并不是为了夫唱妇随在公司里兼着职混日子，她是在公司里真正能挑大梁的人，何绮绮小时候有一年放假跟着章惠在她办公室里写作业，看见过她在职场雷厉风行的样子，那时候她觉得她妈妈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光彩，让她觉得既陌生又骄傲。她很尊重她妈妈的选择，但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也是事实。 　　“不是还有小舅舅在这边吗，而且从A市回家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儿，妈妈你要想我了打个电话给我，保证半天内就出现在你身边。”何绮绮也学着她弟弟那一套会说些好听话哄人了，不过她也就只愿意哄哄她妈妈。 　　章惠听出来她这是已经做了决定了，于是说：“听章岩说你现在跟一个女孩儿合租？我觉得这倒是比你一个人住要好，有个伴儿。”顿了顿又说：“你也别老对你爸爸有意见，你爸爸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关心你的，知道你在那边实习离学校远，怕你没有落脚的地儿，马上就让分公司的人去打听附近的楼盘，是我怕他自作主张你不高兴，所以先打电话来问问。” 　　何绮绮“嗯”了一声，没对她爸爸的行为作任何评价，只跟章惠说现在这样挺好先不忙买房子。何绮绮知道何衍正在物质上从来不曾亏待她，他自己本身是一个既不挥霍又不享乐的人，他在生活上保持了生意场上那种要求投入必须合理的特性，吃穿用度在他所处的阶层算得上简朴了，但对于两个孩子，在金钱及物质上向来是极为舍得，不管是出于培养方面的“投入”，还是单纯孩子无理的“浪费”，他向来没有二话。 　　章惠后来又絮絮关照了何绮绮很多生活方面的注意事项，等挂了电话没多久，她手机收到银行短信，章惠又往她生活费的卡上转了一笔钱。 　　转眼何绮绮就在杂志社实习了有一个月了，这一份实习的工作她做的很认真，虽然在她家里人，甚至了解她情况的林君看来，这都像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他们不知道的是，整个系里只有五个人得到了教授推荐的实习机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对她的学业领域的肯定。从作学生角度来看，她一直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她习惯于踏实专注地对待一件事情，不过这个特性并不是容易引人注意的特点，这让周围人常常忽视掉这样的优点。她没有申请过学校奖学金，在班上也很低调，以至于大家对她的映象只是一个安静的好看的姑娘，所以知道教授推荐了她这样的实习机会时，很多人是意外的。 　　何绮绮接受这份工作还有一个原因，这是一份对着文字比对着人的时候多的工作。要知道人的很多毛病并不能真像电视剧里面一样喊着“要勇敢要坚强”，或者因为一个人或是一件事就发生了戏剧性转折，能如同斩草除根、雁过无痕一样完全消除。顾映川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除了让她感受到他的包容和爱护，更重要让她学会心平气和地与自己的心理障碍相处，它像是小溪湍流中的岩石，在不可避免撞到时需要咬咬牙忍下来，在有条件避开时就没必要硬撞上去了。 　　何绮绮从杂志社出来的时候天上飘着毛毛雨，看着有下大的趋势，她一路小跑着回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在想顾映川了，叹口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最后一条消息是三个小时前他登机时发给她的，说要飞香港。 　　从他生日那回见过后，两人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处的恋爱阶段不同了，想要的东西也不同了。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只要时不时发发短信就很开心，后来就觉得要视频要看到对方才够，到现在她更想要那个人能时常在身边，有话随时就能说，伸手就能摸到他，能感受到他的温度，能闻到他的气味。 　　何绮绮莫名想得有点脸红又有点惆怅，晚上也不想再工作了，这段时间她常常在下班回来后也会继续查资料翻译稿，今天不想做了，在厨房里煮上一小锅粥，窝在客厅沙发上拿了平板找顾映川以前的电影看。 　　过了会儿同住的珊珊回来了，珊珊住这里其实没有她离工作的地方近，她是走路就可以到，珊珊还要坐七八站地铁，所以通常都比她晚回来一些。 　　珊珊把手里的打包盒往茶几上一放，探头看了眼她的平板，“哟，我们家顾老板呀，你喜欢他？” 　　“嗯，喜欢。”何绮绮吸吸鼻子。 　　“你还不知道吧，顾映川就是我工作的那家传媒公司的艺人，听说他有大股份的，也算我半个老板了。你要喜欢他，等有机会帮你要个签名。不过，我都进公司一个多月了，一次都没见他去过公司呢。”珊珊笑呵呵道，“他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太忙了，听说一年当中也没几天会去公司。” 　　“嗯，是太忙了。”何绮绮叹口气。 　　“哎，你喜欢Crystal-7女团吗？我跟她们熟，可以拿签名照的！”珊珊热心道，“顾老板——我怕是难得有机会见到的。” 　　何绮绮不知道Crystal-7女团是谁，问：“你也才进公司一个多月吗？” 　　“到今天算是一个月零一周。”珊珊想了想，说：“你搬过来那天我刚好才在那儿工作了一周。我本来是想去面试艺人助理的，可是当时助理招够人了，行政小姐姐问我愿不愿意先干一阵儿前台，后期再转岗。我想一想也行就答应了。你别看只是个前台岗位，要求也挺多的，面试还两轮儿呢。” 　　珊珊说着说着就跑了题，不过何绮绮听着也挺有意思，就听她继续说，“开始就是行政小姐姐面，问的也就是一些面试的基本问题，后来是欢欢姐来面，我当时不知道她是谁，感觉气场特别强大，穿得特精致，后来才听人说她是顾老板工作室的形象顾问！” 　　何绮绮知道言欢，没见过。也好奇道：“面试传媒公司前台岗位，还需要过形象顾问这一关？都面了些什么呀？” 　　“我那时还以为是行政经理呢，有点儿紧张，欢欢姐倒挺和气，叫我别紧张，说只随便聊一聊，然后就问我是哪里人，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平时有什么爱好，有没有男朋友，喜欢安静还是热闹，感觉真的就是随便聊聊，聊了半个小时后来我就被录取了，哈哈……”珊珊笑起来，“我白紧张了一场。不过我觉得我们公司挺人性化的，大概是知道我是外地人不熟悉地形，还帮我找房子，我当时为了找工作在我一个朋友那儿挤了一个星期了，都不好意思了。后来看到公司找的这个小区还担心太贵住不起，行政小姐姐说物业和水电都是公司承担的。” 　　“哎，绮绮，你是不是认识我们行政小陈姐啊？她当时说是有个朋友的妹妹一起来合租。”珊珊问。 　　“我，不认识……” 　　如果是有员工宿舍公司统一安排一下也就罢了，哪里会有公司会为了一个还在试用期的基层员工专门去找房子呢。何绮绮不怎么接触家里公司的事情，但从小耳濡目染，这方面的常识倒是比刚出学校的珊珊多一点。 　　何绮绮看着平板里面熟悉又陌生的小人儿，拿过手机，打了几行字后来又删了，最后只发了一条“顾映川，我想你了”。 　　珊珊那边接了个电话，说有朋友找她玩，买回来的饭也没顾得吃就出门了。 　　何绮绮晚上吃过粥，又把厨房收拾了，顾映川也没联系她，她真的好想跟他说说话，可是也知道他要不是实在太忙是不会不回消息给她的。 　　外面小雨转了中雨，一直淅沥淅沥下着。九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何绮绮连忙去看，却是林君打来的。 　　“绮绮，你在房子那边吗？我来找你行吗？” 　　“好呀，你在哪儿呢？外面在下雨你要带伞啊……”没等何绮绮说完，林君那边儿已经挂了电话。何绮绮后知后觉地感觉林君电话里的声音好像有点抖？ 　　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刚响了一声，何绮绮立刻蹦起来跑去开门。林君一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外，有点失魂落魄的，见到何绮绮开门一把抱住她，叫了一声“何绮绮——”就不说话了。 　　何绮绮慌了，把她拉进来，拍着她的背，连连道：“林君，怎么了？你跟我说说，怎么了？” 　　好半天，林君才说：“我好像失恋了。我心里觉得好难受，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能找谁说，单恋一个人怎么这么难受，何绮绮，我心里觉得好难受……” 　　林君说话的声音开始是平淡的，可突然间眼泪就直直地掉了出来，越掉越多，她开始哽咽，继而泣不成声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到整个人都一抖一抖的。 　　何绮绮蹲在地上抱着她，差点也哭出来了，“林君，你别吓我啊，你好好跟我说说，没事儿，还有我呢……” 　　林君足足哭了十多分钟才慢慢停歇下来，这样歇斯底里地大哭好像耗尽了她的力气，却也好像带走了多日的积郁，让她平静下来。 　　何绮绮看她好一些了，从地上拉她起来，说：“我去给你找毛巾和衣服，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别受凉感冒了。洗完澡我们好好聊聊，什么事儿都能解决的。” 　　林君依言去了卫生间洗澡。何绮绮找了条新毛巾和自己的一套干净睡衣给她送了进去。出来手机又响了，一看是章岩打来的。 　　章岩这回没阴阳怪气刺激她说跟顾映川分手的话，只问：“你在哪儿呢？” 　　“家里啊。”何绮绮有点莫名。 　　“一个人？” 　　何绮绮疑心她小舅舅专程刺探她晚上是不是跟顾映川待在一起，于是说：“顾映川根本没在A市好吗？林君跟我这儿呢。” 　　“……行，没事，挂了。”章岩迅速挂掉了电话。 　　何绮绮正想抱怨他简直莫名其妙，忽然觉出点不对来了。 ☆、无疾而终的单恋 　　林君从卫生间冲完澡穿上干的衣服出来，眼睛肿着，看见何绮绮担心的眼神，自己先扯出一个笑来：“妈呀，我这辈子最丢脸的时刻被你看到了，何绮绮，你能就着这段儿嘲笑我一年了。” 　　“一辈子多长，你以后要被我嘲笑的事儿还多着呢。”何绮绮拿了杯热牛奶给她。 　　林君瞥到沙发上扔着的平板上的暂停画面，“某人相思成灾啊。” 　　何绮绮靠着林君坐下来，下巴磕在她肩头点了点头。林君伸出手指头在她脑门儿戳了戳，“脸皮越来越厚了。” 　　等林君喝完牛奶，何绮绮让她先去房间睡，自己拿着两只杯子去厨房洗。林君道：“宝贝儿你可真贤惠，顾男神有福气。” 　　“没错没错，我最贤惠。”何绮绮附和道，“你快去床上捂着，我觉得你手可冰。” 　　等何绮绮也洗了澡回到房间，林君也没睡，躺在床上看何绮绮刚才没看完的片子，见何绮绮进来，说：“还是你更有福气，看看你男人这身材，啧啧，这胸这腰这腹肌，还有翘臀……” 　　“什么！”何绮绮扑过去，一把抓过平板，“哪儿呢？他跟我说就拍过那么一部裸上身的，还是背部……” 　　屏幕上顾映川一身正装，从袖口到领口都扣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 　　林君哈哈大笑起来。何绮绮被捉弄了，不甘心道：“什么叫我更有福气，我没胸没腰没……臀么？” 　　“那就得验验货才知道了……”林君凑过来，扯着何绮绮睡衣的领子往里面看，又作势伸手过去。 　　何绮绮嘴上喊着谁怕谁，却一直往后躲，两人闹了一阵，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是珊珊回来了，才歇了下来，关上灯在床上躺着。 　　安静了一会儿，何绮绮在黑暗中轻声说：“林君，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能跟我说说吗？” 　　林君笑了一下：“对不起，刚才吓着你了吧。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哎，真是丢脸，我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其实，自始至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顿了一会儿，林君才开口：“绮绮，你有没有体会过在心里默默喜欢一个人，哪怕你知道他并非良人，知道不合适，甚至知道你们根本没有可能……但是，就是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就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喜欢。” 　　“那个人……我认识吗？他欺负你了吗？” 　　“就……有那么个人。”林君没有正面回答，又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我倒希望他能‘欺负’我一下，这样至少在我跟他之间是发生过什么的，哪怕‘怨恨’也能找到些理由。可是并没有，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独角戏，所以，才像个笑话。”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毫无自尊心的去‘纠缠’一个人，像我曾经讨厌的看不起的那类人一样。大概是很多事情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时，就能轻松地站在制高点上去笑话别人，等你真设身处地，才知道自己并不比别人‘高级’。绮绮，你知道为什么是‘纠缠’而不是‘追求’吗？我根本没有任何追求的资本。我跟他的生活圈儿是两个世界，我根本接触不到他。我只能假装在他常去的酒吧外面跟他偶遇……” 　　“酒吧？”何绮绮讶然。 　　“对啊，就是这么傻逼。”林君笑，“总共也就遇到过两回，我总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可是真遇到了，我就傻了。有一回他好心开车载我回去，大概以为我常常出入这类场所，还提醒我说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去那里不安全，我想解释，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我就是个傻逼。” 　　“其实，我知道他送我回去，还有跟我说那些话，只是因为我是他……后辈的同学，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两回在酒吧外面遇到到，他身边带的都是不同的女人……大概我就是个抖M。”林君故作轻松道，“就这样，还悄悄去他小区楼下等他，真是魔怔了，然后就看到他……跟女人在车里接吻，然后……一起上楼了。” 　　何绮绮没有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没有问细节，她听得出林君刻意模糊了这些部分。她问：“林君，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林君摇头，“一个人不喜欢你，谁都没办法。我就是觉得憋屈，喜欢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憋屈，看到自己这么蠢的样子憋屈，像一直有块石头压在心口上，掀又掀不掉。刚刚那么大哭了一场，早知道哭这么有用……”她又笑了笑，“可是我之前哭不出来，就是觉得难受，可是哭不出来。现在，真的好多了。” 　　何绮绮没有话好说，林君自己看得很明白，大概就是因为明白，所以从一开始就是绝望和无可奈何的，她不是来寻求办法的，她只是被这种情绪逼到了一个顶点来倾诉的。 　　半夜里，林君还是哭了。何绮绮假装睡着不知道，留给她一点一个人宣泄的空间。 　　因为头天后半夜才睡着，早上的时候反而睡熟了，何绮绮醒的时候林君已经走了，手机上留给她一条信息“宝贝儿，别担心我，有你温暖的怀抱，我感觉已经完全被治愈了呢，新的一天又是好汉一条了！” 　　何绮绮下午要去学校找老师有点事，所以今天请了假不用去杂志社的。她煎了个蛋就着昨天剩下粥当早餐，然后背着包出门了。 　　章岩在公司办公室看到何绮绮推门进来时，也不怎么意外，吐出口烟圈儿，把烟屁股戳进烟灰缸里，起身推开半扇窗，见何绮绮只瞅着他也不说话，乐了：“您这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儿，便秘啊？” 　　“小舅舅……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看见林君了？” 　　“恩，看见了。”章岩波澜不惊。 　　“那你知不知道她……” 　　“何绮绮，我不喜欢跟小姑娘玩儿。”章岩打断她，直白道。 　　何绮绮纠结了半天，还是试图争取一下：“你就没有一点儿，哪怕一丁点的……你能不能……”唉，她能说什么呢？明知道章岩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还要为林君争取吗？ 　　章岩笑了笑，嘲讽道：“何绮绮你可真怂，说句话都说不称头。没有，一丁点都没有。我可不跟顾映川似的……” 　　“扯顾映川做什么！他比你年轻，我在他面前不是小姑娘！”何绮绮怒目道。 　　惹毛了何绮绮，章岩觉得很满意，又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来夹在手上，难得正经道：“何绮绮，你希望我对你的小朋友做什么？你觉得我能给她她想要的东西吗？跟她保持距离——这已经是我能贡献出的最大善意了。” 　　何绮绮不得不承认，章岩说的没错，虽然他一向不靠谱，但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他无可指摘。 　　从章岩的公司里怏怏地出来，看见外面阴沉沉的天和昨天那场雨打下来的落叶，何绮绮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没有经历过林君这样的感情，但是却很容易理解了她。女孩子都容易联想和代入，假如她处在林君的位置，而那个人是顾映川，一想到假如顾映川现在根本不认识她，会像对待陌生人那样对待她，心口就像被块大石头给堵住了。 　　顾映川的电话恰逢这时候进来，何绮绮接起来的时候简直有点泪目的感觉了：“你怎么才打给我啊？我想了你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了。” 　　顾映川听出点儿委屈巴巴的意思来，顿了一顿道：“昨天结束后半夜了，太迟怕打扰你。” 　　何绮绮“哦”了一声，又叮嘱说：“待会儿是不是又工作了？你要先吃点儿东西啊，要是时间不够就先别跟我说了……” 　　“宝贝儿，有什么事吗？我觉得你情绪不高。”远距离恋爱的第一要领，要能通过电话中的细枝末节感受到对方的细微情绪变化，顾男神这大半年来已经深喑其道。 　　“……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这可不像是觉得‘幸运’的语气。” 　　“是真的。”何绮绮说，“本来……昨天有点儿抱怨，总是见不到你，有时候特别想跟你分享一些事情和感觉，还想，抱一抱你，可是都不行。但是现在……又觉得，我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我，这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顾映川听完也没有追问，聊了没两句就有人来催了，只得匆匆挂了电话。 　　晚上的时候打电话告诉何绮绮，他这个周末要去K市参加一个活动，会停留三天，问她愿不愿意过去。 　　自从实习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不迟到早退的何绮绮同学，立刻找了个借口多请了一天假，并在“告不告诉父母她周末回K市”的问题上犹豫了两秒后，毫无良心地选择了“不告诉”。 　　 ☆、求婚被拒？ 　　这次顾映川到K市是因为一个国际品牌的旗舰店开业，并且品牌方赞助的一个大型室外竞技类节目刚好有一个环节在K市录制，顾映川作为品牌的中国区代言人以嘉宾身份参与这两个活动。 　　周五，何绮绮到了K市，自己直接从机场打车去酒店。顾映川开始要让赵柯开车去接她，何绮绮说K市他还没我熟呢，打车更方便。坐在车上的时候她还是给章惠打了个电话，想着如果她妈妈有空的话还是先回家一趟，两个多月没见她也有点想念了，结果章惠说这两天在外地出差，何绮绮也就没说自己回K市了。 　　酒店是品牌方安排的，算是K市最顶级的一家酒店了，倒不是装修和设施有多么的高档土豪，而是因为是一家有“历史”的酒店，据说是有上百年的时间了，曾有好几个历史叫得出名姓的人物在此留宿过。酒店外部风格带着些殖民时期的影子，内部还专门设了一间展厅，陈列着随时代变迁遗留下来的一些早时旧物。因为外部只能翻修而不能大动，其实酒店内部构造是很有局限性的，但在一些易耗设施上酒店还是极尽穷奢之能，搞得十分豪华。总之，十分符合很多国际品牌对“逼格”的要求。开业的那家旗舰店也就在离酒店两条街的地段上。 　　何绮绮之所以对这家酒店比较熟悉，是因为小时候何衍正有重要客人都会带来这里住，这家酒店的甜点十分好吃，她跟何彬彬都喜欢，何衍正不管是自己亲自过来还是让秘书送客人过来，都会带甜点回去给他们。 　　到酒店时顾映川旗舰店那边的活动还没结束，何绮绮失望地发现酒店现在已经不做甜点了，只能在咖啡卡座点了杯摩卡坐着刷手机消磨时间。 　　半个多小时后顾映川发消息给她说到了，何绮绮四下一张望，果然就看见自家闪闪发光的男朋友从酒店侧门进来了。顾映川今天穿得十分正式，衬衫西裤，西装上衣闲闲的搭在手臂上，暗棕色皮鞋踩在大堂的蓝纹地毯上，身后是旧时风格的壁纸作背景，一点暖黄色的顶灯光打下来，英俊的面孔一半背光隐在阴影里，简直像电影海报了。 　　那电影海报里的人物看见了她，嘴角翘了翘，何绮绮跳下凳子，正想扑过去，只见梁弘和赵柯随后也走了进来，何绮绮只得按捺下张牙舞爪的心，矜持地走过去，跟大家打招呼。梁弘依然是礼貌又有距离地点点头，赵柯倒是一腔热忱地回应了，只是碍于两个大老板都在，也不好显得太多嘴，规规矩矩跟在一旁。公共场合顾映川不好太腻歪，但也没有太矜持，直接拉过何绮绮的手，一行人走向电梯。 　　等到了套房，何绮绮才知道顾映川一天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梁弘还有事情跟他谈，之后还有个采访要来房间里做。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何绮绮躲到里间开了电脑上网，之前在网上写的小说发表了大半还没有收尾，因为开始实习后她把精力都放到了翻稿子上，一时就顾不得这点业余生活了。但她不喜欢做事有头没尾，一直想着要找时间把结尾填上，那文原本就是最开始认识顾映川时以他的形象作为灵感源写的，虽然后面都是瞎掰已经跟他本人没什么关系了，但刚刚在酒店大堂里的惊鸿一瞥让她突然又来了感觉，直接在网页上噼里啪啦打起字来。 　　顾映川做完采访又送走梁弘一行人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窗外已是夕阳落山，华灯初上。他松了松领带走到里间去，里间的窗帘拉着，光线更暗一些，小女朋友趴在电脑前面睡着了。他走过去瞥了一眼亮着的屏幕，一只手搭在何绮绮露出来的后颈上用手指轻柔摩挲着。 　　何绮绮开始觉着脖子又点痒，然后惊醒了，扭头看见顾映川，马上笑起来：“你都忙完了？” 　　“你也……挺忙呀。”顾映川眼睛还瞟在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何绮绮一下想起来，忽地站起身挡在电脑前，还没保存呢，她可不敢就这样关了。 　　顾映川笑笑：“你写的？” 　　何绮绮没想瞒着，不过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没事时瞎写着玩儿的。” 　　“我觉得……”顾映川又看了眼屏幕，“你写的这个人还挺像我……” 　　“哎？你能看出来？”何绮绮莫名有点兴奋，“里面也有人评论说这个人物形象像你！” 　　“……今天的打扮的。”顾映川把没说完的半句说完，顿了顿，咀嚼出了何绮绮刚刚话里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照着我写的？” 　　何绮绮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也是，就这么两三段儿，哪能看得出像谁啊，她还没那个笔力呢。 　　“把我写得这么帅倒是深感荣幸，可是，宝贝儿——”顾映川看着屏幕，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在你的构想里，我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把一个男人压在墙上强吻？” 　　何绮绮一下傻了，忘了这茬了，她写的是BL啊！从来没写过激情戏，今天尝试写了一回，就撞枪口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 　　“顾映川，你听我说……”她清了下嗓子，怎么解释？见顾映川微蹙着眉，神色莫辨，心里直打鼓，各种说辞在脑子里跑了一圈儿，最后决定——不解释了。 　　“我想你了。”说完不等顾映川有任何反应，她抓住他的领带把他拉到面前，仰起头吻了过去。 　　既然女朋友这么主动……顾映川眼里闪过一抹笑，任她抓着自己的领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在后脑勺上，很快反客为主。 　　累积两个月的热情一触即发，让人昏头昏脑的。 　　何绮绮根本不记得是怎么从电脑桌旁到了床上的，直到某人把她的衬衫从裙子里拉出来，手探了进去，终于解开了背后那个曾经要解开后来又亲手给她系上的扣时，何绮绮一激灵，睁开眼睛，看到近在眼前的男人英俊的面孔。 　　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反应，那微垂着的长长的睫毛扬起来，也看着她，嘴唇稍稍离开她的，手上动作却不停。何绮绮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觉得羞赧极了，别过头去不跟他对视，小声嘟哝了句：“流氓……” 　　“流氓”一下将她的上衣全推上去，嘴唇却一路下来…… 　　房间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呼吸声…… 　　何绮绮好容易找回一丝清明，又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自己几乎都被剥光了，某人却还是衣装笔挺，除了脖子上那条被揉得乱七八糟的领带，简直就是转身就能去做个采访的样子嘛……何绮绮脸都红透了，心里还嘀咕了句：不公平！ 　　然而身上的人却慢慢放缓了动作，最后有些留恋似的又揉了几下，忽然翻身从她上方下来，侧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揽在胸前，没有再动作了。 　　何绮绮感觉到两个人的心脏都在“怦怦”地剧烈跳着，他的呼吸还喷在她头顶，热热的痒痒的。 　　何绮绮仰起头看他，顾映川看着她亮晶晶的又像是被欺负了似的含着水气的眼睛，忽然笑了笑，轻轻在那眼皮上啄了啄。 　　何绮绮有点不明所以，她刚刚明明感觉到他已经……为什么又…… 　　“想……再等一等。”顾映川像是看到她心里去似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再等一等，等什么？何绮绮脑子里忽然闪过章岩那句“我不喜欢跟小姑娘玩儿”……顾映川也觉得她是小姑娘吗？等她长大？可是她明明已经成年好几年了！真是荒谬……再等也不可能等到她长到跟他一样大啊，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再等多久也不会消失啊……何绮绮莫名涌起几分失落的情绪。其实要真做到了那一步，她未必有胆子，说不定要当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可顾映川这么说却让她钻起了牛角尖……人心可真矛盾啊。 　　顾映川还在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两人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儿，顾映川直起身，扯开领带，下床脱掉衬衣。 　　“我去冲个澡，先带你去吃饭。” 　　“结婚好不好，顾映川？” 　　两人同时开口，何绮绮话一出口就傻了，她是搭错了哪根筋？她这是在……求婚？！！ 　　虽然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可是，应该也听到了吧？ 　　何绮绮呆呆地看着顾映川正在脱衣服的背影，一时不知道是希望他听到还是没听到。 　　然而，顾映川脱掉上衣后，抽出皮带，然后径直走到淋浴间去了。 　　这算……什么？ 　　何绮绮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她明明看到他那时候正在解袖扣的手顿了一顿的，他听到了的不是吗？可是，他就这样什么也没说的直接去洗澡了。 　　 ☆、老照片 　　晚上，在酒店顶层的露天餐厅吃饭时，何绮绮有点蔫头巴脑的，扎着头吃盘子里的东西，时不时偷偷瞅一眼顾映川。顾映川像是确实饿了，只顾着吃东西，也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梁先生和小赵哥也住这家酒店吗？”何绮绮找了个话说。 　　“赵柯房间在我们对面，梁弘已经回去了，过几天在A市有个颁奖礼，他很忙。”顾映川说。 　　“……为什么颁奖礼，梁先生会很忙？”何绮绮以前不认识梁弘的时候，可是在心里埋怨过不少回“无良经纪人”，“剥削资本家”的，还以为该资本家每天都是美滋滋躺在家里只管收钱的，最近接触过两回，他都是来去匆匆，看起来还真不比顾映川清闲。 　　“这个奖项在行业内还比较有影响力，颁奖礼期间会有很多的资源汇聚，他忙着整合资源。”顾映川简单解释了一下。 　　“你会得奖吗？”何绮绮问。她大概知道那个奖，两年一度，在国内影视行业内算是很了不起的奖了。 　　“不知道。收到邀请了，有提名，但最终结果还不知道。”顾映川坦白道，伸手给何绮绮倒了一杯果汁。 　　关于顾映川工作上的探讨基本上也只能这样浅浅的聊一聊，隔行如隔山，何况何绮绮还只是个初出社会的小新人。以前的时候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因为顾映川原本也不喜欢在闲暇时间谈工作。现在何绮绮心里却不敢肯定，顾映川究竟是私下里不喜欢谈及工作，还是因为跟她没法谈？ 　　“我觉得……梁先生好像不太喜欢我。”何绮绮苦着一张脸。跟梁弘接触过两次，梁弘都是一种有礼貌但又保持绝对距离的态度，何绮绮感觉到了，但也没多想。这会儿不知怎么，负面情绪一股脑的上来了。 　　顾映川倒是很意外地扬了扬眉，笑道：“难道是因为你不肯叫他梁叔叔？” 　　“不跟你开玩笑的。”何绮绮正色道：“顾映川，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公司是不是不希望你交女朋友的？我是不是给你和梁先生添了很多麻烦？” 　　“……这小脑袋瓜儿想什么呢？”顾映川笑。 　　何绮绮现在可真听不得这个“小”字，头垂得更厉害了。 　　“梁弘对女孩儿一直都冷淡。”顾映川不逗她了，直接给了原因。 　　何绮绮一抬头，眼睛亮亮地看向顾映川。 　　顾映川“啧”了一声，“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被女朋友在小说里描述成会跟男人接吻的阴影还在。 　　何绮绮哭笑不得：“我什么都没想……” 　　“梁大老板一向不喜欢或者说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其实，他对你映象挺好的。” 　　“真的？”何绮绮表示怀疑。 　　顾映川笑了笑，想起那天梁弘的评价“挺好的，安静，不烦人”，梁某人三十出头了，对女孩儿的态度简直还停留在青春期之前的小男生时期。 　　吃完饭，何绮绮原本说要带顾映川在K市逛逛，可下到一楼时发现有不少粉丝聚集在酒店外面，顾映川说因为明天录制的节目有不少艺人参加，所以估计这两天K市的粉丝和媒体都不会少。两人不得已，还是回了酒店房间。 　　再回房间，何绮绮不由又想起离开前被忽视掉的那个所谓“求婚”，她当然不是就这么急着要结婚，只是太喜欢了，太喜欢眼前这个人了，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当时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是不过脑子的就那么说了一句，结果，就那样被无视了。何绮绮后来又不能肯定顾映川当时是不是听见她那句话了，毕竟她说的真的很小声，而顾映川那时同时在说话。 　　顾映川像是没注意到她一直巴巴盯在他身上的小眼神，在房间接了几个电话后，抱歉地跟她说有几件急事要处理一下，很快赵柯就送了笔记本电脑过来。何绮绮理解地说让他先忙，自己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睡裤后窝在里间的床上看电视。 　　看得半睡半醒间，床的一边往下陷了一下，她扭过头，顾映川半靠在床边。 　　“忙完了？” 　　“嗯。”顾映川应了一声，掀开薄薄的空调被，整个人躺了进来，伸出一只手臂让何绮绮枕过来。 　　何绮绮点播的是顾映川的电影，已经看到尾声了，两人一起看了会儿，何绮绮问：“看自己的电影会觉得尴尬吗？” 　　“会。”顾映川答，说完没等何绮绮再问，直接回答了她：“因为你在看。”因为你在看，所以尴尬也陪你看。 　　“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心情不好？”顾映川问。 　　……前两天，就是那天何绮绮从章岩公司出来那天。 　　“也不是心情不好，就是觉得有点……伤感吧，有些事情好像是真没有解决办法的。”何绮绮抓着顾映川搭在她肩头的手指，大概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映川听完也没作评价，只说：“既然林君没有直接说出章岩的名字，你就当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吧。她不希望你和她因为这件事相处起来不自在，你也别提了免得她尴尬，时间久了，以后慢慢就过去了。” 　　“嗯，我知道。那天小舅舅也跟我这么提了一句。”何绮绮本来还担心顾映川会觉得这都是些小女孩幼稚的小情绪，不值得一提，没想到他没有表现出半点这方面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顾映川，你喜欢小姑娘吗？” 　　她没有告诉他章岩说的那句话，顾映川不明白她问的意思，挑了挑眉道：“不喜欢。” 　　果然…… 　　何绮绮心里觉得闷闷的。 　　顾映川却紧接着道：“宝贝儿，我只喜欢你。不管你是小姑娘，还是……大姑娘。”他笑了笑，自己也觉得后面这个“大姑娘”有点好笑。 　　何绮绮转了头想去看顾映川，想判断这是不是句安慰性质的玩笑话，刚好对上他那能蛊惑人心的眼睛。 　　“我从前的时候觉得我的伴侣大概会是一个跟我年纪相当的，生活成长环境差不多，可能性格也差不多的那么个人，不过……”他笑了笑。 　　“……你没碰到那样的人，所以才选了我吗？”何绮绮眨巴着眼睛看他。 　　“碰到过，在大学里，以及我入行后都遇到过这样的人，不过我发现我们可以处得很好，但是却没有想要当成自己的另一半，一直走下去的想法。” 　　所以……我会是你想要一直走下去的那个人吗？ 　　何绮绮终于还是憋住了没问出来，之前那个冒冒失失的“结婚好不好”已经让她后悔了半天了，不想再经历一次。 　　顾映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反抓住何绮绮捏他手指的手，闲闲的转聊起了别的话题：“宝贝儿，你这是双适合弹钢琴的手啊。” 　　何绮绮的手指纤长，但整个手还是偏小，也算不得是极有优势的那种手，她自己掀起另一只手看了看，说：“其实我小时候学过两年钢琴的。” 　　“后来手受伤了就没练了，是哪只手？我看看。” 　　“哎？你怎么知道……”何绮绮奇道，忽而反应过来，撇嘴道：“我发现你跟何彬彬聊的比跟我还多……” 　　这事儿顾映川确实是听何彬彬说起来的，当然，何彬彬同学的本意是要炫耀她姐姐有多么威武雄壮，让某些人不敢有欺负她的心思，于是就说起了跆拳道黑红带的事儿。 　　顾映川奇怪俩小孩儿会对跆拳道有兴趣。 　　“没兴趣。”何彬彬倒是干脆，“我小时候差点被绑架了，后来我爸就把我们送去学跆拳道了。” 　　何绮绮刚回城里没两年的时候，两人跟着家里的保姆阿姨在小区外面等着司机过来接上学，一辆面包车直接开到面前，拉开车门直接拽了何彬彬上车，保姆在旁边完全吓傻了，一动不动，是何绮绮冲过去死命地拽着何彬彬，被踹了一脚也没松手，车上那俩绑匪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直接强行拉上车门准备开走，何绮绮的手指被夹在车门里，后来何彬彬也反应过来嚎了一嗓子，这时司机到了，小区保安也赶了过来，车上人扔下何彬彬开车跑了。 　　后来在医院检查，何绮绮手指骨折了两根，赶到医院来的章惠没顾得安抚受惊的何彬彬，先抱着何绮绮哭了一通。 　　“跟你说个秘密，我本来就不喜欢学钢琴，后来出了那事儿后，我就找到借口再不用练钢琴了。”何绮绮跟顾映川说着，还得意地笑起来，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被家里逼着练琴的时候，跟自己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这只手吗？”顾映川摸到她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其实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仔细摸起来的话有一点点轻微的歪，“可惜了。” 　　“可惜什么，不是右手大家都说很幸运呢。”何绮绮不以为意。 　　“左手可是戴戒指的手。” 　　何绮绮不说话了。 　　然而等了一会儿，顾映川又转到另外的话题了，“要绑架勒索的话，你和何彬彬都是目标，怎么单掳上何彬彬了？” 　　“这就是真的大幸运了。后来大家说那绑匪大概是摸点儿没摸透，而且我那时候特别土，估计他们以为我也是家里的小保姆，不然当时他们要是没想着要推开我，把我也一起掳上车的话，我跟何彬彬都得完……哎，顾映川，你小时候有没有那种看到就特别想毁尸灭迹的照片？我现在看我那时候，可真是一言难尽……” 　　两个人就这样零零碎碎聊到后半夜，何绮绮都不知道自己是说到什么的时候睡着的。 　　早上迷迷糊糊感觉身边人起来了，还想撑着睁开眼睛，顾映川小声在她耳边说：“你接着睡，晚上别吃晚饭等我，我会尽早回来。” 　　何绮绮一觉睡到中午，吃了午饭就在酒店房间里做她在杂志社的稿子，杂志社现在也做了公众号，一个编辑带着几个实习生在弄，何绮绮请了一天假，该她做的部分倒没想拜托别人，自己在酒店做好了发过去给编辑。 　　这么一弄也忙到了晚上快七点，顾映川还没回来，赵柯给她打电话说还得一个小时，顾映川让她先吃饭。 　　何绮绮没觉得饿，磨蹭着想等顾映川回来一起吃。手机忽然进来一条信息，是赵睿的。 　　自从那次跟赵睿把话说开了后，两人恢复了正常邦交。何绮绮把赵睿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拖出来，赵睿也加了何绮绮的微信，但却没有再找过何绮绮，两人的联系似乎仅限于朋友圈点赞。 　　赵睿在微信上问了她一句：绮绮，你最近好吗？ 　　何绮绮：…… 　　赵睿：有个事儿，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下…… 　　何绮绮收到了赵睿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好像是张老照片，有点模糊，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肚子微凸，后面站着的男人手搭在她肩膀上，脸上有淡淡的笑，照片上烫着两个字“吾爱”。 　　坐着的女人何绮绮没见过，后面站着的男人她却是认识的。何绮绮呆了半晌，手机上显示赵睿在写消息中。 　　何绮绮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问：“赵睿，怎么回事？” 　　赵睿有点儿惊讶她直接打电话给她，很快说：“晚上我陪我爸去参加市里一个协会的活动，你爸也在，席上喝了点儿酒，出来后发现你们家车坏了，司机去开另外一部还没来，我老爹……那什么，不是一直想跟你爸搞好关系嘛，就一直邀他坐我们车去第二场，后来你爸就同意了。到了地方，他们先进去了，我最后下车，发现他把钱包拉车上了，他可能喝的有点晕没太注意，我去拣了想给他带进去，就看到钱包里的照片了……” 　　会被一个男人放在钱包里的照片。 　　“绮绮……”赵睿犹豫了片刻，说：“你觉不觉得那个女人像……” 　　“赵睿，你们现在在哪儿呢？”何绮绮打断他，“把地址发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傲娇梁大老板被旗下十八线女艺人扑倒的脑洞，脑补十万字，完结了。 ☆、旧日事 　　顾映川当天去录节目的时候就跟制作单位打了招呼，今天务必抓紧时间按时收工，他晚上有重要安排。不巧的是一直负责节目的导演今天生了病，临时换了个导演过来，这导演也是临时从其他节目组调过来顶一下的，对整个组的掌控程度自然不如前者，再加上一点突发状况，最后原计划下午五点能结束的录制一直拖到了晚上八点多，结束后制作单位要招呼各位明星艺人一起吃饭，负责人亲自来请顾映川，顾映川按捺下脾气说有事，一句话没多说就走了。 　　出去又是大量的粉丝和媒体，好不容易上了车，赵柯拿着个木盒过来，说：“戴高乐机场大雾，所有的飞机延误，他转去里昂坐的飞机，耽搁了些时间，好在还是赶在今天把东西带回来了。”顾映川打开盒子看了看，又想起晚上安排，心情才好了点。昨天看出小女友失落的情绪还要硬装视而不见，顾影帝觉得自己不仅演技了得，定力也很了不得。 　　一路开车回酒店，赵柯说后面像是有狗仔在跟，顾映川也没在意，反正他只是回酒店，他们跟到酒店守不到人自然也就散了。这些年被狗仔跟是常态，只不过大多数有经验的狗仔都知道跟他不合算，很难跟到什么料，也不会主力盯他，只有个别不死心的或者一些新手，还花出不少精力来跟，寄希望于万一运气好能爆出个大的。 　　到了酒店，一路电梯上行，顾映川神色缓和下来，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昨天几乎没怎么睡，今天节目从早八点录到晚八点，不是不疲倦，不过……想到待会儿何绮绮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顾映川无声地笑了一下。 　　出了电梯，手刚搭在房间门把上，手机响了，顾映川看是章岩打来的，心说这个不合时宜的，顿了一下还是接了。 　　“何绮绮跟你在一起没？”章岩难得的很正经的声音。 　　“你是明知故问么？” 　　“……我是说，现在，她人在你旁边吗？” 　　顾映川已经开了房门，套房的里间外间都没有人。他将手机从耳旁拿开，翻看消息记录，没有漏掉的消息，何绮绮没有给他留言，这不是她的作风。 　　“怎么回事？”他拿起手机问章岩。 　　章岩顿了一下，说：“她跟她爸闹了点不愉快跑了，后来何衍正就打电话给我姐，我姐那时飞机刚落地，马上打给何绮绮，她没接，后来我打过去她也没接……” 　　顾映川静静等着章岩说下文，他过年在何家那几天看到过何绮绮对待家人的态度，自己不大，倒像护小鸡崽似的管护着家里每个人，他不知道她跟她爸爸关系如何，但提起她妈妈时的语气能看出跟妈妈关系特别好，她不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跟家里人闹脾气的人。相反，她是特别重视家庭的人，这一点上，顾映川认为跟自己是一样的。 　　“唉……其实是一些过去的事儿，觉得没必要给小孩儿知道，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了点儿什么，跑去问何衍正，何衍正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的，就一点儿没瞒的给她说了，可能一时冲击有点儿大……”章岩是知道顾映川此行到K市来，除了工作安排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是什么的，也没当他外人，把事情的原委在电话里大概描述了一遍。 　　顾映川听着确实有些惊诧，但也没多说什么，正听着章岩七七八八说得差不多了，手机里有信号，一看，是何绮绮打过来了，他马上把电话切了过去。 　　“喂？顾映川，你工作结束了吗？”何绮绮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异常，跟以往一样轻轻的，软软的。 　　“嗯。”顾映川轻声应了声。 　　“你现在要回酒店了吗？” 　　“我已经在酒店房间了。” 　　“对不起啊，你让我在酒店等你的，我，我突然有点事儿就出来了，后来就，就……”何绮绮的声音忽然一下充满了愧疚跟沮丧。 　　“没关系……” 　　“顾映川，我跟你说个秘密……” 　　“宝贝儿，你现在在哪儿呢？秘密留着跟我当面说好不好？” 　　顾映川开车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有些急躁，他对K市的路况不太熟，开了导航一路走着。何绮绮不是平静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她是根本喝醉了。 　　赵睿发给她一个会所的地址，何绮绮就出门打车过去了。也不知道赵睿怎么跟他爸说的，何绮绮到的时候，何衍正一个人在茶室里坐着。 　　“爸。”何绮绮在门口叫了一声。 　　何衍正大概真的有点酒上头，盯着她看了两秒，才应了一声，说：“回来了？”倒像也不怎么意外她忽然回了K市。 　　何绮绮径直走过去，何衍正的钱夹就放在茶案旁，她蹲下来，拿起钱夹翻开举到他面前：“这是谁？” 　　何衍正目光定在钱夹里的照片上，好半天，何绮绮准备再说话时，他开口说：“你妈妈。” 　　“我妈妈在外地出差呢。”何绮绮合上钱夹。 　　“……嗯，是你妈妈。”何衍正伸手又把钱夹摊开，让那张照片露出来，“你也二十多岁了，也该知道是谁生了你，不然，对她不公平……” 　　照片上的何衍正，很年轻，英俊挺拔，脸上是他一贯的冷峻神情，但仔细看，确实又跟他现在的冷峻是不太一样的，眼睛是在笑着的。 　　坐在前面椅子上的女人，看起来年纪跟何绮绮不相上下，眉眼间甚至脸上那点婴儿肥都跟何绮绮很像，从小大家都说何绮绮长的像何衍正，何绮绮自己照镜子也觉得像她爸多一些，可是现在看到照片上的女人，她简直就像她的翻版。 　　“我那时候从公家离职，接了个药厂的项目跑到乡下去，遇到你妈妈，后来有了你……你爷爷一直不同意，扣了户口本，结不了婚。”何衍正寥寥几句概括了他人生转折的那段岁月。 　　贸然从公职系统离职，执意要去创业经商，让在公职系统干了一辈子，并且已经给他铺好路的父亲大为光火，连要断绝父子关系这种话也骂了好几回。从城里跑到乡下，一去一年半都不回家，回来一次就说要结婚，还是跟一个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个重病的老奶奶的毫无背景的乡下女人。老父亲气得拿烟灰缸砸破了他的头，自己还血压上升在医院里住了几天。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遇到章惠是又隔了半年之后，手上的项目有了很好的进展，家里也松口说要他去见几个相亲对象，有个对比，如果都处不来，家里也就不管他了。那时候女朋友刚怀孕，他急着要办结婚证，之后才能办准生证一系列的证件。去见了相亲对象，就是章惠。 　　不敢表现出明显的敷衍，见过两三次后才委婉地表达出两人不合适的意思。没想到不久后合作公司派来的代表居然是章惠，那次合作很顺利，何衍正发现章惠的行事风格跟自己很像，在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以及对这行业的远景预料上也不谋而合，这无疑是个很合拍的生意伙伴，而章惠却表现出了对何衍正个人的兴趣和欣赏。 　　工作上雷厉风行，生活中敢爱敢恨的女人向来懂得想要的就要主动争取。这之间发生过什么，何衍正心里是否起过波澜，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了。何衍正跟章惠摊了牌，说明自己不是独身，有女朋友并有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只等着从家里拿到户口本就要领证了。 　　章惠很是震惊，那时候的章惠年轻热情，却也知进退，知道再不甘心也得放手。年轻人骨子里的浪漫主义因子作祟，她约何衍正在自己生日那天再见一面，给自己的一腔单恋划个句号。 　　何衍正那天结束工作后从镇上坐车去了县城，跟章惠在咖啡馆里见了面，出来告别时下起了暴雨，暴雨足足下了两个多小时，因此没赶上最后一班回镇上的车。章惠劝他在县城宾馆住一晚再走，何衍正平时东奔西走出差也多，在外住一两晚也是常有的事。那天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安，执意决定赶回去。两人花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个愿意走的黑车，何衍正坐上车走了，走到半路却因为暴雨道路泥泞，车轮陷进去，折腾到凌晨才回到家。 　　一到家就被邻居告知说家里的要生了，半夜被邻居们送到镇上医院去了。比预产期提前了十几天，那时医疗没现在这么先进，原本预计的也不是太准。匆匆赶去医院，孩子已经生了，母亲却因为产后并发症正在抢救。 　　何衍正曾在之后无数个日日夜夜假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出去，如果他把她送去县城里或者是市里条件更好的医院，是不是就不会…… 　　假想终归是假想，那天的暴雨颠簸着送出去未必是个好的选择，即使在条件更好的医院也并非一切都能治……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成了横在人心上的一根刺，扎在何衍正心里，也在章惠心里。 　　两个月后，何衍正跟章惠领证结婚，何绮绮成为这个新家庭户口薄上的第一名新增成员。过了六年才又生了何彬彬。 　　何绮绮从手机里看到那张照片时，是抱着为她妈妈打抱不平的心思来找何衍正的。这么多年，顾着这个家，照顾她和何彬彬的是她妈妈和外公外婆，她爸爸除了忙着他的事业，她看不出来他还对什么有热情。可她从那张照片上看出了他的不同寻常，“吾爱”两个字掩盖着不为人知的深情。她认为那是对家庭的背叛。 　　但现在，何绮绮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家里的每一个人了。她转身推开茶室的门走了出去。 　　何衍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也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跟出去又能跟她说些什么，这么多年他躲着她，躲着那个懦弱的自己。他对这个女儿所有的了解，都是通过章惠。何衍正拿起手机给章惠打了电话。 　　听到章惠在电话里焦急的声音，何衍正心里像是轻轻松了口气，章惠比他勇敢，也比他有韧性。在外人眼里在商界翻云覆雨的何衍正，冷静睿智，他内里的那个男人却是停留在了二十多年前，偏执而不成熟。 　　何绮绮走出去不久就看到章惠的电话打过来，她接起来想叫“妈妈”却觉得鼻子酸的厉害，又挂了电话。 　　……所以她爸爸从来不给她和章惠过生日，所以他跟她爷爷一直关系不好，即使在同一座城市也不相往来，直到爷爷重病了那几年才恢复往来，所以他一直不喜欢她，是觉得是她带走了他的爱人吗…… 　　顾映川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到了何绮绮发给他定位的地方，仔细看了眼竟然离住的酒店直线距离并不远，远远的还可以看到酒店顶上的招牌，只是这小巷子没有列入导航的行程，才让他从大路上绕了半天的路。猜想何绮绮本来是准备回酒店的，半路上停在了这一堆路边排档这儿。 　　顾映川下车走了几步就看见何绮绮了。双手团着趴在路边摊那种简易的小桌子上，长长的腿斜蹬着桌子对面的底称。都已经是初秋的天气了，她上面穿着个宽松的套头卫衣，下面却还是条小短裤。自从他称赞过她的腿漂亮后，逢见他她都要么是短裙要么短裤。他的小姑娘其实一直都特别乖，却总是担心自己不够好。 　　顾映川走过去站在何绮绮身后，摊子的老板愣了愣，四十多岁的男人大概也不认识顾映川，只是看起来像是小姑娘的家里人找来了，讪讪道：“就给了两瓶啤酒，没想到就……” 　　顾映川把帐付了，老板也就去别桌忙去了。顾映川弯腰叫了声：“绮绮？” 　　何绮绮抬脸看见他，笑嘻嘻的挺高兴，伸手勾上他的脖子：“你这么快就找到我啦？我本来认得路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点不认得了……你晚饭吃了没？饿不饿？我点东西给你吃……” 　　顾映川刚想说什么，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轻微的“咔嚓”声，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直起身来看，就看到了巷子口一辆车上探出的单反相机。 ☆、风波 　　顾映川皱了皱眉，挡住何绮绮，往那车子那边走去，他不知道有没有拍到何绮绮的正脸，那伸出车外的相机对着他干脆就明目张胆地一通拍，没等他走近，出溜一下倒退着将车从巷子里开跑了。 　　人跑了，顾映川也没法，这一路开车过来心里着急，也就没注意防着别的。 　　何绮绮还是晕晕乎乎的，看顾映川走了又回来，立刻抱住他的腰委屈道：“顾映川，我还以为你也不要我了呢……” 　　隔着几张桌子的隔壁排档里坐着几摊儿摇色子喝酒起劲的客人，这会儿也看了过来，顾映川怕引起更多的注意，拉着何绮绮起来哄她回去，何绮绮就点点头，乖乖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还没走出排档街，巷子里忽然涌出来七八个人，一言不发，举着相机争先恐后地迎着两人就噼里啪啦一顿拍，更有人录着视频就过来了，闪光灯在黑暗里亮得刺目。 　　何绮绮在迷糊中没有任何防备，惊叫了一声，哆嗦着直往后退，顾映川拉了一把没拉住她，伸手去挡离得最近的相机，那人却转了镜头一个劲儿地对着何绮绮的脸闪快门，何绮绮往后躲着被排档放在路边的塑料凳一绊摔了一跤，膝盖磕在水泥墩子上，破了皮，血渗了出来。 　　那人也没料到这情况，愣了愣，顾映川却一下火了，迈过两步，一拳挥过去，那人躲闪，一个踉跄后退摔在地上，顿时有人叫起来：“顾映川打人了！” 　　快门闪动的声音更密集了。 　　顾映川拉起何绮绮，把她的脸按在怀里，胳膊环住她的背，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这回倒是没人冲过来迎面拍了，可身后的拍照声就一直跟下雨似的啪啦啪啦没有停过。 　　怀里何绮绮一直在哆嗦，那一回跟顾映川一起被狗仔围的时候，她人是清醒的还知道有意识地控制和对抗，这次意识是混沌的，对于突然刺激的反应也是最直接的生理性反应，头晕耳鸣，胃里一阵阵痉挛，恶心想吐。 　　顾映川把她安置在车上副驾位上后，她人就弓成了个虾米，脸色惨白，手摸过去冷汗把后背的衣服都浸湿了，顾映川又是后悔一时大意，又是担心心疼。 　　之前围着的几个狗仔多少也看出有些不对劲，何况把人一个姑娘都逼得都摔倒了也是有点不像话，在两人上车后也就没跟过来。偏有两个求功心切，不肯放过，还一直跟到车边对着车内一通拍，顾映川顿时火气上来，什么都不想管了，推了车门就要下车。 　　已经迈出一条腿了，觉得后面衣服被扯住，回头看，何绮绮还是弓着背，左手拉住他衣服的一角，偏了头看着他，小声说：“……我们回去。” 　　顾映川顿了一下，捏了捏她的手，又坐回车里，关上车门，将车一路倒着出了巷子，往酒店开去。有了这样劲爆的料，狗仔们自然是要跟的，也纷纷开车跟在后面。顾映川也顾不得管他们跟不跟了，一路上都试图跟何绮绮说话，安抚她，不过大概是意识不清醒的缘故，何绮绮过了最初的那阵儿后，倒是很快镇静下来了。等顾映川把车停在酒店车库时，她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顾映川把人抱回房间，用温水绞了毛巾把身上的汗擦了，腿上磕破皮的地方用酒店提供的药水做了处理，然后才给章岩打了电话说人带回来了，让他跟家里说一声不用担心，章岩问要不要现在来接她回去，顾映川想了想说：“睡了。让她自己先缓缓吧，明天我问问她怎么想的。” 　　挂了章岩的电话，又打给梁弘：“有个事儿你得兜着……” 　　听完了事情的梗概，梁弘在电话里“操”了一声，过了会儿问：“哪几家的？认出人没有？” 　　“没有，当时顾不得。别的也就罢了，但有人拍到了她的正脸，这个一定得拦下来，该花钱花钱，该骂人骂人，别让她的照片和视频流出去。” 　　梁弘怒道：“什么叫别的也就算了，顾映川你别指望现在就能退休，等老子跟那帮孙子算完帐再来剥你的皮！” 　　顾映川又把赵柯叫来，在外间交代了些事，再等洗完澡上床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了。躺下没多会儿，何绮绮动了动像是醒了。 　　顾映川半撑起身子，问：“怎么了？想不想喝水？” 　　摇头。 　　“想不想起来洗个澡？” 　　还是摇头。 　　“晚上那会儿吓到了？” 　　“……什么？”有点茫然，像是不记得了。 　　顾映川估摸还是醉着，没完全清醒过来，摸了摸她头，说：“接着睡吧，我在旁边呢。” 　　“顾映川，你说我怎么办呀……”声音发着颤，人迷迷糊糊爬过来，两手一齐上来搂住他腰，“我爸爸本来就不喜欢我，现在妈妈又不是我妈妈，生我的妈妈不在了，我怎么办呀……”像是着急的很，眼泪都急出来了，“……那是不是，外公外婆也不是我外公外婆了？他们会不会就不要我了？还有小舅舅，连小舅舅也跟我没关系了……还有何彬彬，可是何彬彬他在美国……” 　　顾映川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听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等她说完了，才说：“他们都还在呀，没有人不要你啊……” 　　“那他们怎么都不找我啊……”何绮绮还在无意识地抽抽嗒嗒。 　　顾映川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你看，你妈妈跟小舅舅不是都给你打电话了吗？你爸爸后面也给你打电话了，你看……” 　　怀里的人抬头胡乱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清没，又开始重复：“他们怎么都不要我啊……” 　　顾映川没辙，只得说：“因为他们知道我去找你了……” 　　“只有你要我，他们都不要我了……” 　　“宝贝儿，没有人不要你……其实不是只有你害怕，他们也会害怕呀。”顾映川耐心哄一个醉酒的人。 　　醉猫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不懂。 　　“怕你不要他们，怕你会心有芥蒂。”顾映川停了一会儿，问：“……你会吗？” 　　何绮绮没作声，脑袋趴在他胸口上，慢慢停了抽泣。过了会儿，顾映川估计她是又睡过去了，倒是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胸口，他准备去拿毛巾给她擦把脸，刚一动身，怀里的人立刻抱紧了他：“别走！”顺势又在T恤上蹭了一把。 　　顾映川哭笑不得，只得不动了，看了眼自己的T恤和面前哭得乱七八糟的人，心说这明天酒醒了清醒了，还不定又要尴尬成什么样呢。 　　第二天早上，章岩来酒店接人。何绮绮头疼，眼睛也有点肿，怏怏垂着头不看章岩，也不叫人。 　　章岩顺着她目光往下看，看到膝盖贴的一大块纱布，跟顾映川嘴贱：“怎么着？家暴呀？” 　　顾映川不耐烦对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人。 　　章岩开了门，让何绮绮走前边，待关门时还是又对里面说了句：“你自己悠着点儿，我看今天外面够热闹。” 　　等到了车上，章岩问：“我说何绮绮，你昨天跑什么？” 　　何绮绮头扭在一边没看他，“我没跑，他话说完了，又没留我喝茶，我就走了。” 　　章岩一向不擅长跟何绮绮进行正常对话，但此情此景也不适合他一贯的以撩她生气为目的的对话，所以章岩及时的闭了嘴，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到何家在近郊的别墅。 　　进门就看见何衍正难得的没去公司加班，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看着何绮绮进来也没说话，倒是章惠一听见门声，就从楼上下来，见何绮绮膝盖上包着纱布，急切道：“绮绮，腿上怎么了？天都这么凉了怎么还穿短裤……” 　　“……我喝醉，不小心磕了。那个……头还有点晕，先上去睡觉了。”何绮绮垂着眼，默默上楼去了。 　　章惠很是怅然，何绮绮从小到大跟她最亲，最听她的话，她甜甜地叫着“妈妈”扑到她怀里撒娇的样子仿佛还在不久前。这就要生分了吗……章惠想着眼圈儿就有点红了，惴惴不安地在沙发上何衍正身边坐下来。章岩倒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在另一边坐着泡起茶来，瞧了他姐一眼，道：“何绮绮是个什么样的小孩，你还不知道吗？” 　　近中午时，何绮绮从房间里出来了，换了身衣服，眼睛也消肿了。下楼来，几个平时不着家的大忙人都还在。 　　她走到何衍正面前，“爸，那地方远吗……带我去看看她。” 　　何衍正怔了怔，起身打了个电话，然后示意何绮绮跟他走。 　　司机开着车很快出了城，一路上父女二人都沉默，细想起来这算得上是父女俩第一次长时间单独相处，从前没有话说，现在更找不出话说了。何衍正有几次试图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得了口。 　　车子开了近两个小时到达墓园，两个人进去逗留了一个小时后出来。 　　司机对这里是轻车熟路，这些年来没少来，不过从来都是何衍正一个人来，这次带了何绮绮一起来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但他自然知道不瞎打听不瞎揣测是做私人司机的第一准则。只是看着父女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墓园的大门出来，有点感概，他也算是看着何绮绮长大的，转眼间孩子长大了，他们这辈人老了，只有那在园子里的人永远停留在墓碑照片上不变的样子。 　　回程的路上，何绮绮主动跟何衍正说了话：“钱包里的照片……给我吧。” 　　何衍正微微侧了头看她。 　　“……你说对她不公平，那现在这样，又对谁公平？” 　　. 　　回到别墅已是傍晚，客厅里没人，章岩大概是带着哈哈出去溜了，厨房里亮着灯，何绮绮走到厨房门口站着，不是阿姨在里面，章惠挽了头发系着围裙在切菜，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何绮绮，章惠心里忐忑，顿了顿，还是问道：“绮绮……今天要回A市吗？” 　　“嗯。待会儿就回。”何绮绮低声应了声。 　　“那在家吃了晚饭再走吧。”章惠显得小心翼翼的。 　　何绮绮慢慢走进来，在章惠身后站定，轻轻把脸贴在她背上，“……当然要吃了饭再走，我每天可想念妈妈做的饭了。” 　　再听到这一声“妈妈”，章惠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没敢转过身去，低着头切菜，“妈妈多做几道菜，用保鲜盒装上你带回去。下次想吃了我过去给你做……” 　　. 　　晚上，章岩开车跟何绮绮一起回A市。何绮绮抱怨章岩车技不好一坐他车就晕车，章岩嘲讽她明明是头天醉酒的后遗症，现在简直不得了了，还敢学别人喝醉酒。 　　车子一直开到何绮绮租住房的小区楼下停下，章岩打开车窗点了根烟，一回头，见何绮绮还在座位上没走，“怎么着，还等我送你上去啊？” 　　“小舅舅……”何绮绮抱着章惠给她打包好的一堆保鲜盒，手指头无意识抠着外面的袋子，“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所以一直不喜欢我爸……” 　　章岩往窗外吐了口烟圈，章惠结婚的时候他都已经十多岁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从他的角度他姐姐值得更好的人。 　　“何绮绮，你跟我有没有血缘的联系，说实话我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对我来说，你跟何彬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从小就叫我小舅舅，所以我就是你们的小舅舅，是亲人，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比血缘更牢靠的关系，知道吗？以后你们俩谁敢不认我，我跟谁没完！” 　　说着章岩自己被烟呛了一口，一时又找不到地方戳烟灰，不耐烦对何绮绮摆摆手：“赶紧的，下车！别磨叽，我这儿抽根烟还有约会要赶呢。” 　　何绮绮眼眶有点红红的跳下车，忍不住还得再念叨一句：“你少抽点烟！谁喜欢跟个满嘴烟味的人接吻啊！” 　　章岩：“……”什么玩意儿？一定是顾映川这个狗东西教的，我们家小孩从前哪里懂得说这种话！ 　　可是一想到这狗东西目前的处境……章岩拿起手机随便翻了两页网页，“啧啧”了两声，手欠的打给顾映川，电话占线，不甘心，又打给梁弘，梁弘这儿倒是接了，没等他酝酿好调侃的话，梁弘冷冷一句：“忙！”就给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本来想写完两章一起发，但是我一到写结尾就开始磨蹭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你愿意吗？ 　　何绮绮上楼开了门，家里没人，估摸着珊珊又出去玩了，她把保鲜盒放冰箱后回卧室把手机充上电。下午的时候手机就没电了，她也没注意，晚上章岩送她回来时想在车上充电，章岩却一直占着充电口。顾映川在K市有两天工作，第三天是他特意空出来的，本来两个人能有一整天的独处时间，不过因为自己临时回了家也就没问他有什么安排，这会儿是迫不及待地接上电源要给顾映川打电话。 　　手机刚开机完，信息一阵急雨似的涌了进来，微信消息上百条，手机短信，未接电话……何绮绮惊了一下，什么情况？！以往一整天不开机也未必有几个人联系她的。 　　先看了一下未接电话，先是她爸爸妈妈、章岩的，那还是头天晚上的，后面有顾映川的、林君的、胡晓瑁的，她退出来去看微信，先看了顾映川的，顾映川给她发了两条，一条是中午时候的，问她吃饭了没，叮嘱说膝盖的伤口别沾水，第二条则是下午稍晚些时候，说自己这两天会比较忙，手机有时候会关机，如果有事找他打赵柯的电话，另外让她这两天暂时别回学校，也不要上网，最后说“别担心，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 　　何绮绮看得不是太明白，接下来看了发给她最多条消息的胡晓瑁的对话框，近百条信息简直像是来了场实况转播。 　　“我的天！！！！！” 　　“……在吗在吗在吗？？” 　　“绮绮，你被拍到了，你看到网上照片了吗？” 　　【照片】 　　【照片】 　　【照片】 　　“快上网” 　　“你现在跟男神在一起吗？” 　　…… 　　…… 　　“OMG!!!怎么会这样！！！！” 　　【网页链接】 　　“看到上面的视频了吗？” 　　…… 　　“咦，视频被删除了！” 　　“……还是有好多截图啊……你们昨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啊？男神真的揍了那个人吗？” 　　“绮绮，你没事吧？我看到你摔倒了” 　　…… 　　…… 　　…… 　　“这帮黑子太可气了！！！我要去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都瞎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绮绮，你还是别上网了，太可气了！” 　　“你跟男神说，我们永远支持他！虽然有黑子在带节奏，但是我们真爱粉也没那么无脑……” 　　何绮绮看到胡晓瑁发来的几张图片，一张是顾映川拉着她，两人都是正脸对着镜头，顾映川蹙着眉，她的脸被顾映川伸手挡住了大半，一张是顾映川把她按在怀里，镜头的角度拍到了她的侧脸，还一张是拍的车里，顾映川脸色极为不悦，她是趴着的，只看到后背和后脑勺。 　　因为晚上光线昏暗，照片并不是十分清楚，她也没有暴露出整张面孔，但基本上比较熟悉的人还是能认出来。 　　何绮绮看到照片的瞬间就记起来了，她当时是醉了有点迷糊，但不是断片儿，好多事儿还是有印象的。只是后来心里一直在反复想家里的事，就把这事儿给暂时给忘了。 　　再看其他人的消息，林君的，赵睿的，都是在问她有没有事，还有很多学校里的同学，平时来往不多属于只是礼貌性加了微信的，这会儿都发了消息来，有的还是试探性的“亲，今天网上最热的娱乐新闻看了吗，女主角长的跟你有点像呢哈哈哈”，有的就直接“何绮绮，照片上这个人是不是你啊”，更有甚者“何绮绮同学，我女朋友的同学在网站做记者，想跟你约个采访，你手机号多少？”“何同学，我让她加你微信了，你通过一下呗”“哎，何同学，在吗在吗……” 　　何绮绮放下手机，身体已经不自觉呈紧绷状态，手指绞在一起，指尖有些麻，她做了几组深呼吸让自己稍微放松一点，试着给顾映川打了个电话，关机，想想也是，自己的手机都遭到了这样的信息轰炸，他那边只会更严重。 　　何绮绮没给赵柯的手机打电话，她决定听顾映川的，事情交给他处理，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别去打扰了。洗了个热水澡后就爬上床睡觉了。 　　睡到半夜还是醒了，担心，睡不踏实，虽然顾映川说让她别担心，但她还记得那回在机场接机时，同车的副导演说的那个被爆出隐婚的小鲜肉的事，副导演当时说的是他的事业基本算完了，翻不了身了。 　　实在忍不住，还是开了电脑上网，这一看，感觉整个世界闹哄哄的就砸过来了。 　　第二天清早，何绮绮挂着两个黑眼圈推开房门，正在客厅拿着瓶酸奶喝的室友珊珊见到她像是吓了一跳：“……绮绮，你在家呀？” 　　何绮绮看见室友好奇的眼神，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情，忙摆摆手：“我上班要迟到了，来不及了……”一头扎进洗手间去刷牙洗脸，出来背着包就跑了。 　　相对于网上的血雨腥风，杂志社里简直是太平盛世。 　　杂志社人员平均年龄层偏高，何绮绮主要跟实习部门的两个四十多岁的编辑打交道，其他人基本也碰不上面相互不认识，早上过去大家都在埋头认真工作，只有一同来实习的另一个同龄的姑娘多看了她两眼，倒也没多想什么，怎么可能呢，就算是有几分相像……那也不可能呀，那可是顾映川呢，怎么可能跟身边这跟我一样坐这儿实习的妹子有什么交集！ 　　何绮绮人是坐在了杂志社，心思却还飘着。 　　昨天夜里看到的网上的言论实在是超乎了她的想象。她本来以为矛盾点会是大众对于明星艺人突然爆出有女朋友表示不满，骂骂她，嫌弃嫌弃顾映川眼光不好之类的，后面她记得顾映川是跟拍照的一个人起了冲突，但那人其实是自己在躲闪中摔倒的，这不跟她摔倒一样吗，怎么就成了顾映川酗酒打人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被描述成无知的学生粉丝，醉酒后被偶像深夜带回酒店，这种导向性就更恶劣了。 　　网上的争论很激烈，何绮绮昨晚看了一会儿就不敢看下去了。其实还是偏向顾映川的言论居多，但是人总是惯性的会从一堆好的当中最先看到坏的，何绮绮看得难受极了。顾映川入行以来的口碑一直很好，无论专业性还是公众形象，这次却因为她要到被人评判私德的地步。 　　下午临近下班时，何绮绮又偷偷上网看了几眼，网上的讨论此时都集中于今晚的颁奖礼，很多人在好奇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评委会是否还会将最佳男演员的奖颁给顾映川，虽然此前他是大热门人选，评论界预测不出意外的话本届影帝就是他。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关心，顾映川今天会不会出席颁奖礼，如果出席的话则必然需要面对媒体，他会对于昨天爆出来的事件作何解释。毕竟，从昨天一直到现在，面对网上一波高过一波的浪潮，顾映川方面没有作出任何回应，记者们联系不到人，整天盯着他的个人微博和工作室微博，可惜任何反应都没有。大家默认他晚上是不会现身了，但又带着几分兴奋在期盼着。 　　何绮绮下班回去的路上还在懊悔不已，干什么那天不直接回酒店，干什么要喝酒，还在醉酒后打电话给顾映川…… 　　“……林君，你怎么来了？”何绮绮愕然看着蹲在自家门口的人。 　　“来陪你呀。”林君站起身，不以为意道：“看你那垂头丧气的小怂包样儿……快来开门！” 　　两人进屋后没多久，有人敲门，林君去开了门，何绮绮看着来人大包小包摆了满桌，目瞪口呆问林君：“你点的？我们俩人吃这么大桌火锅？” 　　“吃！”林君一摆手豪气道。 　　两人热火朝天吃到一半时，室友珊珊回来了，何绮绮刚招呼她一声“一起来吃”，珊珊已经换好拖鞋跑进来，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拿起遥控器按下：“看、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直播颁奖礼前的走红毯环节，镜头刚好切在三个人的背影处，何绮绮一眼认出中间那人是顾映川，他还是去了啊，何绮绮手里捞着筷子涮羊肉看愣了。 　　虽然这组已经走完红毯，场外呼声却仍然很高，导致镜头也一直还跟着，雪白的闪光灯闪得电视机前看着的人都觉得头晕。 　　“我去！”林君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阵仗。 　　“不怕——”珊珊此时倒表现得像个业内人士似的，一本正经地安慰火锅二人组，“我们梁总说了‘没在怕的’，这次根本是竞争对手在捣乱，故意抹黑带节奏，他们买水军，难道我们就不会买么，何况，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现在基本也就一些水军黑子在那儿跳脚呢……” 　　“都是你们梁总跟你说的？”林君问。 　　“哪儿能啊？我就是个公司前台。”珊珊也在桌子边坐下来加入了火锅组，“听公司人内部传的……据说，最早网上发的那个视频是被梁总买下了，花了不少钱呢，我那天去给小会议室送水，听见梁总说其实视频公布出来是好事，什么情况一目了然，反而容易能够得到公众理解，但是顾……”她瞟了一眼何绮绮，才接着说：“顾老板不同意，后来我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说的了……不过，我看我们公司的人都不怎么紧张，大家都相信梁总能搞得定，况且顾老板这么多年圈内外的口碑和群众基础在那儿呢，也就是平常太低调没爆过什么新闻，这一下才搞得关注度这么高，这一段儿过了也就好了。” 　　电视里正直播到顾映川走完红毯在接受主持人采访，显然女主持人是经过交代的，对于目前最热闹的点只字未提，只形式化地问了问对于提名有什么感想，觉得自己此次是否能获奖之类的问题，顾映川的回答也很官方，自始至终神情淡然。 　　也不知道是珊珊刚才的话起到了安慰作用，还是被顾映川镇定自若的情绪感染，何绮绮觉得也没那么闹心了，干脆敞开怀跟林君她们痛痛快快地吃起来，平时不怎么敢吃的麻辣底锅都多涮了几次。 　　几个人边吃火锅边看颁奖礼直播，珊珊进公司没多久，娱乐圈的八卦倒是听来一箩筐，时不时的看着电视里的艺人八卦几句，期间还总向何绮绮求证“是不是真的”，可惜何绮绮什么答案都给不了她。 　　颁奖礼现场依然做的很大气，除了业内人士，也有大批粉丝观众，灯光，音效，氛围，无一不渲染的恰到好处。 　　除了上台的人，镜头时不时就往坐在下面的明星艺人们身上带一带，顾映川无疑是被带到镜头最多的人，除开他本身影帝人选的身份，这两天的话题热度带得连此次颁奖礼的收视率比以往都高了许多，能不多给镜头吗。每一次镜头带到他，现场观众席里的大批来支持的粉丝都会发出高分贝的尖叫，顾映川始终一副淡然的样子，偶尔注意到镜头就微微露出点浅的不能再浅的笑意来，后排便又是浪潮一样的喧嚣声。虽然从电视转播里看来，声音被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但现场一定是可以有非常直接的感受的。 　　终于播到最佳男演员环节了，何绮绮三人的火锅也吃到了尾声，林君跟珊珊是抱着肚子瘫在沙发上，何绮绮则是感觉嘴唇辣得要肿起来了，嘬着嘴不停地吸气。 　　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当场上嘉宾终于报出“顾-映-川”这三个字时，现场的喧嚣声也达到了最大，守着电视机的三个人也跟着激动起来，何绮绮跟林君是出于对“自己人”的关怀激动，而珊珊本身就是个小迷妹。 　　顾映川起身，接受身边几位同行的拥抱祝贺，然后上台，灯光集中打在他身上，他右手扶上麦克风，现场安静下来。 　　他照例感谢了评委会，感谢剧组所有工作人员，最后感谢粉丝，并表达了对于拿到这个奖的荣幸。这样的场面对于他来说应付起来毫无难度，该说的话，该有的姿态，都表现的无懈可击。 　　当讲完结束语后，主持人和音乐没有适时地接上来，就连观众的掌声也顿了一顿，似乎都还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顾映川看一眼台下，挑挑眉，又开口道：“我猜，大家想听我说说那件事。” 　　台下更安静了。 　　何绮绮也在电视机前屏住了呼吸。 　　他望向台侧的主持人，询问：“那么，占用一分钟时间可以吗？”得到那边示意许可后，顾映川也没有多做犹豫，直接开门见山道：“一，打人有，酗酒没有。二，跟我一起的女孩儿……” 　　顾映川顿了顿，竟然低头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本来应该是我的未婚妻了，如果，不是出了这么点意外的话……我那天晚上其实是想求婚的。”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夹杂着几声兴奋的口哨声。前排的明星艺人们四下张望着，似乎以为人就在现场。 　　“她是个圈外人，很普通，很容易害羞，害怕面对镜头。我很想保护她，可是做的不够好，让她受了惊吓，还摔了跤，我也不知道……”顾映川说着抬起头，对着镜头又笑了一下，“她是不是还愿意嫁给我——”他慢慢举起拿着奖杯的左手，手指上一枚戒指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宝贝儿，我猜你在看直播，你愿意戴上包里那枚跟这个同款的戒指吗？” 　　两秒钟的安静……然后现场爆发出尖叫声，欢呼声…… 　　台下的明星艺人们笑着接头交耳，有人鼓掌，有人干脆不顾形象地吹起了口哨。 　　电视机前林君跟珊珊呆了几秒，也开始尖叫：“何绮绮！包！你的包呢！” 　　何绮绮已经顾不上嘴唇辣的痛了，她整张脸都辣起来了。手忙脚乱的从角落里翻出背包来，拉开拉链就把整个包的东西给抖了出来，然后就在一堆东西中看见了那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 ☆、尾声 　　凌晨一点，何绮绮手机刚响了一声，她立刻按掉，跑出房间，轻手轻脚地打开客厅的门。 　　顾映川进门就轻声“啧”了一声，低声道：“大半夜的，也不问清楚就开门，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这是一个刚求完婚的男人见面第一句该说的话吗？这不是看到来电提示知道是你到了才赶紧跑出来开门的么…… 　　算了，不跟他计较。 　　何绮绮把手伸出来在他面前晃晃，虽然当时毫不矜持地扒拉出戒指，自己给自己戴上后马上就拍了照片发给他看了，现在还是要显摆一下。 　　顾映川没说话，就势低下头咬住手指，牙齿还磨了两下。 　　何绮绮赶紧从“虎口”中拽回自己的手，推开他，从身后鞋柜里找出双拖鞋，“去我卧室说吧，别把珊珊吵醒了……” 　　温热的气息吹在她后颈上，然后热热的嘴唇贴上去，何绮绮还弓着身子呢，颤了一下，小声抗议：“别闹！家里还有人呢……” 　　“去我家。”顾映川的唇已经移到了她耳后，一点没有罢休的意思。 　　“……你那天还说，要等一等呢……” 　　“哪天？” 　　“就是……在酒店那天。”何绮绮红着脸据理力争。 　　“哦……”顾映川恍然忆起她指的什么，好笑道：“我就是要等第二天的求婚啊，你以为要等什么，等到什么时候……宝贝儿，不过话说起来，你连求婚这种事都要跟我抢先，还真是……” 　　顾映川自己笑起来，一把捞起何绮绮，“快去换身衣服出来，我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 　　. 　　尽管有梁弘公司这边的强势运作，那件事的影响也还是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才慢慢淡下去。虽然事后大部分人都看明白不过是一件简单的事被人利用恶意炒作了，但争议也还是有的，很多粉丝趋向于自家男神够血气够性情，要看见自己女朋友被欺负还能无动于衷的话才让人失望，也有人认为无论如何，作为公众人物打人的行为就是不对，何况事后并未就此事做出任何公开道歉，毫无悔意。 　　对于顾映川的神秘未婚妻，倒是没有再进行进一步的挖掘，毕竟人家也说了是圈外人，大众就算好奇但大部分人也都能体谅，甚至绝大部分粉丝都表示了祝福。 　　期间，顾映川工作方面多多少少受到一点影响，有几个正在洽谈中的代言，品牌方出于品牌形象方面的考虑暂时持观望态度。但这么点工作上的小小“失意”，实在抵消不了他在某些方面的“得意”。 　　原本在K市停留的那次，他把第三天空出来是要去拜访何绮绮的父母的，当时由章岩出面已经联系了章惠，只是后面出了事后这事只得暂时搁置了。在颁奖礼上公开求婚后不久，他的父母也回国来，两家人愉快地见了面。 　　上半年的超负荷工作，到了下半年这时候也终于空出来整段的休息时间，偶尔有几个通告也都是在A市，所以顾老板最近的重心集中在休息和陪女朋友，这让他感觉十分惬意。 　　. 　　实习生何绮绮同学最近一到下班时间就紧张兮兮的，要么第一个打了卡跑出去，要么就磨磨蹭蹭等办公室同事走了才走。出了楼去还一步三回头，四下张望打量，最后，才奔着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门、上车、关门、走人。 　　何绮绮申请过好几次让顾映川不要来杂志社接她，因为感觉“太危险”了。就不说同栋大楼里有家传媒娱乐公司，单是她要上车时碰到同事就有两次了。 　　一次是同部门一起实习的姑娘，何绮绮那回刚推开车门要上车时，被身后脆生生的声音给叫住了：“何绮绮——” 　　何绮绮“啪”的就把车门给关住了，有点不自然地转身回应同事的招呼。实习姑娘像是还探头看了一眼车里面，看着个模糊的男人影子，笑着问：“你——男票？来接你的？” 　　“啊，是……”何绮绮含含糊糊的。 　　“方便搭个顺风车吗？”实习姑娘半开玩笑道。 　　“啊……不是太方便。”何绮绮绞尽脑汁想不出合适的说法，“他……他刚拿的驾照，技术不太好。”这谎扯得她自己都脸红。 　　还一次是个下雨天，她本来是磨蹭到部门人都走了才出去的，因为雨下得大，顾映川直接就把车开到楼跟前了。正要下台阶时，部门那个四十多近五十的编辑大姐从楼里出来，“小何，你也还没走呢？这雨可真大，带伞了没？” 　　面对编辑大姐如此亲切的关怀，雨又确实是大，从这里去地铁站起码得走上十多分钟，何绮绮是真不好意思就这样自己一走了之，只得邀请大姐一起上车，把她送到地铁站去。 　　好在编辑大姐不关注娱乐圈，坐在后排也没认出顾映川，知道是何绮绮的男朋友热情地打招呼问：“怎么称呼呀？” 　　“我姓顾，您叫我小顾就行。”顾映川客气地答。 　　“哎，小顾，你看起来已经工作了吧？是做哪行的呀？”编辑大姐用长辈般慈祥的口气询问。 　　“做的有点杂，好几个行业都有涉足。” 　　“哦，是自己做生意吧，不错不错，有出息……”大姐也不是真想问出点什么，主要也就是找话寒暄。 　　事隔好几天后，编辑大姐想起来，还对何绮绮说：“小何，你那男朋友长的可真俊，像个挺出名的明星，我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儿了……” 　　综上，何绮绮觉得顾映川这接送服务接的她胆战心惊的，但是几次要求不要来接的申请都被驳回，理由都是同一个：如果没有他的接送，何绮绮自己乘坐交通回家要两个小时，往返就是四个小时，一天当中有几个四小时？两个人一天的相处才有几小时？你觉得就这样浪费四小时好吗？ 　　这里的回家，当然指的是顾映川在A市的家。 　　每天回家后的“流程”也很固定，吃西餐的话就是顾映川张罗，吃中餐就是何绮绮下厨，然后顾映川洗碗，等天色黑下来两人就去小区散步，回家催促何绮绮洗澡，然后…… 　　一起住快三个星期了，除了顾映川有一次通告是第二天凌晨才回来，以及何绮绮回学校有两天在学校住以外，真是每一天都坚决地按流程走，从接她回来的环节，一直到最后一步环节……每一天啊！就没有一天拉下的！ 　　何绮绮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抗议：“顾映川你不觉得这样不太好吗？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跟吃饭洗碗一样天天都要进行啊！” 　　顾映川想了想，像是明白过来了，问：“今天累了？” 　　……累？倒也不是累，可是这个事情……何绮绮下了决心，要改变这种现状就从今天做起，她头一扭，闭上眼，道：“嗯，有点……” 　　顾映川倒是很体贴地没有再动作，还给她把睡裙拉好，“累了就先睡觉。” 　　凌晨。 　　“顾映川！” 　　“宝贝儿，睡饱一觉了吗？还累不累？” 　　“……” 　　睡得正熟被拱醒的何绮绮有点火大，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你还要休息多久啊？什么时候出去工作……” 　　一直动手动脚的人听了这话一时没了动静。 　　何绮绮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有点过分，不会……生气了吧？ 　　赶紧转过身去看他，如果不对劲就马上撒娇。 　　一抬眼，顾映川正凝神想着什么，倒也看不出是不是不高兴，何绮绮正想采取点补救措施，就听顾映川说：“这么说还真提醒我了，等过一段儿出去工作了又是一两个月见不到，宝贝儿，我觉得我们得把那段时间里的空缺在这期间补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这样一个除了人物设定是大明星，其他都是非常生活化且细节琐碎的小文，似乎也没个特别的点作为尽头，所以结尾于普通的二人生活情节。 写这文的过程中有时还是觉得挺开心的，不过回头看自己觉得毛病颇多，遗憾也多，希望下篇文的时候会有改进。打算五月中旬再开个现言的文，过完五一积极存稿，下次真的要日更日更啊…… 感谢看文。感谢评论鼓励的小天使。感谢投雷鼓励的小天使。 有缘再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